第一百三十四章 西昌侯的身份(1 / 1)

建康城外。

徐宗文携郭裳离开谢府,前往建康城外游览,而值得一访的去处,就是郭裳曾听闻的一座灵妙的道观——云岘观,大晋多信奉五斗米教,郭裳也不例外,说要去观里给天师太清君上一柱香火,聊表寸心。

于是徐宗文二人绕开热闹的街市,去寻了那云岘观,那道观位于建康城东一座城东土山之上,非常醒目,小山被称做岘,道观又在山顶云端,我猜测故名云岘观。

上山之后,却没料得那道观破落不堪,许久未经修缮,就连观前门柱上匾额的云岘观三个字也多有损毁,被尘埃晦暗遮掩,让人一时难以分辨。

云岘观虽表面败落,仍不失有信徒上土山求拜供奉,也是因魏晋以来道家兴起的缘故,云岘观也算是沾染了些许的气运的。

引路的小道生说:“百年前晋室衰落,君失其德,臣失其守,中原陆沉,五胡迭乱,索虏窃居神器,朝廷迁居江左,当时还是皇家道观的云岘观也跟随南渡大军迁入建康,时移世易,百年之后也就没落了。”

时也命也,彼时天下大乱,九州动荡,莫说是一座道观的前途,多少汉人喋血江汉,枉死在夷狄的铁蹄弯刀下?

那时,徐宗文和郭裳有幸见到了云岘观道长神通真人,一面之缘。

离开之后,徐宗文正与随行的郭裳闲谈京都建康城如何王气蒸蔚,令人心向往之,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震耳的马蹄声。

回首时,一行数十人马队正护着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纵马归来,正往徐宗文二人方向疾驰,那座下的马儿俊美异常、健硕强壮,双耳坚挺,眼神锐利,浑身黝黑不夹一丝杂毛,四蹄生的雪白,似一阵强劲的风从我身侧硬生生撞了过去,徐宗文看的入迷,浑然忘却危险正在悄然迫近。

幸有郭裳将徐宗文手臂一把抓住,给他硬生生地拽了回去,徐宗文退后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进城。”男子头朝后仰略微瞧了徐宗文和郭裳二人几眼,丝毫没有悔却愧疚之意。

随后轻骑着马儿踩过吊桥,挥舞着手中马鞭,身后数十骑应声欢呼一阵,台城上空的一群飞雁被惊得四散,行人们在一片静默声中被驱赶开来。

“先生,这堂堂天子脚下,怎也有这般不守规矩的人物?着实令人不喜!”

郭裳替徐宗文拍了拍袍子,掸去沾染上的烟尘。

京都建康分台城、西州、东府城、丹阳郡与石头城,其中宫禁与中枢所在的台城是为最重。

徐宗文望着京都台城,那旗帜打的是西昌侯府字样,这些人马出入台城如入无人之境,百姓犹如鸦雀,城门校尉又不敢相问,想必也是皇亲国戚,士族门阀。

徐宗文方才观马兴起,不经意间瞧见那些人马装束别样,人人腰间所持剑鞘精致无比,纹饰绚烂。

纵马奔驰时一人跨下所系剑身居然还露了出来,这般没有分量,其实是上了暗漆的木剑,如若是真剑绝不会轻易露出,所以这些人应当是宫禁中的御前侍卫——班剑。

徐宗文将细节道出,郭裳挺听闻后说有人数如此众多的班剑护持左右,那么主人的身份也定是不凡,而那面显眼的旗帜上书写的正是西昌侯府,无疑归城马队的主人就是西昌侯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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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肆意妄为,不顾念百姓纵马游街,守城军士又不敢诘问,年纪弱冠,很有可能就是西昌侯荀充本人。

大晋自元帝以来诸位先帝子嗣单薄,先帝简文帝时所进嫔御未有所出,十年前收养宗室子司马充为子,由妃嫔养在宫禁,一应起居概照皇太子规制,后来才有当今陛下与会稽王兄弟。

恰逢先帝胞妹寻阳公主与驸马骠骑将军荀羡无子,简文帝于是下诏由司马充过继其为子,改名荀充,封为西昌侯,颇为厚待。

这荀充长成以后,性情不羁放荡,常常夜不归宿,遁入京郊田猎,一去数日,不尽兴不归,建康城人尽皆知。

国子监祭酒车胤为此曾几次上书弹劾荀充行为放荡,行猎踏毁农田种种不法行径,晋帝只是不置一词,对这位表兄(堂兄)听之任之。

徐宗文豁然开朗,道:“原来是西昌侯,那可连陛下都心怀愧疚之人,一朝失去了皇嗣的位置,也难怪行为放纵,心里肯定是不甘的。”

自然不甘,偌大一国皇储,何人能不动心?

秦淮河畔,通往乌衣巷的官道上人影幢幢,百姓们聚集在道路两旁观望着什么。

城内大多都是些朝廷官署,多的是玄袍黄衣,徐宗文正要与郭裳赶回谢府,回头延秦淮河东畔而去,过了清溪石桥,西南方赫然驶来的一送丧队。

两旁的鼓着腮帮子卖力吹打丧乐的吹鼓手们,后面紧跟着的一辆白马高车,白马与车身都装饰着麻布,上面运载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

送丧队阵势大的很,左右还有十几个豆蔻侍女环绕,一行人大小不差百人,最前的一人手捧灵牌,上书“慈母王谢氏之灵位”云云,显然又是士族人家。

“兄弟,这新人都是哪位啊?瞧这仗势,好大的气派!”郭裳头戴葛布角巾,一身青衣挤进人群,朝一旁小哥问。

那小哥年纪轻轻,面容倒也和善,偏过头来不紧不慢反问:“这位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小哥好眼力。在下自郯城而来,早听闻建康城繁华,特来见识见识。”对方小哥随年纪不大,但郭裳的态度却不失谦恭。

徐宗文二人礼仪周到,态度诚恳。

小哥打量几眼,见徐宗文文质彬彬,不似普通人,郭裳又言语得当,不敢轻视,或许此时也心生敬意,他热心的仔细解释道:“原来是东海人,这位兄弟有所不知了,前几日度支尚书的高堂去世了,今日入葬……能不气派吗?”

“原来如此,是在下见识浅薄了!”徐宗文微微点了点头。

“兄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通世故也是情理之中。”

那小哥的话音还盘旋在徐宗文耳畔,可徐宗文早已听不见,一心跟着那丧车去了,仿佛置身事外。

人群中,这样的议论不绝于耳,也是在人们交头接耳的时候,送葬队伍早已远去。

不愧是帝都,随随便便出行遇到的都不是简单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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