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继安得了意外之喜,忙问道:“那铺子叫什么?”
沈念禾便把那铺子名字说了,又从边上取了一张纸出来,上头早早就写好了酒铺铺名、地址,递与裴继安,道:“不若我同三哥走一趟,认一认门头跟人?”
裴继安摇了摇头,将那纸条小心卷好收了起来,道:“你去反而打草惊蛇,我找司酒监的人同去便是。”
又站起身来,交代沈念禾道:“我有事出门一趟,晚间未必回得来,你同婶娘说一声。”
语毕,连衣衫也来不及换,匆匆又往外走去。
沈念禾只好去与郑氏解释。
郑氏正高高兴兴切番木瓜准备炖汤,听说裴继安已经有事回衙门,连饭也来不及吃,一时表情都变了,道:“原我还以为这司酒监是个好差遣,眼下来看,好处没有,人倒是像卖了出去似的——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同咱们多说两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又抱怨道:“我看大参、相公都没他一个小公事忙!”
沈念禾笑道:“相公、大参自然更忙,三哥才得官,本就是想做事的,不想白混日子,又遇得此时朝中事多…”
郑氏又如何不知道,她当着沈念禾的面这般说话,其实无非两个用意,一来当真觉得侄儿太辛苦,二来也怕沈念禾年纪小,与侄儿也只是口头感情,未曾订下,很担心她觉得孤单无人作陪——毕竟寻常有情人恰才在一起的时候,往往黏黏糊糊,怎么腻在一处也不嫌烦。
都说“悔教夫婿觅封侯”,此时还不曾到那一步,才是个小小公事罢了,已经这样多日不回家,把侄媳妇吓跑了怎么办?倒不如她先把棍子打了,倒叫沈念禾过来说些安慰话,也就没工夫去想旁的。
郑氏原就对沈念禾很有好感,尤其后头见得侄儿喜欢之后,更是爱屋及乌,心疼极了,她深知自己日日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过打点家事,原本两人没有说清楚心事时,她就不住推波助澜,眼下好容易关系定下了,便一心想帮侄儿把心上人给绑住。
因见裴继安实在忙得不行,她自这日起,唯恐沈念禾一人在家中闲坐无趣,索性时不时带着人上街采买,又去听戏听书,只沈念禾心中总挂着司酒监的事情,趁着同郑氏出出门,对方逛看时,她遇得小摊小贩,卖酒卖茶的,就去多问几句,去得大瓦子里,又寻了伙计、得闲说书人问话。
沈念禾年纪小,生得又好,再兼她很懂如何说话,被问到的人也不会怎么防备,只以为是个家养的小姑娘问个稀奇,多半都愿意多回几句,数日下来,倒被她摸出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来。
裴继安新进司酒监,家中又不好使人去问去看,连送饭送衣衫都不怎么便宜,好在他一惯自己一个人就能样样打点得妥妥当当,沈念禾同郑氏倒不是特别担心。
两人熟悉了几日京城街巷,这天下午回得潘楼街,却见门口拴着一辆马车,进得宅子,门房就上来回话道:“有个姓郭的姑娘午间过来,说是沈姑娘旧识,今日路过,顺来拜访,眼下坐在里头喝茶…”
沈念禾听得姓郭,又是个姑娘,顿时明白来人多半是郭东娘。
果然进得里头,还未到偏厅,就见郭东娘站在门口的回廊外头,正择了块大石头站在上头,垫脚看着屋顶 她听得动静,这才转过头来,见是郑氏同沈念禾,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连忙跳得下来,又把衣服整了整,上前跟郑氏问礼。
两边打了个招呼,又问了几句路上事,郑氏便笑着道:“我还有事,你们两个自家玩。”
她这边一走,郭东娘面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转头同沈念禾道:“早晓得你们回得这么巧,我就不去看那屋檐上头东西了,被逮了个正着,实在丢脸得很——这便罢了,最后还没看清!”
两人在宣县相交甚笃,虽有郭安南在做了点影响,到底彼此交情仍在,此时又都初入京城,异乡异客,心情更为类同,顿生亲近之感。
沈念禾问道:“屋檐上有东西吗?”
郭东娘道:“恰才进来时看着有,只走近了又看不清,像是个有形状的装饰。”
沈念禾也奇怪得很,当先走了出去。
京城地处中原偏北,屋梁、屋檐都比南地高上几分,站在石头上一样看不清,她索性叫人搬了梯子过来,与郭东娘一人攀爬一架,去看屋檐上的东西。
爬到一半就看清楚了,那物什似陶制又似瓷制,是个小兽模样,正端坐在屋檐上,目光雄视前方——原来是龙之三子嘲风异兽。
这异兽通常多在宫殿中使用,外头百姓也有用来镇宅的。
沈念禾家里从前就有,见惯了也不觉得怎么稀奇,倒是郭东娘觉得有趣得很,差点想要爬上去仔细端详个究竟,被沈念禾强叫了下来。
两人一同爬了一回屋顶,原本的一点生疏也消弭于无形了,坐在一处热热闹闹吃了点时鲜果子,又喝了一回茶,郭东娘才问道:“傅家十七那天办席,你去不去的?”
沈念禾听得一愣,问道:“什么席?哪个傅家?”
又道:“我才到京城,除却你,旁人都不认识。”
郭东娘也愣了,道:“梁门大街傅侍郎家女儿,唤作傅莲菡那一个,上回她家那位夫人来我家做客,顺便给我送了帖子过来,当时我就提起你,她说也邀了你。”
她一边说,眉头已是皱了起来,道:“我本来不感兴趣,当时听得说邀了你,又晓得她…以为你多半会去,因想陪你,还一口应了,早知道…”
沈念禾也觉得莫名其妙,道:“我同她家并不相熟,只来京后偶然见过两次,便是递了帖子过来多半也不会去,更何况也从未收过什么帖子。”
不过傅家还不至于为这种小事说谎,沈念禾想了想,还以为帖子在郑氏那一处,又去问了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