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昊哭,并不是因为自己这一身伤,疼痛不已。
几天下来,牛昊已经习惯浑身的红肿,和伤口带来的强烈的,或者隐隐的疼痛。
牛昊哭,是因为阿福。
阿福没了。被周三屠当着牛昊的面,一刀杀了。
牛昊该怎么向福嫂交代?
牛昊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把福嫂吓了一跳。伸手摸着牛昊的额头,还以为是牛昊浑身带伤,疼痛难忍呢。
牛昊呜呜哭着,说不出来话。
福嫂看着干着急,转过眼神看着生婆。
生婆正调着疗伤的药膏,看到福嫂看向自己,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指了指胸口。
福嫂随即明白,牛昊忍不住背上哭出声来,是因为心中有事。
是什么事?
福嫂离开时,留下的是牛昊和阿福两个人。
再回到青阳城时,任凭福嫂四处打听也没有阿福的消息。
闯进监狱救出牛昊,牛昊话没出口就已经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所以牛昊的心事一定是因为阿福。
阿福,死了。
福嫂一只手抚摸着牛昊的额头,低下了头。
牛昊在房间里突然放声痛哭,引得小七和巧手林飞几个人纷纷闯进来。
生婆一言不发,给牛昊涂抹疗伤的药膏。
牛昊原本就肿胀的一张脸,被泪水打湿,变得红通通的。
福嫂抬起头,冲着几个人说了声:
“没事的。”
小七其实走进房间时,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神情也跟着变得黯然起来,转过身推着六度九度,还有林飞往外走。
福嫂低着头,仔细端详着牛昊,说了句:
“想来,阿福也是命该如此,怪不得谁。”
听到福嫂这句话,牛昊哭得更伤心了。
周三屠当着牛昊的面,一刀刺进阿福的胸膛。
牛昊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牛昊打不过周三屠,也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牛昊哭得伤心欲绝,因为阿福的死,更因为自己的无能,只能眼看着阿福死在自己的面前。
牛昊放声痛哭,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慢慢停下来。
福嫂替牛昊擦着脸上的泪水,说了句:
“你瞅瞅你这张脸,红通通的跟开水锅里烫过的猪头一样。”
牛昊听到福嫂那句话,忍不住哼地一声笑起来。
福嫂爱惜地替牛昊擦去脸上的泪痕,眉眼间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爱。
牛昊看着福嫂,不知道要不要说出阿福曾经把......牛昊其实并不知道阿福留给他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他的真元之气。”
福嫂说道。
“阿福,有道法天CD是因为我,才被滞留人世,遭受这样一场渡不过去的劫难。这是他的命,怪不得别人。他离开时,留下了他的真元之气给你。虽然你没有修行的根基,不会善加利用。但是有了阿福的真元之气护体,今后也很难再有人能伤及你的性命。”
那就是说......
牛昊望着福嫂,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牛昊知道那会很厉害。
道法天成的阿福,把他的真元之气留给了自己。
但是究竟有多厉害,牛昊其实并不知道。
对于这件事,牛昊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你要是告诉牛昊,青阳城外的土地肥沃,加上风调雨顺老太爷格外给面子,今天一亩地打下四石五的谷子。
牛昊肯定会瞪大眼睛觉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前头村,最好的一块地,精耕细作,一年下来也只能收成三石的粟米。
这种事牛昊从小接触。自然知道其中的差别,分得出其中的厉害。
修道学仙这种事,牛昊实在是门外汉。
看着福嫂,牛昊突然说道:
“阿福走之前,把他原本的名字告诉我了。”
“哦?”
福嫂显得有些意外。半晌说道:
“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牛昊把阿福被天晶阁的道士作法,限制了行动自由,被周三屠趁机攻到身前,夺走性命的经过说给福嫂,接着又说道:
“那些臭道士。要是没有他们,阿福也不会死。这笔账,一定要算在他们头上。”
福嫂沉默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天命如此,谁也逃不掉。”
说着看了一眼牛昊,又说道:
“你也大可不必怨恨天晶阁的道士。说起来,藏娇姑娘也是在空明山中学仙,跟天晶阁里的那些道士,师出同门。在此之前,藏娇姑娘曾经救了我们一干人的性命。要不然,我和阿福怎么会听从藏娇姑娘的安排,住进你的家里。还有小七他们,都是受了藏娇姑娘的恩惠,这一次才虽死不辞。”
福嫂说得一点不错,让牛昊心有不甘,却也无力反驳。
生婆突然接着福嫂的话说道:
“我倒觉得山上那些道士变坏了。”
生婆说话时,头不抬眼不睁地,并没停下手里的伙计。
有些嘶哑的强调传入牛昊的耳朵里,突然让牛昊在心底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那就像是一种见惯了生死,对人世间的种种悲欢离合早已麻木了的感觉。
牛昊看着生婆,生婆像是感觉到牛昊在看她,抬起眼神瞥了牛昊一眼。
透过生婆瞥来的眼神,牛昊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腥风萧杀、血河横流。
如山般堆积的尸体当中,一个身影孑然独立。战甲、征袍,无不被鲜血浸透。
站立的身影看着自己面前,那个一身黑衣的家伙。
屠刀在手,却根本杀不死对面的家伙。一个来自天界的神灵。
“你为一己之欲害得生灵涂炭。你杀死多少人,就要救活多少人。也只有此,才能让你脱离苦海。”
一身黑衣的家伙说道,向前扑出身体。伸展的双臂化成一对翅膀扑打着,扑出一阵狂风席卷,将那个横刀独立的身影卷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呀呀响起的乌鸦叫声,渐渐远去。
牛昊看着生婆,看得自己目瞪口呆。
生婆明显知道牛昊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却还是一副见怪不惊的木然。
牛昊忍不住问道:
“那个乌鸦,究竟是谁?”
“乌鸦就是乌鸦。”
生婆说道,转身向着外面喊着六度。让六度过来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