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在锅里不假,可饭却是分锅吃……”朱厚熜苦笑道,“就好比现在,他们为何反对?”
李青很失望。
朱厚熜能说出这番话,无疑证明他从心里就没想过要大明如何,而是他能不能吃到肉。
自己说的予取予求——将蛋糕做大,子民从我这里取,从我这里求。
我为公!
朱厚熜理解的予取予求——任意索取!
我为私!
这说明……嘉靖是一个清醒的,自私的皇帝!
或许真如杨慎所言,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会烙印在骨子里,伴随一生,难以改变……
一抹苦涩在李青心中荡漾开来。
“先生,先生……”
“啊,咳咳……”李青端起茶杯抿了口,清了清嗓子,顺着朱厚熜的思路,道,“皇上担心的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何也?”
李青指了指自己,道:“我还年轻!”
“你还年轻……”朱厚熜懵了下,旋即明悟李青话中意思——我会一直帮你!
不过,如此让利他还是有些舍不得,无他,利润太大了。
精美商品可都是同重量的白银啊!
朱厚熜一时间难以取舍。
李青知他心中所想,轻叹道:“皇上可知时下丝绸的织造工艺,已非大明独有?”
“这个……”朱厚熜微微摇头,诧异道,“莫非蛮夷也会?”
“……”李青强忍翻白眼的冲动,道:“时代在发展,大明在进步的同时,别人也在进步,大明商品那般畅销,谁不想分一杯羹?何况,开海通商都这么久了……”
李青将当初在交趾听朱祁锦说的那些,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末了,道:
“这根本不用查,皇上随便找一个随商船出海的织造局奴婢,就能问出详情。”
不待朱厚熜说话,李青又道:“皇上何不想想,当丝绸、瓷器等几样拿手绝活被人尽数学了去,又会是怎样一副局面?”
李青幽幽一叹:“等到那时候,大明商品可就不是利润下滑这么简单了,怕是卖都不好卖。”
“这……”朱厚熜哑口无言,心中掀起惊涛,再无法平静。
李青正色道:“时不我待,趁着时代差,得赶紧把钱搂过来,至于之后的利益分配,再想办法不迟,你说呢?”
“我……”朱厚熜仍是纠结,却已然动摇了。
平心静气想想,在大明内部攫取财富,其难度比跑去海外攫取要容易的多,对外暴力攫取的方法只有一个——战争!
而战争本身太烧钱了,尤其是远赴海外,且还容易尾大不掉。
一个不慎,便是肉包子打狗!
基于此,温和的攫取财富才是正道,可问题是……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
良久,
朱厚熜缓缓吐出一口气,颔首道:“先生言之有理,朕会着重考虑的。”
“皇上英明!”李青拱了拱手,没再进一步相劝。
小皇帝谨慎多疑,这种级别的让利实何其肉疼?定然要核实一下!
一味劝说,反而无益。
朱厚熜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平复心中波澜,问道:
“即便按照先生之策,也只能争取南方官员,北方……又当如何争取?”
李青轻笑道:“物以稀为贵,南方的商品都去海外了,北方的商品自然水涨船高,南方主打出口,北方主打内销,有什么不好吗?”
“可内销远比不上出海的利润啊!”
“你又着相了!”李青道,“第一,市场行情由市场决定,第二,江南都富了千余年了,北方少赚点也不会有落差感。”
朱厚熜没听懂第一条,第二条却是听得明白,细一思量……确是这么个理儿。
“嗯,的确如此。”朱厚熜幽幽叹息,“只可惜,这一来朝廷会流失大量的财富啊,物以稀为贵,供过于求,利润必当下滑!”
“短期看是这样,可长期看,却是大赚特赚。”李青淡然道,“皇上不妨将格局打开些,大明天下都是你的,天下富,又怎会穷了你这个皇帝?”
这一番话,说的朱厚熜面颊发烫。
其中讽刺意味,他哪里听不出来。
“先生以为朕是贪财好利之人?”
“非也。”李青昧着良心道,“皇上爱财是为民,国富才能养民,大明疆域辽阔,有地方风调雨顺,有地方天灾连年……没有钱粮,如何赈灾?”
闻言,朱厚熜神色缓和下来,接着,又是皱眉。
“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可知……为何如此?”
做皇帝已有数年,朱厚熜虽‘足不出户’,却也对国家有了大致了解,各地上报的天灾确有夸大成分,可基本属实。
若非有永乐豆、宣德薯这类极高产的作物种植,海上贸易根本发展不起来。
更让他心惊的是,通过阅读列祖列宗的实录,大明的天灾整体而言在缓步上涨,一朝比一朝严峻,幅度不大,却持续走高……
眼下,他倒不是很慌,粮食储备充足异常,可长此以往下去……百余年后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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