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辰时末,哭丧后,群臣有序地离开。
走到奉天殿前,杨士奇叫住张辅。
“国公,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会停着可不行啊!”
张辅轻轻点头:“回头我去知会于谦一声,从明儿起,太子临朝。”
“太子临朝是肯定的,但…非下官冒犯,太子太过年幼,便是临朝,也怕是无作为,先帝遗诏,国家重务皆要上禀太后。”杨士奇叹道:“皇太后一直在后宫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辅皱了皱眉,有心拒绝,却站不住脚。
太子年幼办不了事是事实,先帝遗诏让太后秉政也是事实。
杨士奇拱手道:“国事耽搁不得,还望国公以大局为重。”
张辅沉默少顷,点头道:“好,本国公稍后去觐见皇太后。”
“英国公高风亮节,一心为国……”杨士奇刚说了两句套话,张辅便转身离开,一点也不给面子,立场鲜明。
杨士奇很尴尬,却也无可奈何,不忿的嘀咕:“我到底哪比于谦差啊!”
~
东宫。
于谦听后,点头道:“朝会确实不能久停,停久了百官不可避免的会懈怠,太子年幼,让太后秉政也是先帝的遗诏,没什么不妥。”
“可这样的话……恐怕我的优势会荡然无存。”张辅忧虑道,“结党也会变得艰难。”
于谦苦笑道:“结党是为了更好的稳住朝局,若是为了结党不顾朝会,不是舍本逐末吗?”
“倒也是。”张辅点点头,不再纠结,“我去找太后。”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道:“你提前给太子说一下,让他有个准备。”
“好。”
送走张辅,于谦回到学堂,叫停正在朗读的小朱祁镇,“太子,明日你要起床很早。”
“为什么啊?”
“从明日起,你要上早朝了。”于谦说。
“上朝?”小朱祁镇好奇道,“就是去开会的大殿?”
“嗯。”于谦教道,“朝会上,群臣会向你行礼,你不要说免礼,要说众卿平身。”
“喔,我知道了。”
“你要称孤,不能再称我了。”于谦又道。
小朱祁镇点点头,“要起多早啊?”
“嗯…天不亮就要起。”于谦见他抗拒,又道,“皇太后会跟你一起,她也会上朝。”
“这样啊。”小朱祁镇开心了些,“那我今晚还要去皇奶奶那儿。”
于谦没忍心拒绝,点头说,“好。”
“我能不能玩会儿啊?”
“好,那就玩会儿放松放松。”于谦答应,“太子想玩儿什么?”
“老师蹴鞠会吗?”
“会一点。”于谦跟儿子玩过,但他好久没玩儿了。
小朱祁镇也好久没玩了。
俩人踢得很臭,但小家伙儿很开心。
一向严格的于谦,今日格外好说话,因为留给这个孩子自由的时间不多了。
就让他做回一天孩子吧……于谦心说。
……
后宫。
孙氏听到王振的禀报,皱眉道:“真的?”
“不会有假。”王振拍着胸脯保证,“奴婢在宫中的人脉极广,在圈子里奴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消息绝对属实。”
“嗯…太子上朝是应该的,太后也要上朝……”孙氏不服,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待镇儿登基后,本宫不就是太后啦?”
王振一怔,先是大喜,后又暗暗摇头:你想得也太容易了,皇太后的段位可不低,还是省省吧。
他看得明白,孙皇后对上张太后,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他选孙氏,是因为孙氏有潜力,为了将来。
至于眼下…孙氏根本不是个儿。
朝堂斗法,靠的可不是小聪明。
这些话他没敢说出来,只是敷衍地奉承两句。
孙氏却是已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中,幻想着美好未来。
“王振啊,”孙氏笑着说,“以后有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官,本宫不会亏待你。”
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赏你。”
王振连忙弯着腰上前,双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两颗猫眼大的温润珍珠,价值不下二十两。
“谢娘娘赏赐。”有奶便是娘,王振姿态更低了。
孙氏很享受别人的卑躬屈膝,大概是她对婆婆、丈夫卑躬屈膝久了。
她笑着说:“好好干,赏赐少不了你。”
“奴婢会好好干的。”王振点头,“娘娘还有吩咐吗?”
“密切关注大事小情。”
王振拱了拱手,“奴婢告退。”
孙氏轻轻颔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镇儿明儿就要视朝了,今晚定会宿在后宫,我得去坤宁宫候着,她怎么赶,我都不走……孙氏打定主意,见已临近傍晚,起身整理了下仪表,前去坤宁宫。
坤宁宫。
张皇太后正在看奏疏,内阁都票拟好了,只要她点头就能施行,但她也不敢懈怠,不把把关,时间久了,内阁恐会懈怠,甚至干出损公肥私的事儿。
她不年轻了,都快六十了,接下这个担子,生理、心理都倍感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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