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节度府，江州。

天气转暖，节度府的花园内各种鲜花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青石铺成的花园小径上，节度使江万城拄着拐杖在慢慢地踱步，兵马使兼长史江万石落后半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江万城仿佛是拉家常一般，与自己的弟弟江万石边走边轻松地交谈着。

江万城问：“永雪到宁阳府了吗？”

“已经到了。”

江万石犹豫了几秒后说：“...只不过在路上出了一点事儿，有流民和山贼袭击了送亲的队伍。”

“嗯？”

江万城眉毛一挑，脚步稍稍一滞，而后故作轻松地继续向前踱步。

“永雪没事吧？”

“没事。”

江万石回答说：“张大郎亲自带兵迎接，击退了流民和山贼，将永雪迎到了宁阳城。”

“嗯。”

江万城微微点头，他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些山贼在动手后三天内就全部落在了左骑军的手里，如今大小头目都被左骑军砍了。”

“我们四方阁的人动作慢了一步，所以仅仅从外围获取了一些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据四方阁禀报，这几股山贼都是宁阳府这半年内才窜起来的山贼，与各方势力都没多少瓜葛。”

江万石解释说：“不过我觉得此事必定还有幕后主使，所以让四方阁的人再跟一跟，看能不能揪出幕后主使。”

江万城听了自己二弟的话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在思索什么，半晌没有吭声。

半晌后，江万城这才开口道：“行，这事儿我知道了。”

“回头有消息的话，给我说一说。”

“是！”

江万城拄着个拐杖在，走到花园凉亭的石凳上弯腰坐下了。

江万城抬起头问：“对于和永雪成亲的事儿，张大郎那边什么态度？”

江万石挥刀说：“张大郎将四小姐倒是接到了宁阳城内，衣食住行都派了专人负责。”

“...只是据苏大人送回的消息说，宁阳府刚打完仗，百废待兴，张大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在处理善后的事儿。”

“这成亲的事儿具体时间，还没敲定下来。”

江万石犹豫后继续说道：“据从镇南大将军府透露出来的消息说，一名姓苏的女子已经怀了身孕，这孩子估计是张大郎的。”

“而且听说张大郎很是宠溺这姓苏的女子......”

“这事儿我知道。”

江万城开口说：“这个姓苏的女子不是别人，她就是苏昂的女儿苏玉宁。”

“啊？”

江万石满脸的错愕。

“苏玉宁？”

“她不是已经被山贼杀了吗？”

“那都是苏昂为了避免家丑外扬，故意这么说的而已。”

江万城说：“估计苏昂自己都蒙在鼓里，不知道苏玉宁已经是张大郎的人了。”

“大哥，您既然知道苏玉宁和张大郎有染，为何还如此信任苏昂，派他去送亲？”

江万城道：“张大郎身边的女人是苏玉宁，我也是张大郎的身份暴露后，我才知晓的。”

“这一次我派苏昂去送亲，权当是给张大郎的顺水人情了，就是想让张大郎看到我们节度府与他联姻的诚意。”

江万城叹了一口气说：“而且这一次苏昂去了那边，我也没指望他还能回来。”

“这苏昂作为苏玉宁的爹，在我们这边身居高位，我们很多事儿绕不过他，走了比不走好。”

江万石却觉得自家大哥这一次犯糊涂了。

“大哥，要是苏昂真的是苏玉宁的爹，要是留在我们这里，我们也就多一个筹码。”

“你就这么将他放走了，我觉得有些可惜。”

江万城呵呵一笑。

“张大郎如今兵强马壮，已经起势了。”

“如今我们东南节度府势弱，在这个时候，耍那些阴谋诡计反而是落了下乘。”

“张大郎能有如今的权势地位，你觉得他是心慈手软的人吗？”

“我们纵使手里攥着苏昂，那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的。”

“如今将苏昂送出去，我们节度府与他联姻，与他们交好才是生存之道。”

“在打不过别人的时候，还要硬打，只会加速我们的灭亡。”

江万石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

他严肃地说：“我们要是一味地示弱，张大郎迟早会吞了我们整个东南节度府。”

“不会的。”

江万城微微一笑道：“朝廷不允许我们东南节度府独霸东南，也不会允许张大郎独霸东南的。”

“张大郎纵使想要吞了我们，不需要我们出手，朝廷也会出手的，你信吗？”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江万城对江万石道：“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示弱，积蓄力量，等待反击的时机。”

江万石担忧地道：“可万一等不来时机呢？”

“等不来就算了。”

“永雪嫁过去，那张大郎就是我的女婿，你的侄女婿。”

“到时候我们东南节度府纵使被张大郎吞了，虽然我们江家可能会失去一些权势，可也比绝大多数人过得好。”

江万石觉得自己大哥有些一厢情愿了。

这生存的空间是打出来的，可不是等出来的。

如今他们东南节度府内部的人才大量的流失，已经到了遏制不住的地步了。

要是这么持续下去，不需要张大郎来打，他们自己就垮了。

可如今他们的确是打不过张大郎，他也没别的解决办法，这让他有些发愁。

想到这些事儿，江万石就觉得脑袋疼。

“大哥，还有一件事儿。”

“说吧。”

江万石道：“云霄府那边上报说，江永阳那个混账东西已经逃进云霄府了。”

“左骑军派出了一支骑兵和一支步军在后边追击，已经顺势占领了一个县城，十多个集镇。”

“左骑军这是想打着追击叛军的名义，占领云霄府。”

“云霄府团练使刘壮集结了麾下八千乡兵准备驱逐左骑军，只是实力不济，恳请我们出兵增援。”

“这事儿如何处置，请大哥示下。”

左骑军已经顺势进入云霄府，如今正在扩充势力范围。

这是阳谋！

对于他们节度府而言，这是一个极大地挑衅。

要是以往的话，他们早就出兵了。

可现在他们和左骑军的关系很微妙。

一旦在云霄府和左骑军打仗，很有可能导致全面开战。

可偏偏他们实力不济，一旦全面开战，他们八成是要输的。

“刘壮和左骑军打起来了吗？”

“还没有。”

“只是发生了一些小摩擦，如今陷入了对峙，随时可能打起来。”

“我们要是不派兵增援的话，以刘壮的实力，估计打不过左骑军。”

江万城沉默了半晌。

“打不过就不打，这才是生存之道。”

“权当云霄府是我嫁女儿的贺礼吧。”

江万城道：“让云霄府的官吏都撤回来。”

“让刘壮也带兵撤往清平府，去协助清剿当地的三香教。”

“好吧。”

江万石虽然万分不甘心和憋屈，可他们现在的确是无力支持云霄府的战事。

同时他们也没和左骑军开战的把握。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妥协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