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三百一十一章 应该青出于蓝(1 / 1)

“你的意思是……”

“勤工俭学。”周至说道:“我觉得可以把方言语音收集的工作作为勤工俭学项目来进行。”

“蜀大从每个省都有招同学,我们可以将有志于此的同学征集起来,进行相应的培训,然后将任务分配给他们,让他们在假期当中完成,并支付一定的报酬。”

“字卡阅读方面很简单,他们自己本来就是土着,所以自己朗读完就算完,关键是那些俚语,这个就可能需要下到乡间进行考察调查了。”

“就跟你搞过的《夹川方言田野调查》一样是吧?”辜老有点明白了。

“对,就让他们按照那个模板来搞,除了基本字卡的报酬以外,这额外的部分,也就是如果在方言当中发现了新奇的词语组合,或者汉字读音,我们会另行予以奖励。”

辜幼文知道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不是一般地有钱,毕竟四叶草许多项目是结合了蜀大中文系和计算机系两个院系的背景实现的,辜开来通过麦明东,对四叶草集团的赚钱的能力也不是一点不了解,家中闲聊的时候也给老爷子透过风。

只不过这家人都不太把钱当回事儿,肘子有钱就听一个新鲜,到现在辜幼文才发现,当真是财大气就粗,这样能够调动的资源可就大了。

再想想自家儿子在首都搞《集韵》研究,至今所得的拨款也不过三万块,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那……要不要再给你压压担子?”辜老爷子思路一转换马上又想给周至派活:“要不然你这第一年好像也太闲了,就审审其它同学收集来的资料?还有就是写程序?”

以老爷子对周至的了解,这些资料收集起来后这小子绝对不会人工去分析,一定会通过程序与数据库来解决大多数的问题,声韵典籍本身就是一套非常严密的逻辑与方法论,本身就非常适合用于信息技术分析。

关键现在四叶草集团的信息技术人才很多,他还可以组织集团的背景力量来给他干私活,累不到他。

“不了不了……”周至吓得连连摆手:“这套信息系统要构建起来也是非常麻烦的,一年内能够拿出思路来就不错了。”

“最多这样,在等语音样本的时候,我把高本汉和郑张尚芳的研究成果学习一遍,再结合师祖的《广韵疏证》,把《广韵》的推拟系统构建起来。”

“你替师祖《广韵疏证》所作的考据工作,我已经核验完了,”辜幼文说道:“你这个想法也很好,将之与高本汉和郑张尚芳两位的研究再做一遍印证,我们看看有哪些冲突相悖的地方,罗列出来我们再研究一下。”

周至一听就知道老爷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好几位大佬都批评过的——学问不惮精,出书不怕晚。

这本来是好事儿,可是大佬们担心的是大家年岁都不小了,不及时出书,万一那啥……

“对了,罗常培、赵元任、李方桂在翻译高本汉的着作时,加了许多的注释和补订,这三位你也不要忽略掉了。”

“另外一会儿我把郑张尚芳的电话留给你,你在研究中遇到什么他论文上的问题,可以直接打给他请教。”

“咦?你们还很熟悉吗?”郑张尚芳如今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和老师叔的年纪差不多大,去年开始享受国务院津贴,现在还是南开大学教授。

“这圈子拢共就一丁点儿大。”辜老说道:“当年你老师叔搞《汉语大字典》的时候,他也是温州师院编写组的,八零年考取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副研究员后,才离开温州,在京专门从事语言学研究的,跟你老师叔交情很好。”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周至笑道。

“嗯,等这件事情做得差不多,我们就算是有了可靠的方法与相当可靠的音值精准度。”

“剩下的活就等博士课题再说了吧?”周至赧笑道:“老爷子,两年之内能将这么多事情干完,就不错了。”

辜老爷子不禁笑了,对这个小弟子他是非常满意的,但是能力越大责任越重,他对周至的希望可不止这么一点成就。

之所以要在高本汉和郑张尚芳的研究基础上搞这么多东西,甚至连本门的学问都先放到一边,足以说明老爷子的心不是一般的大。

辜家的家学主要集中在中古声韵上,主要从清末流传下来的乾嘉学派的训诂学基础之上,用传统的方法研究训诂学,走的还是以前的老路子。

而高本汉的成就,除了《中国音韵学研究》外,还有一步囊括后半生研究的巨着——《古汉语字典》。

如果说《中国音韵学研究》只是利用现代方言调查这项工具,找出一套中古音声韵系统的构建方法,并首次构拟其音值,为上推古音、下证今音准备好了条件,那么《古汉语字典》,就是高本汉在这套方法之上的进一步推演实践,对重建上古音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尝试。

他的方法主要利用了《诗经》押韵和汉字的谐声原则,并根据他自己所构拟的中古音,也就是《切韵》音系,应用“内部拟测法”构拟出《诗经》音类的音值。

“内部拟测法”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结构语言学兴起之后,将共时语言结构的分析方法,应用于语言演变的研究而产生的一种方法。

高本汉将之应用于汉语上古音的研究,其研究成果分见于《中日汉字分析字典》、《上古汉语问题》、《诗经研究》和《汉语的词族》等不同的着述中。

如果说《中国音韵学研究》是高本汉对中古汉语语音研究的结晶,那么《古汉语字典》就是他对汉语上古音系研究的集中描写,它们在中国语言学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将这种方法应用于汉语音韵史的研究取得了显着的成效,已被中国语言学家广泛接受。

而郑张尚芳也是如此,他和潘悟云在动乱时日里一起钻研谐声韵部,潜心十年,完成了全新的六元音上古音构拟体系。

更有趣的事,这个郑张-潘独立构拟的体系,在八十年代的国际学界中,与美国包拟古-白一平、前苏联斯塔罗斯金的上古音构拟几乎同时在世界不同的地方各自独立发展出来,所依据的材料理据也不尽相同,但竟然得出了几乎一致的结论。

这三家一时被学术界传为美谈,并称六元音构拟的三大体系。

很显然,辜老爷子这是感觉自己这一门,应该在周至这一代也应该青出于蓝,进军上古音构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