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恶习(1 / 1)

盲沽其实就是一种信誉质押,最着名的例子就是《大宅门》里边,白景琦用一泡大便,当出两千两银子。

不过那种情况和现在又不同,那是典当,这是买断。

这其实就是刘三爷考验买家对自己的信任程度,放在当今社会,这种行为就显得有些偏执和不可理喻,因为法律并不支持这样的行为。

不过三爷也有自己的规矩,如果费经理买断看货又反悔的话,三爷今后就绝对不会再跟费经理合作,费经理从此就断掉了可信任的重要货源。筚趣阁

周至却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这其实就是刘三爷自己内心里也充满矛盾。

鼓足勇气要卖掉这口箱子,但是又设置了一个对成交非常不利的障碍。

如果这样都能成交,那他也可以将之归于天意,给自己的内心一个宽恕自己行为的借口。

“不给看一眼,就要五万块?”费经理不禁傻眼:“三爷,你的人品我肯定是相信的,但是我是吃公家饭的,得对商场负责,我们单位没有这规矩……”

“哦。”三爷不见失落,反倒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那就算了吧,没关系的,你看还白麻烦二位回来一趟,真是对不住了。二娃,替我送送费老师和肘子……”

“且慢啊。”周至轻轻说道:“三爷,这箱子我要了。”

“什么?!”同样一句话,出自院里除了周至以外所有人之口。

费经理是觉得不值当,而三爷和二娃,是压根想不到这娃竟然能够轻描淡写地拿出五万块钱。

“肘子你怎么会拿得出来这么多钱?”三爷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老爷子。”周至压根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只轻轻地念出了一幅对子:“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

这是张大千在四八年离开内地时,在蜀都文殊院书赠朋友的最后一件作品。周至在文殊院内见过就记住了,现在顺口就念了出来。

“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三爷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沉吟了起来:“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

“三爷,有了这五万块钱,应该可以买齐这小院儿,并且整饬一新了吧?你的念想,二哥的梦想,就都成了。”周至娓娓相劝:“所以我觉得文殊院这幅对联颇符合这个时候——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啊。”

“你一点不怀疑我坑你?”三爷有些疑惑:“肘子,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

周至笑道:“要是世间有三爷这样学识渊博,开口就能给我列举书单的骗子,那我也只有认了呀。”

“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可要平心!”三爷终于彻底释怀,哈哈一笑,伸手在箱子上一拍:“今日受教!肘子给钱,箱子就归你了!”

“等下!”费经理真没想到两人如此儿戏,这特么将来要是有什么掰扯,两头都跟自己关系密切,到时候就是风箱里的老鼠:“肘子你真想好了?”

“对哟这给钱还是个麻烦事儿,又得麻烦费叔了。”

“哎呀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啊这……啊这……”

“啊这什么,给钱吧,反正都是我给,诶你不是想要我给你利息吧?”

“先说好,钱我可以先垫,但这完全是你和三爷之间的事儿。”

“不管是好是歹,都跟我没有关系。不能因此坏了交情。”

“知道了,再给你一张借条,这样可以了吧?”

“……”

好在这只是出来跑的第一家,费经理车上保险柜里现金正好五万,加上周至自己带出来的一万,刨去刚才已经支付出去的部分,花了个河干海净。

将箱子装上了车,两人同三爷和二娃道了别,上了回蜀都的路。

不回去也不行了,本来还联络了几家的,结果这第一家就把带出来的钱给花完了。

“费叔你开慢点,别把我的大瓶颠着了……”

“就你那四百块钱的大瓶?!”费叔一脸没好气:“要不我们停路边,先打开箱子看看?”

“这不行,答应了三爷,不到蜀都不能打开的。但是这也不是你飙车的理由,反正已经买定,早一眼晚一眼又怎样?”

“你!”费经理怒了一下,突然松了油门:“也是,关我屁事儿!皇帝不急太监急!”

话虽然这也说,但是一个多小时的大件路,愣是给费经理只用了四十五分钟,就整到了工美商场的门口。

这还没有下班,将东西归置到工作室,将木箱放到大工作台上。

工美的两名专家也穿着白大褂,被费经理叫来了这里。

周至拿起三爷给他的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铜锁。

这箱子挺大,但是并不重,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有些疑惑的事情。

不过箱子表面满是泥垢,让人看不出材质。

等到将箱子打开见到内衬,众人才恍然大悟,这是一口皮箱。

但是不是西式皮箱,而是藏式漆皮的官皮箱。

“这箱子不错。”一位专家就说道:“这藏式箱子工艺很考究,一般都伴随着图案,要是复原出来图案精美的话……嗯,三千块要值的。”

“这是徐老师,我们工美文玩杂项的专家。”费经理在给周至介绍。

“银扣的。”徐老师好像不怎么给经理面子,或者说已经陷入了专研的思路里边:“刚刚那话收回,这已经值三千了,至于上限得看图案的精美程度了。”

“那也还差得远。”费经理冷笑:“看看里边到底是啥吧。”

打开的箱子表面上还压着一张防潮的皮革,不知道这是不是藏式皮箱的标配,等到将皮革揭开,费经理往里一看不禁勃然大怒:“刘三爷这是在坑人!咱们明天回去找他!”

箱子里边,满满当当塞满了……全是纸。

不是书法,不是绘画,就是一刀刀折卷得整整齐齐,没有被使用过的,或者被使用过只是边角废料的……纸。

费经理伸手拿起一条被切割得资深三厘米宽,尺许长的纸边:“这什么玩意儿?!敢卖五万?!刘三爷这么干我跟他没完!”

“等下!小费把那纸条给我看一看!”边上另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发话了:“说了多少遍那东西要用手套!你这从瓷器柜台带出来的恶习改不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