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鹬蚌

天府星的妖族撤退了，所有危机仿佛一夜之间消弭不见。消息相继传来，妖族掠夺大量资源，朝着天同星而去。与此同时，妖族大军占领了天相星，正道损伤很大，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

天钺星作为正魔两道关口，是妖族撤退时的必经之路。由于到处是海洋，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从古神道进来的妖族舰船劫掠一番，飘然而去。智妖狂风无奈接受命令，火速退往天同星。

妖族高层的意思很明确，占领了两处根据地，人类根底也摸得差不多了。要以天同星和天相星为老巢，把守几处重要古神道，休养生息，快速发展，伺机而动，等待下一次总攻。

这些事暂时与田茂平无关，他正坐在石室疗伤。起初担心此地会被月华门的人发现。不过除了月萦儿，还有一帮具有理智的小孩子，他们能躲掉成为工具的厄运，说明石室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猜测正确，包括琴师上人，也不知道眼皮子底下有一间石室存在。见田茂平踪影皆无，捶胸顿足。后悔没有全力以赴，过于相信门中禁制。气得将一众长老叫过来训斥，眼底露出凶光。

突然，这琴师上人狰狞出手，琴音攻其不备，直取黑司项上人头。

“你……”

来不及愤怒，对方出手又急又狠，傀儡分身挡了上去，一连串符文闪现。怎料有心算无心，月华门十几个老家伙呼啸而至，缠住石像剑阵。

田茂平若是在此，肯定会异常兴奋，因为这才是两虎相争，若能渔翁得利，就太完美了。可惜对于此间之事，置身石室之内，根本看不到。

“你不是发过誓言吗？怎敢反悔。”黑司恨得牙根直痒痒，虽然琴师上人偷袭并未得手，但是苦心经营的傀儡分身损伤颇大，眼见起不到功用了。这傀儡分身很重要，能够辅助加成石像剑阵的威力，可以说一下子被干掉百分之二十战力，又怎能不怒？

“笨蛋，我是说灭掉田茂平，绝不亏待你黑司。没有灭掉，自然无所顾忌。敢来月华门打秋风，不付出沉重代价，怎么能行？田茂平能够离开此地，当真让我始料未及。那么你呢？也具有此等能力吗？”

话音刚落，越来越多月华门僵尸汇聚，双方打得水深火热。

琴师上人是把气全撒在了黑司身上。加之，田茂平的奇异手段层出不穷，所以造成错误估计，认为另有奇术脱离禁制。故此放下心来，全力剪除黑司，不虞有他。

连番大战，黑司的石像损失了一批又一批，傀儡分身也险些报废，眼下已帮不上什么忙。狠狠心，拿出一颗石球抛了出去。琴师上人早有准备，星煌界出来的修士，每一位都身家不菲，若是没有几件杀手锏，反倒会觉得吃惊。

石球炸裂，流出一汪脓水。脓水刚要向外蔓延，琴声与月华门禁制相合，一张张音波罗网凭空生成，将脓水包在其间，之后滴溜溜旋转，很快炼化了看似灵性颇高的脓水，使其灰飞烟灭。

“该死！”黑司浑身颤抖，放出手边所有石像，拼了老命。此刻，他完全体会到田茂平的遭遇，身陷死地只能动用大部分身家去挡驾。还好石像造价低廉，恢复起来并不困难。然而傀儡分身一去，重新组合石像的速度慢了下来，眼见已经赶不上消耗。

“啊呀呀！琴师上人，今日之事，本宗必定百倍奉还。”

说完，地面上所有碎石和齿轮飘浮起来，向着黑司头顶笼去。一颗大号石球正在形成当中，里面的机巧十分复杂。抬手结印打出一道道劲气，很多齿轮被强大压力阴刻上符文。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尝尝我的绝命音煞。”怪异琴声叮咚作响，直叫人魂飞魄散。

这时候，黑司由于组合的逃命石球，可以说耗费了大量精力。闻听琴音只觉头痛欲裂，情知不好。顾不得许多，石球尚未严丝合缝，就朝着禁制撞去，发出轰隆隆闷响。

琴师上人双眼立起，盘膝而坐。

后面九位皮包骨老者恭敬的托来九座琴台，每座琴台上放着一把形制古朴七弦琴。轻轻拨动怀中古琴，另外九把古琴在气劲控制下也跟着演奏起来。十琴所发之音各不相同，如波涛汹涌大河，如迅速决堤洪流，一发不可收拾。当空波光粼粼，音杀成煞，朝着石球方向攻了过去。

月华门的禁制颇有独到之处，直径十米石球冲了数次，也未成功。

黑司割破手腕往外放血。手指迅速划过石球内部万千齿轮。整个机关“咯吱吱”超负荷运转起来，全力撞去。

“轰”万年不变冰川摇晃起来，光此一击不知外面有多少山体发生雪崩。

琴师上人的攻击已到，不停剥离石球，由起初十米直径一下子缩减到七米，黑司心头一颤，疯狂操控石球，继续撞去。

他们斗法，影响到田茂平休养，石室距离战场不算远，就在冰川某处巨石之下。

“咦？难道琴师上人与黑司打了起来？嗯，很有这种可能，活该！与虎谋皮，能得到好处才怪！”当机立断，拿出欧阳岳收集的丹药，挑功效最为显著，最为珍稀的药物吞咽下肚，加紧疗伤。

这些丹药的药效就快过期，破费一些也不要紧。回去之后再补偿欧阳岳的损失，天机城家大业大，只要能将大部分财物带回去，便不会让欧阳家伤筋动骨。

全力压制伤势，一**真元与魔元修复经脉，估计再想动用天脉者的力量有难度。不过单就魔婴来讲，损失并不大。即使将紫杀剑收起来搁置不用，还是可以动刀子的。

田茂平心中暗道：“本想两天后再出去，趁其不备抢占先机，从而第一个进入永恒要塞恢复实力。看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好端端的打了起来，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想到这里，起身抱拳：“月小姐，多谢救命大恩！送给你的药品和食物不值一提，滴水之恩换来涌泉相报，是我的幸运！然而无功不受禄，小姐今后若有差遣，只需一句话。在下必定全力以赴，报答此恩。”

“公子打住。我根本不了解具体情况，只是见你被禁制所阻，而讨厌的黑衣修士又没跟来，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报答之言切勿再提。”

月萦儿思考片刻，又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外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提起裙摆，刚要转身。田茂平连忙劝阻：“月小姐等一等，据我估计是黑司正在与你们月华门的少门主对决。他们都是强大修士，你一靠近，便会察觉。所以还是不出去为妙。”

“没关系，我不会亲自探看。众师姐行动自由，她们隐身在暗处，打个暗号就能了解情况。即便出了问题，区区末代弟子，根本不被那些长老放在眼中，相信会安然无恙的。”

田茂平放下心来，月萦儿去的快，回来的更快。间隔不到两分钟，便迈着沉重步子走进石室。只见她黛眉微蹙，似乎考虑着什么事情。

伤势略略平复，药力渐渐化开，觉得有一战之力了。忍不住问道：“可是我给月小姐带来麻烦？在下可以即刻离去。”

“不，没有麻烦！你放我一次，我放你一次，理应如此。这些年我救下的孩子全都生活在石室中，终年不见阳光，虽然修炼功法，但是进度颇慢。长老们长年累月控制众师姐意识，月华门不爱惜弟子，走火入魔已久。即便崩毁，也不可惜。所以为了这些孩子，为了师姐们恢复意识，我愿意帮你。”

“帮我？怎么帮？”

月萦儿像是想通了，抛开烦恼坚定的说：“帮你进入永恒要塞，你帮我毁掉月华门。之后我带着师姐和这些孩子，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月华门的传承有谬误，就让我来纠正。与你同来的那个黑衣修士正发疯似的攻击禁制，长老们暗中布置，估计此人是逃不掉的。而此人的能力很强，即使将其留下，门中也必然造成很大伤亡。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田茂平倒吸一口冷气，这月萦儿比他还要大胆，竟然提出要颠覆师门。

思考此事可行性，摇了摇头答道：“以我现在的实力无法针对整个月华门展开行动。不过若是能够进入永恒要塞，便有把握疗养伤势，恢复手中战力。你也看到了，我们机关师的战斗比较奇特。再者说，你们到新的地方去生活，也脱离不开冰天雪地范畴，否则会加快身体腐烂速度。而这些孩子，需要外界有人提供物资。想来先前为了他们吃饱饭，你付出不少。离开月华门，他们又怎么生存呢？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些问题，眼下妖族四起，难民也多，就算带来人口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要缓缓图之。当然，离不开你的那些师姐做内应。”

“好，你是思虑过人之辈。如果想也不想，就一口应承下来，我倒要反悔此事了。事先说明，我和师姐只能暗中帮些小忙，不要指望我们出手。说实话，即使我们倒戈相向，也没有那个实力叛逃而出。长老们说生就生，说死就死，末代弟子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

“不需要你们出手。有些时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些微不足道小忙，也能扭转乾坤。”

接下来，田茂平与月萦儿进行商议，之后问清楚相关路线，塌腰走出石室。闪了几闪，蹑足潜踪。摸向战场。

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一段时间，黑司仍未冲出禁制，主要是琴师上人不简单。田茂平逃脱后，对于机关师的能力有了很深认知，甚至是绝对高估。天机城再怎么说，只不过是地方上的新兴势力，只因东家忌惮它的潜力，才会出手。即使逃了出去，也不放在心上。而黑司则不同，此人来自星煌界天柱山，要叫他逃离，琴师上人的身份就不能再用了，月华门传送阵也要放弃。所以一旦撕破面皮，就没有网开一面之说。

“啊！混蛋，有本事单打独斗，让这些老家伙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逃命石球完全破碎，肩膀上挨了一剑。脚边是拦腰截断的皮包骨老者，失去下半身仍旧悍勇，飞身来攻。

电光火石间，又是数道剑光。黑司被围了起来，琴师上人大笑道：“机关师要单打独斗，岂不贻笑大方。至始至终你单打独斗过吗？我从来不以英雄好汉自居。知道我为什么自称少门主吗？那是因为我的父亲尚在人间，只是他的修炼出了问题。对于你的不请自来，父亲大人很愤怒。是的，就是愤怒。所以他要亲自出手，将你留下。”

黑司大惊失色，一个琴师上人都如此难对付，他老爹又是何等存在？

正愣神工夫，只觉左侧有非比寻常波动。庞大身躯突兀出现，凌空下压，空间好似拧成麻花。痛得面无血色，向后疾退。

短短瞬间，左臂没了。成为一滩烂泥，落到地面。再看出现的庞大身躯，此兽拥有马的身子，人的面孔，布满老虎斑纹，背后是一双鹰翅。

“这，怎么可能？上古神兽，英招。”

不光黑司惊讶，远远观察的田茂平，心中也震惊到无以附加地步。英招传说是给仙人守护花园的神兽，凌于四海，其音如榴。细看身体，才发现关节有些僵硬。一定是通过某类秘法保存下来的神兽尸身，与六臂魔怪类似。

琴师上人走上英招背部，得意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便是我的父亲，百年前与英招肉身合体。月光具有活化之力，再有数年当可恢复神智。到时候，天下虽大，星煌修士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我父子天下？”

笑过之后，面色一敛，蔑视道：“哼，黑司啊黑司，本来此地禁制是要陷住田茂平的，谁叫你时运不济，一直不拿出雷霆手段对敌？而我也有疏漏，对你防备过甚，导致计划失败。既然跑掉一个，就不会跑掉第二个。安心受死吧！”

英招展开双翅，黑司知道生死皆在一线之间，爆发出最强气势，以身体作为武器轰了出去。

琴师上人脸色一变，英招打散的是替身傀儡。而黑司借着断臂血液发动遁光，破掉禁制，冲出月华门诸位长老合围，消失不见。

英招蹄子抬起，向前猛踏。骤然追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田茂平不敢轻举妄动，无论琴师上人，还是神兽英招，都不是他此刻能够对付的存在。所以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时间一到，能进入永恒要塞就行。

幸好未动，接着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不远处空间一阵波动，黑司气喘吁吁冒了出来。

这家伙够狠，禁制几经冲击，即将涣散。可是好歹余威尚存，强行破阵，不受重伤才怪。更狠的是，以血液发动遁光，促使气息膨胀，掩人耳目，接着化光而走。实际上，那只是另一条胳臂，现在他是双臂皆无。

这厢发现敌人仍在，月华门那些皮包骨老者反应过来，想拖住黑司。怎料黑司冲到傀儡分身坠落地点，符文“裹尸布”夹带着零零碎碎开始组装，不片刻双臂已经成为机关鬼爪。他阴狠地看向周围，暴怒轰击。

失去禁制护持，月华门变得脆弱起来，方圆半公里成为废墟。田茂平也陷在冰块夹缝中，面色阴晴不定看向黑司，拿不准是否出手。

黑司身上肯定隐藏着很多秘密，尤其是石像组合神通，对此眼馋不已。可是也得掂量一下自身份量，能不能一击得手，很难预料。那么因为此人暴露行迹，有没有这个必要呢？

正在思考之际，黑司已经将围攻老者击溃，身形摇晃了一下，再次向外冲去。

田茂平有了决定：“即使动手也不能在月华门进行，传送阵开启还有两天，先跟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时不我待，跟了上去。

英招追着断臂遁光不知到了哪里，以琴师上人自负，接连失利恐怕会影响心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他们动静小些，也不会把田茂平引出来。天摇地动的拼杀，想不知道都难。

黑司太贼了，就近找到一处不起眼冰穴，钻了进去。气息收敛。即便靠到五米之内，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按照惯性思维，惨烈到以断臂引走敌人，脱离月华门之后必然远遁他方。可是这厮呢？却滞留下来，准备休养生息。

田茂平将身子埋入雪堆，屏气凝神调整状态。此时出手容易引来大敌，要等待机会。如果等不到机会，也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头顶上传来音爆，估计琴师上人气坏了，在空中不停转悠。

两个时辰后，声音偃旗息鼓。田茂平暗骂：“混蛋，折腾得这么久，还不离去。不过现在动手是傻子，琴师上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正如预料那样，过了半个时辰，又一次听到破空声，敌人在暗中潜伏，根本没有打道回府。此后，一直到夜里，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悄悄将金印飞鱼放了出来，这东西会攻击附近的一切生物，只对持有巢穴之人不闻不问。

黑司隐藏得极好，接近冰穴时飞鱼才起反应，兴奋地钻了进去。

一阵爆豆声响起，田茂平挤入被雪花覆盖的冰穴。飞鱼正与满身铜环的机关长蛇对峙。如此情形下还能释放机关自保，黑司确实厉害。

“田兄且慢，我有话说。”

听他废话，田茂平没那个胆量。此地距离月华门很近，若是被敌人察觉，一切计划都成空谈。

若黑司不是反复无常小人，饶他一命未尝不可，可是他的信誉太低了，勒索到好处，身后也麻烦。

魔刀牵制铜环蛇，给飞鱼创造机会。赤金流光穿梭，黑司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胸口。他的身体并未被击穿，因为袍服中穿着一件珍贵链甲。然而金印飞鱼绝对邪性，硬是融穿链甲，跑到身体里面去了。

生命力快速流失，黑司奄奄一息的说：“本宗的兄长不会放过你的。”

“唰”魔刀劈出，田茂平冷冷回道：“还是去找琴师上人吧！与我何干？”

谨慎起见，收起黑司尸体，连忙离去。

驾遁光划向天际。先回欧阳家歇息，之后再谋划月华门之事。速度快些，应当不急。

进入黄金城已是翌日晌午，悄无声息潜入小楼，命天煞小组去请欧阳岳前来。

很快，竹门被撞开，欧阳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大声叫道：“哎呦，我的好贤侄，你终于回来了。若是没有你，今天我们欧阳家将遇到有史以来最大危机。”

“长话短说，我受伤不轻，对方很强。希望伯父将先前留下的黑色兵俑都交给我，一切损失天机城会做出补偿，还请您不要推辞。”

“这，这怎么好意思。有了这批物资，欧阳家吃上百年都足够了，谈补偿岂不见外？对了，妖族一夜之间退出天府星，我们暂时是安全的，现在全城上下都在庆祝，兵俑放在你手中更能发挥功效。咱们一家人，不要推来推去的。我做主了，少不得天机城的好处。”

田茂平点点头，也不多说，这次损失比较大，还要看看黑司是否留下有用物品，希望找到石像运用之法。今后，就算有人前来报复，也是先找琴师上人，定要与此事摘清干系。

交还欧阳府财物，屏退所有人。小心翼翼取出黑司尸身，零零碎碎搜出一大堆物品。拿出所剩无几离火符，将尸体火化！尘归尘，土归土，对于同是机关师的黑司，还是带着一丝敬意的。

第一件便是能与金印飞鱼对抗的铜环蛇。此蛇坚硬程度飞剑难伤。操控起来非常吃力，应当像金印飞鱼一样，有特殊控制物件。苦苦寻觅，最后终于注意到，腰带环扣有机巧，扭了几下。取出一枚刻有金蛇的古代硬币，正是此物。

“好东西，铜环蛇归我了！”

第二件是黑司身上穿的珍贵链甲，可惜胸口破了一个洞，材质不错。以芥子工作室之能，修补乃至重炼很轻松。送给手下之人，也能提升防御。

接下来触及到一条手链，田茂平郑重起来，希望能有满意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