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铅云

战场上出现奇异一幕，好端端的尸解妖向前迈步时，身体突然变质。仿佛快速冻结一样，变为一尊黑色塑像。其他尸解妖不明所以刚想靠近，黑色塑像裂了开来，坍塌成一堆固体沥青，很是吓人。

“嘶，这不对啊！落魄鬼婴怕是没有如此能力吧！”胖子又是一惊。

阴沉的声音解释道：“落魄鬼婴诞生于沼泽之中，必须是阴年阴月阴时阴地。种种苛刻条件同时出现，并且是刚刚出生的生物幼崽死掉，方能形成此物。当今岁月，恐怕只有天钺星那种全是水资源的地方能找到。此落魄鬼婴原型只不过是一条水蛇，成为异物后由于吞噬了大量沥青变得相当古怪，好不容易封存在符印当中，在没有完全成长情况下带离出生地，所以有着一定限制，时间若是隔得太久，便会死在符印当中，尚幸还没有失效。”

“哦，难怪你如此大方。原来是快要过期产品，不用不行。”

正说着，冲到近前的尸解妖遭了定身咒一般，动作戛然而止。片刻后也成了碎块，一点抵御能力都没有。

“该你了，落魄鬼婴以人类婴孩为佳，一条水蛇死的时候谈不上什么怨气，估计能消灭五百尸解妖已是极限。”

果不其然，黑影延伸出去，一连串尸解妖仿佛定住，之后便坍塌成碎块。身后的修士们看得兴奋不已，每消灭一只尸解妖便发出欢呼。然而单纯是一条骨尾的尸解妖，催生出的数量太多了，多到头疼。灭掉一波后，过了没多久又冲上来一批。

落魄鬼婴最后“啵”的一声消散掉，毕竟是一次性消耗品，灭了就灭了，并不可惜。

二号胖子挺着越来越圆大肚皮，朝着爬上“城墙”的尸解妖喷出一片白烟，同时大声叫道：“所有修士注意，不要靠近此区域，进入必死无疑。”

若是换做从前，胖子巴不得有人踏进来成为猎物。可是他现在从良了，田茂平不会允许其胡作非为，所以发出警告。

白烟扩散得很慢，将那残破如废墟般的“城墙”染成惨白色，之后是狂怒厮杀声，看来尸解妖与尸解妖杀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一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并没有说什么，然而三号却忍不住了，揪住胖子大耳朵问道：“迷幻毒烟，这种东西你也敢拿出来，风向稍变就会波及到整个营盘，你不想活不要带上我们。”

“哎呦，耳朵啊！小瞧我，迷幻毒烟算什么，这是经过尸油重新炼化的迷幻毒烟，完全在为师控制下，三号徒儿放心。”

“呸，谁是你徒弟，一边呆着去，该老娘显身手了。”

“咦，三号！你的东西不是被尊主收走了吗？难道还有所保留？”

“哼，东西没了，本事还在。”三号说完盘坐于地面，嘴里面念念有词，之后取出魔刀在胳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说也奇怪，那么大伤口仅滴出三滴血液，血滴很有灵性滚到刀面上，之后静止不动了。

“三号，你在搞什么玄虚？”

“胖子，等你的迷幻毒烟散去，就会知道，现在不要打搅我。”三号随后闭上双眼，刀身腾起魔焰，血滴正在快速变化，抽丝剥茧形成一蓬长长血丝。

越来越多尸解妖自相残杀起来，半刻钟之后，当迷幻毒烟散去，露出轰得稀巴烂的废墟。很显然，一些尸解妖挺了过来，并未当场死去。但是也没有战斗能力了，只要轻轻补上一剑，就再也没有机会造孽。

整个战场上，天煞小组这边最出彩，尸解妖看似前赴后继，结果上来多少就完蛋多少，很难幸免于难。

部分修士坚持不住了，于是乎过来求援。胖子乐了，正考虑是不是发展一些下线，多收几名弟子，这便送上门来了。一号冲后面几位使了眼神，很快营盘外围不同位置都出现或诡异或血腥一幕，大大削减了妖族实力。

这回蜥蜴人也蹿了上来，一跃就是十数米远。当再次跃起之际却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之后便失去了全部知觉。

一定范围内出现大量头发丝粗细血丝，它们的位置扑朔迷离，绝不在同一位置呆上半秒。屡屡击杀蜥蜴人，被它抽上立刻失去意识，即使不死也毫无反抗能力，端的邪异。

妖族大怒，短短半个时辰损失惨重，一些龙斗士和蓝妖赶来增援。奈何黑色和紫色兵俑群起而攻之，还有配置战车的黑色兵俑以强大机动性在营盘周围肆意冲杀，一时半刻根本攻不进去。

既然人类修士中的佼佼者连番出手，那么妖族也将派出上层力量。一直以来就想逼出人类隐藏实力，看来火候已经差不多。

这十七位佼佼者其实是真真正正败类，每个人造成的伤害换做同级修士，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他们一样轻松。为了祸害其他人而修炼，与规规矩矩修炼，所具备的手段是截然不同的。至少很少有人钻研落魄鬼婴，迷幻毒烟，嗜杀血丝，这些邪里邪气东西。以至于使妖族错误认为，人类一方顶尖修士坐不住了，开始干涉战场走向。

数十名老妖和妖妃踏着排山倒海气流当空而下。那种联手施展的威压让许多修士都吃不消。

中心大帐的白姑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她与另外四位师兄于此坐镇的目的就是使大家心安，一旦这些妖族上层力量抵达，好有还手之力。否则还斗个屁，直接任妖族屠个干净算了。

白姑有些疑惑，为什么田茂平加快了战斗进程，若不是他手下那十七位黑衣黑巾修士同时出手，再坚持上一天不成问题。话又说回来，这些黑衣修士比原本预料的程度厉害多了，纠结在一起即使圆满境界修士或者火龙居士那样踏入星煌境界的巅峰者，也没有必胜把握。天机城，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新兴势力。

白姑等人出手，与一众老妖打得难解难分。天煞小组不愿做缩头乌龟，也腾到空中帮忙，只是专门对付妖妃，其性别取向是不是故意的，很值得怀疑。

打着打着，十七位煞星有意无意将九位妖妃逼到一处。说起来双方移行换位速度很快，并未察觉到不妥之处。

蓦地，从地面伪装掩体中射出五团亮光，那似乎是球形闪电，只是太亮了，晃得妖妃睁不开眼睛。

意识到此处布有陷阱，再想突围已经晚矣。球形闪电的威力超乎想象，被其击中了好一会，地面才响起浩大雷音。当场五位妖妃跌了下去，虽然以强横妖气封住伤势，但是受到重创是不争事实。接下来才热闹，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出来二十头浑身冒着毒火的狮子，趁你病要你命，大力击杀妖妃，一点也不含糊。

空中的四位妖妃也受到波及，连锁电弧让她们身体发麻。不要忘记十七位煞星在旁边正虎视眈眈呢！痛打落水狗一向是众人最爱，顿时爆发出比刚才强盛一倍的气焰，发动死攻。

那些远处激斗的老妖狂怒交加，当中几位妖妃是他们的妃子，焉能善罢甘休？连连发出吼叫，加紧攻势。

白姑与另外四位修士全都修入圆满境界。三元太极期和太极大圆满是两种不同层次。

为什么田家老祖与圆满境界差了半步，也要闭关苦苦探索？就是因为真元或魔元利用率不同。说起来圆满境界状态类似于大的瓶颈期和过渡期，之上便是星煌，便是千年不灭。生命形式大大提升，甚至于在较近星体间做短暂旅行，也安然无恙。

这五位圆满境界修士瞪大眼睛，什么时候布置了陷阱，而且还一举成功？真是可恶，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此刻想太多也没用，连忙爆发出得意本领，与众老妖周旋。

“轰”又是雷音，这回球形闪电虽然小了些，却将五位重伤妖妃电解成炭灰。

能死五个，就能再死四个。不大一会，又是五颗球形闪电。

为了虚张声势，田茂平将机关雷公蓄积的电力全部施放出去。可惜，想要恢复如此强大打击能力，没有十天半月是完不成的。只寄希望于把妖族打懵，让对方分不清现状，扰乱视听，多争取时间。

在球形闪电精准打击下，十七位煞星豪情万丈围攻，九位妖妃全灭。

相比之下，白姑那边的战果要小得多得多，仅仅伤到一位老妖，不过能将这么多强大敌人拖住，也不是等闲之辈了。

老妖一共三十一位，天煞小组动了，田茂平也动了，呼喊道：“五位前辈，露出来三四个老妖给我们。”

“人类难道想将他们全部吞下？”众老妖扭动身躯，纷纷唤出木杖，临时结阵，以守为攻，不敢脱离队伍。

今天田茂平发了狠心，放出铁皮机关人。

前次在钻石城争斗中，铁皮用光大部分能源，回到天机城又参悟了一番，才知道当时在战场上过于浪费。打开空间裂缝吞掉狰兽一只拳头，看似威风，实则很不划算。这铁皮的功能并不仅止于此，而是以空间变化孕育出毒光，集成一束类似剑气的攻击，又快又狠极难躲避，姑且拿对面老妖做些试验。

铁皮抬手弹出三道光束，这东西真是防也防不住，挡也挡不掉，被其照射到便引发部分**溃烂，苦不堪言。

白姑的剑穿透了一位老妖的身体，妖族阵营响起一声低鸣，像是缓缓说着什么话。三十位老妖奋力厮杀，摆脱纠缠向后退去，临走的时候吃了几束毒光，算是为他们送行。

妖族停止攻击，一下子失去一位老妖和九位妖妃，变故太快有些承受不住。

为首智妖亲王甚至怀疑，人类营盘当中很有可能布置了更加厉害的陷阱。毕竟至始至终万把修士在此奋战凭的是什么？没有仰仗很不合理。机关兵俑的出现抵消了大量中低层战力，可是没有上层战力支持，实力结构将有重大缺陷。

今日一战至少证明了，人类上层力量并不弱，或许还很强，应当召唤援兵。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将无法遁形。天府星是块宝地，必须尽快吞下来，与天同星相呼应，组成根据地。魔道诸星反击越来越强，天钺星狂风亲王居然失去联系，天魁星简直溃不成军，完全覆灭。究其根源还是根基不稳，只要有三年时间，催生出大量妖兽和尸解妖，那么人类所掌握的地盘，便是妖族的囊中之物。

田茂平的目的看似暂时达到了，其实将引来更多妖族舰队。不过只要再挺上三天多一点，商业联盟的库房大门将向其敞开。

近日，火龙居士的日子很不好过，以游击形式慢慢吸引妖族，进行蚕食。这种方法起初确实奏效，可是人家也不是傻子，任他逗弄。从其他地方又召来五百艘舰船，建立起包围圈，很是杀伤了一些人类修士，导致积分猛降。

白姑这边的伤亡亦不小，但仍有四万积分。双方目前是一万七千比四万，高下立判。

“雷鼎盛，你们雷家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前辈话，已然安排得差不多了，若不是突然杀出一个天机城城主，胜得应该是我们。机关兵俑确实是好东西，消灭了大量低级妖族？幸好雷家花大价钱购买了一些，否则比分相差更大。”

“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老夫久不在外行走，不知道机关术死灰复燃，开始大规模衍生。只要将这些妖族引到预定地点，不愁比不过白姑。”

这时候有人来报：“火龙前辈，大事不好，后面的妖族撤退了，朝着白前辈战场方向快速移动。”

“什么，你再说一遍？”火龙居士简直不敢相信，难道所有准备将前功尽弃？

“是白前辈那边战斗比较突出，妖族似乎想集结优势兵力，发动总攻。”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白婆娘啊白婆娘，你坏了老夫大事。”

火龙居士胸膛一起一伏，颓然坐了下去，咬牙切齿说道：“该死，晦气！传老夫号令，将隐藏的火龙修士叫出来，给我上去杀妖，杀得他们仇视我们，杀得他们痛了，让其追赶，我绝不认输。”

其实，坏事的是田茂平，事与愿违刺激了妖族，妖族主事亲王决定不惜代价发动总攻。结果火龙居士为了压过白姑，要给坏事的小子擦屁股。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有的时候巧合，有的时候无奈，想完全按照自己意愿发展，是不可能的。多方博弈，谁能独占鳌头，谁能占便宜，那就是胜利。

若没有火龙居士牵制，田茂平的计划恐怕要失利。

接下来，连续两天平安无事，紧张中又带着欣喜，距离时限还有一天半时间，怎么着也能挺得过去吧？

此期间，火龙居士大发利市，在一处山脉陷住妖族舰队。

近乎一千五百艘妖族舰船遭到弩炮袭击。长约二米的扁平巨矢铺天盖地，更为要命的是箭头上精心涂抹了特殊炼制火漆，具有强烈腐蚀作用。当即三百艘舰船成了战利品。之后又弹射出去数万枚火雷，简直是一场灾难。其威力远超离火符，直追南明离火符，而且波及范围更大，实乃一大杀器。

火龙居士持有的比分不但扳平，而且胜出不少。每颗舰船妖丹三百分，截获到两百三十多枚，再加上杀伤数以万计低级妖族，一路猛涨升到十万分。

雷家与火龙居士的大手笔惊动了妖族，天府星全境妖族舰队迅速集结。

围住白姑的兵力仍保持在三千艘，追杀火龙居士的有两千三百艘。如果知道田茂平已拿不出机关兵俑，妖族恐怕当即就要吞掉紧紧收缩的人类修士。

局势变化让人眼花缭乱，长达三天的等待结束后，百艘奇特蓝色舰船驾临妖族阵营。

这是从天府星外面新近赶到的一支舰队，速度很快，威力也很强，差点毁灭守在古神道入口处的富源镇。负责富源镇防御工作的牵星洞长老传回咨询，要极力小心蓝妖。

蓝妖是不下于龙斗士的强大兵种，无论是临阵爆发力还是肉身强度，都要更胜一筹。而蓝妖中的首领，不下于那些积年老妖甚或智妖中的王者，至少天煞小组这样级别的人类修士才能与之对战。

鸟人，尸解妖，蜥蜴人，全都省下。直接就是成千上万蓝妖踏上战场，本来再有几个时辰，田茂平的工作便幸运完成。可是突然出现如此多强悍妖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尊主，我们该怎么办？紧急撤退还来得及。”胖子劝道，他不想陪主子一起疯。

田茂平不置可否，走了出去。由于缩减了营盘范围，所有修士几乎挤到一起。见到主心骨出来，登时望了过来。

“诸位，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冲着商业联盟开出的高价，在下决定拼了。你们注意防御，四个时辰，不需要多，就四个时辰。白姑前辈将给妖族深刻教训。我们必须争取时间，先让机关抵挡一阵。”

为了让大家安心，百头琉璃火云狮走了出来，外围还有四百多紫色兵俑，以及两千多黑色兵俑。虽然蓝妖数目众多，但是想不付出沉重代价冲进来，也是极其困难的。

“娘的，逼到这种地步，只能放手一搏了。田兄，我们记得你的恩情，能活到现在，看着那么多妖族死在面前，够本了。”

修士队伍一直以来并未伤筋动骨，大家都明白，这是田茂平的功劳。眼下既然人家开口，出于各种心思，也要坚持四个时辰。与妖族的仇怨很大，即便想逃走，没有绝强实力，恐怕也不会成功。

三日以来，空中始终弥漫着浓重阴云，像是要下暴雨，却一直没有半点动静。心情随之充满阴郁，很多人并未在意，妖族也并未在意，因为那是普通的积雨云，毫无特殊之处。

天空显得越发阴暗，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如同黄昏。

机关兵俑与蓝妖的碰撞开始了，敌人携万钧之势而来，很强，强得令人窒息。

不到一刻钟，黑色兵俑全部毁灭，却只消灭掉区区三十名蓝妖。其余受伤蓝妖呈现出中毒状态，兵俑使用的兵器涂满了各种毒素。田茂平的十七位手下擅于歪门邪道，又怎会放过一切置敌人于死地的机会？

毒素的作用并不明显，这些蓝色大家伙天生拥有较强抗性，对于人类起作用的物质，对于他们无异于挠痒痒。只有胖子拿出的血毒还有几分用处，却也杯水车薪。

接下来陷入死战，紫色兵俑和琉璃火云狮全部压上前去。

紫色兵俑很惨烈，即便机体近乎全由坚硬的玄化紫铜组成，支撑一个时辰以后，也最终成为破碎构件。而火云狮不愧机关中的准王者，杀伤力非比寻常。连番较量之下，干掉了数百蓝妖，并且继续扩大战果。不过自身损伤也比较剧烈，大部分机体残破不全，很多琉璃火云狮集结起最后威力，与对手同归于尽，算是物尽其用。

大规模运用机关，使田茂平精神强度有所增长，相信离取得宗师印信不会太远了。

琉璃火云狮的出现，让白姑深吸一口气，放松的同时又有些惊诧。

能硬抗蓝妖进攻而不落败，这种强大机关令人眼馋。如果拥有五千之数，那么就不用辛苦准备了，直接光复天府星不是难事。

交战一个时辰，百头琉璃火云狮毁了大半，田茂平仍没有补充战力动作，说明尽力了。如此一来，白姑心情才好受些。对于这个年轻人一而再，再而三创造奇迹，已经有些习以为常，若是仍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可真要嫉妒了。

两个时辰，琉璃火云狮和紫色兵俑全军覆没。没有办法，田茂平再也消耗不起，收回机关雷公和铁皮，亲赴战场带队厮杀。

渐渐的空气变冷，白姑微微一笑，战场上飘起鹅毛大雪。

大家纷纷抬头观看。此地处于温带，怎么会在夏日飘起大雪？轻轻的一个声音说道：“感谢诸位努力，还请再接再厉，挡上片刻！万年了，白家的极限裂冻破将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