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姐,我只能说,已经给了你很大面子,但你不依不饶,剩下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你死我活——”
陈宝祥那一刀直中要害,而且日本鬼子在匕首上使用了特殊的工艺,一旦伤人,很难愈合。
金庆辉挣扎着开口:“陈老板你完了,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你就是隐藏在济南的大间谍,对不对?我抓住你,再抓住周军师,这一次,整个江北最厉害的八方面军人物都在我掌上了,呵呵呵呵……”
她中了这一刀,已经重伤,但幸好穿着防弹衣,那一刀受到阻碍,杀伤力减半,才没有一命呜呼。
她虽然受了重伤,又被陈宝祥控制住,但脸上那种喜悦,却不是装出来的。
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间谍,为了胜利,已经不顾一切,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
“停车!”
开车的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地靠边停车。
车子还没停稳,有人靠近车子,司机的右侧太阳穴忽然出现了一个血洞,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陈老板,我终于看到胜利的苗头了,不管怎样,你已经跑不了了,不如停下来跟我合作。我们双方做一笔交易,你帮我成功,我也帮助你永远地退出江湖?”
车子已经停下,歪歪扭扭的靠在路边。
金庆辉用力抓住门把手,才不至于倒下去。
陈宝祥有些慌张,按照以前惯例,他现在就可以杀了金星辉,然后毁尸灭迹,重新回到米饭铺,等待下一次机会。
总之,这种刺杀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才能结束,他已经厌倦。
金庆辉因为失血,脸色变成了可怕的灰白色,但她没有放弃自己的劝说:“陈老板,我给你机会,我们还是能够合作下去。不要觉得日本人小肚鸡肠,只要能为天皇出力,让天皇的伟大战争获得最终胜利,每个人都可以牺牲生命。”
陈宝祥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做事过于婆婆妈妈,完全不适合当一个杀手。
每次到了杀人,他都犹豫不决,以至于现在每一件事都留下尾巴。
“金小姐,我很抱歉,只能这样做,因为你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我可以为日本人做事,也可以为南方军和八方面军做事,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跟我的家人无关。我是江湖人,他们不是。”
金庆辉摇摇头:“陈老板,我们都是江湖人,我们背后的家庭和每一个亲人也都是。我是日本人,是大日本帝国著名间谍,我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跟战争有关,谁又能做到独善其身——你也不能。”
陈宝祥的手按在匕首上,他只要拔出来,再刺几刀,金庆辉就死了,他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做。
此刻,车子就停留在普利街的中段,只不过这边的几家店铺都倒闭了,门口没有一个人影,所以还没有人注意到车上出了什么情况。
就在此刻,两边黑乎乎的窗子里面,跳出了几个人,直接冲上了汽车,两个人把金庆辉拖出去,送到了房子里,另外两个人,用抹布迅速擦拭车辆。
还有一个人把陈宝祥拖下去,拉到另外一间房子里,让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告诉他:“陈老板,你是到普利街买东西的,买好东西就回米饭铺,其它事情都不知道,你没见过金庆辉,她也没去过米饭铺,至于车子为什么在这里,都跟你无关,让他们自己去调查,干万不要说你跟金庆辉谈过什么,更不要说你用匕首杀人。不管日本鬼子怎样盘问你,这件事不要说漏了,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陈宝祥瞪着那个人,那个人的脸像一条死鱼,没有任何表情,应该是带着人皮面具。
“陈老板,我再重复一遍我的话,你最好每一个字都要记清楚,这样才不会出错。”
他又重复了一遍,陈宝祥跟着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不差。
那个人点头:“就是这样,从这里离开,不要回头,向东走。”
陈宝祥出了那些屋子,跌跌撞撞地往东,过了十几家店铺,他的情绪恢复正常,脚下也有了力气。
如果这些人是八方面军的人,金庆辉就完了,要么沦为人质,要么直接葬身在那些破房子里。
这样也好,那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周军师了,日本鬼子虽然聪明,但能跟金庆辉比肩的还没有几个。
陈宝祥买了两大包东西,把包袱挂在肩上,快步回城,进了米饭铺。
他告诉柳月娥:“如果有人问,咱们就根本没有见过金庆辉,他没有来过。”
柳月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连点头。
两个人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下午,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人来调查。
幸好金庆辉平时跟这些日本特务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双方之间非常陌生,没有人愿意为她真正做事,就算是登门调查,也是例行公事,问的那些问题,柳月娥不用指点也能打出来。
问完这些事,日本军部的人就走了。
两口子松了口气,再也不提起此事。
陈宝祥做事有了力气,因为金庆辉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控制他,拿他的家人做威胁。
陈宝祥很想忘记金庆辉,她已经成了一个隔世的人,在济南这段时间,过分嚣张,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再次走过普利街,有日本兵守着那辆车,凡是经过的人,都要仔细搜身。
陈宝祥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亲手宰了金庆辉。
对方逼人太甚,他不得不出手。
“别怪我心狠手黑,你不给我留活路,我怎么能放过你?”
这就是陈宝祥的内心所想,简单而直接,不必有任何的转弯抹角,已经将想法简化到最低。
直到十日后的一天下午,陈宝祥正在店里喝茶,有人缓步进来。
陈宝祥抬头,看见那个人的脸,嗷的一嗓子,一下子蹦起来。
来的是金庆辉,那个被他刺死的日本女鬼子。
“你你……你不要进来,我店里有符咒,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陈宝祥大叫,但浑身没有力气,想赶紧冲出去叫人,走了两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摔倒。
金庆辉坐下,取出一把三寸长的乌木折扇,在脸侧轻轻扇着。
柳月娥从后院出来,见到金庆辉,虽然也很吃惊,但不像是白日见鬼一样,总算还能镇定对话。
“陈太太,陈老板太激动了,但请放心,我不是来寻仇的,而是请求帮助。”
柳月娥把陈宝祥搀扶起来,用力揉搓后背和胸口。
陈宝祥醒来,勉强控制住情绪,不再像见鬼了一样。
“陈老板,我邀请你,去我们的日军总部。如果想持续扩大生意,晋升向上,就得懂一些实际规则。我的好朋友南田宝树从东京来,今晚八点到,为济南送来实验室的关键资料。你陪我过去,我为你引荐南田宝树。”
陈宝祥咬着牙,跟随金庆辉上车,一直开进了日本军部的院子。
两人上楼,坐在金庆辉的办公室里喝茶。
“对于细菌部队,你知道多少?”
陈宝祥摇头,他不懂,就不回答,免得答错。
“中国百姓听到细菌部队四个字,就心慌胆怯,其实我们这些部门,每一个分工都不同。南田宝树研究的是细菌的反向推理学,他写了一本书,名叫《细菌战的破解之术》,现在我需要那本书。”
陈宝祥连连苦笑,他为日本鬼子做了这么多,依旧没有改变当牛马的本质。
“南田宝树这本书刚刚完成,还没有给任何人看,我是第一个读者。陈老板,记住,我拿到那本书以后,你负责陪着南田在我办公室里交谈对话,等待宵夜。”
陈宝祥自知跟日本鬼子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但还是点头答应。
东京来客准时抵达,南田宝树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鬼子,他写的那本书受到过天皇的嘉奖,嘉奖词中写到——“正如宝剑需要磨砺一样,帝国细菌部队,也需要假想之敌。敌人破解细菌战的秘密,却不如我们的研究成果,更有观赏性。”
这些话,都是在金庆辉走后,南田宝树亲口告诉陈宝祥的。
他来的时候,已经醉醺醺的,又说又喝了一个小时,基本是烂醉如泥,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嘴。
陈宝祥努力记录,南田宝树说了“五三惨案”“九一八事件”“卢沟桥事件”等等乱七八糟的真相。几乎所有中日冲突,都是日本鬼子的阴谋诡计。
记完之后,金庆辉就回来了,拉着陈宝祥起身,迅速离开。
他们从日本军部正门出去,一直向东,再也没有回来。
“陈老板,我不是日本人,而是顾兰春。”
当金庆辉卸下伪装后,露出的那张毫无雕饰的脸,正是顾兰春。
真正的金庆辉,就藏在济南秘密兵工厂里面。她现在是八方面军的俘虏,哪儿都去不了。
这场伪装,就是为了骗东京来客的那本没有出版的书稿。
日本鬼子丧心病狂,在全国那么多城市投放了细菌试验品。如今有了这本治疗神书,各地只要照章办事就好了,很快就能破解。
“陈老板,栽赃给金庆辉,就是最后的结束环节。她来找你,你可以为她作证,但外面没有人相信,因为我现在做的一切,都会记在她头上,是她丧心病狂,吃里扒外,以勾引别的男人为乐趣。很快,金庆辉就崩溃,返回北平那边。她的整个金氏家族,都会受到牵连,不再重用,我们就可以离间他们……”
陈宝祥逐渐明白,杀了金庆辉,只是手段之一。
更高明的用处是,先软禁她,然后假冒她的身份,做一些有趣的改变。然后把身份再还给她。在她昏迷期间,别人冒用她名字,早就弄得天下大乱。
“陈老板,这件事只有你能胜任。”
当顾兰春解释完一切,陈宝祥终于放松下来。
打击日本鬼子,就得无所不用其极。
八方面军预判了敌人所有的预判,所以这一战,八方面军完胜。
陈宝祥和顾兰春在火车站分手,他送上真挚的祝福,希望顾兰春一路顺风,平安北上。
真正的胜利者,不搅局,不做局,不破局,不信局。
表面看,陈宝祥还是那个烧火做饭的诗人,但他内心的世界已经变了,越来越广阔,直至容纳整个华夏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