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爷感叹:“金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跟八方面军没有任何关系,你抓着我满城游街,起不到任何作用,八方面军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因为我之前刚刚招待了天皇——”
这句话直接刺到了金庆辉的痛处,她爬上卡车,在冯爷脸上来来回回扇了三十多个耳光。
冯爷被打蒙了,嘴角流血,不知如何是好。
陈宝祥只能感叹,冯爷多嘴,活该受苦。
现在神仙打架,小人物遭殃,只能老老实实闭目装死,才是唯一的上策。
“天皇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不是你,跟八方面军勾结,天皇能中途消失?”
冯爷懵了:“消失?天皇消失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们的人护送天皇离开——”
金庆辉左右开弓,又是一顿暴揍。
陈宝祥闭着眼,听着冯爷如同杀猪一样惨叫,心里一阵阵抽紧。
金庆辉打得越痛快,陈宝祥就知道,日本人越无能为力,只能对着老百姓下手。
“冯爷,你最好祈祷八方面军可怜你,带人来营救。他们出现,你就得救了。不然,天天押着游街,直到累死为止!”
陈宝祥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如今他们跟金庆辉一起陷入了死局。
金庆辉在职权范围内失去了天皇,一定受到最严厉的军法处置,以前所有的人生梦想、宏图大业全都烟消云散了。她不甘心失败,只能是垂死挣扎,看能不能抓到周军师,最终起死回生。
“周军师肯定不会出现——”
陈宝祥刚刚想到这里,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射穿了卡车前窗。
哗啦一声,玻璃碎裂。
金庆辉吓了一跳,立刻趴下,藏在陈宝祥身后。
四周寂静无声,再也没有第二支箭射过来。
冯爷吓得紧紧缩着脖子:“他妈的,射箭射得准一点,别误伤了好人!”
哨兵跑过来,拔出那支箭,双手捧给金庆辉。
箭杆上绑着一封信,金庆辉哆哆嗦嗦地拆开,看了一遍,哈哈大笑:“很好,八方面军真是好人,愿意跟我谈判,让我放了你们。这些人不是圣人,就是傻子,哈哈哈哈……”
冯爷松了口气:“他妈的真是贱人,让我们游街,这些人就冒出来了,早干什么去了?老陈,我他妈的就是个陪绑的,跟八方面军没有毛的关系,就是陪着你……吓死我了,这次真的吓死我了!”
陈宝祥瞟着那封信,上面的会面地点是铭新池,怎么可能跟冯爷没关系。
冯爷紧赶慢赶,抢着伺候天皇,如今是烧香引了鬼来,再也脱离不开干系了。
“明天正午,铭新池见面,我和陈老板赴约。呵呵呵呵,这一次再也不能让他们跑了——冯爷,又到了你大显神威的时候了,对不对?”
冯爷看看那封信,也突然间傻了。
如果八方面军和日本鬼子在铭新池激战一场,刚刚装修好的浴池,恐怕就全废了。
“金小姐,咱别听八方面军的,我找个茶楼,你调集人马,把茶楼团团围住,只要他们出现,来一个抓一个,岂不轻松痛快?”
陈宝祥气急了,扭头瞪着冯爷。
这家伙简直是吃里扒外惯了,八方面军的人出门,是为了救他俩。冯爷反过来帮着日本鬼子想办法,真是当汉奸当惯了,一张口就是狗叫声。
金庆辉冷笑:“就算在铭新池,我们照样可以团团围住,一个一个抓住他们。陈老板,明天还是要委屈你,身上套个大背心,里面塞进手雷,如果对方有埋伏,你拉响手雷,他们就全完了。”
陈宝祥苦笑起来,他能料到金庆辉会这样安排。
总之,济南百姓在日本鬼子眼里,就是废物,随时拿过来用,死活不论。
冯爷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哈哈大笑:“老陈,向皇军效忠的时候到了,恭喜你啦!”
他如此谄媚,连金庆辉都听不下去,跳下卡车,带着那封信回楼里去。
“老陈,你他妈的别傻了,浑身挂着手雷,先炸死自己,再炸死别人?傻子才这样做呢!我教给你吧,到时候,手榴弹不拉弦,鬼子的甜瓜手雷不按绷簧,反正手榴弹不爆炸,你就没事。”
陈宝祥不傻,从金庆辉安排他浑身挂满手雷,他就知道,到了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引爆。
他不是军人,两军交战,跟他无关。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做好了准备。
到了半夜,陈宝祥被冻醒了,听到冯爷那边冻得打哆嗦,手指不断地敲击着车厢木板。
“你冷?忍忍吧,明天就结束了。”
冯爷在梦里喃喃咒骂,嘟嘟囔囔,没有回应。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陈宝祥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
跟八方面军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正午,金庆辉发善心,命人给他们两个送来了肉包子。
“他妈的,狗日本鬼子,一天给吃一顿饭,等到咱们得了势,非得弄死这个狗娘养的金庆辉!”
冯爷嘟嘟囔囔,嘴里塞满了包子。
陈宝祥越来越觉得,冯爷废话太多,而且不长记性。如果他昨天不多嘴,就不会招来一顿毒打了。
正午前,金庆辉带着陈宝祥,到了铭新池的三楼贵宾间。
陈宝祥的长衫下面,套着一个大背心,前后四个口袋,全都塞满了手雷。按照金庆辉的吩咐,只要情况危急,就直接引爆,以后陈家的所有事情,都由日军总部照应。
这种安排,只会让陈宝祥觉得崩溃。
他根本不相信金庆辉说的任何话,全都像是放屁。就算他炸死了,日本人也不会照顾柳月娥和孩子们,一切都是假的。
他和金庆辉坐在桌子两边,静静地等待。
金庆辉眼里充满了贪婪,这一次如果能抓到周军师,她就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要知道周军师是日本鬼子最忌惮的八方面军高手,如果杀了这个人,日本人进攻太行山,就不会有大的障碍。
这么多年以来,周军师领导八方面军,已经挫败了日本鬼子三次大扫荡,距离太行山近处的几个县城,日本鬼子都没人敢去驻扎。
金庆辉满怀希望,这一次她将会近距离接触周军师,最终抓到本人,送往北平总部。
那时候,她将全球驰名,等于是日本鬼子挫败八方面军的第一功臣。
“陈老板,等会儿看我的眼色行事,不要着急,只要周军师出现,你就有了立大功的机会。”
陈宝祥一脸茫然,他知道金庆辉心里想什么,如果他能帮助金庆辉抓到周军师,这份功劳肯定是后者独自占有。
他作为济南老百姓,什么也得不到,反而会被八方面军视为汉奸狗腿子,最后除掉。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这样做。
他点了点头,金庆辉很满意:“陈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合作,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很老实,任何时候都能听我安排。像冯爷那样的人,尖酸刻薄,诡计多端,我们日本人怎么可能相信他?早晚找个机会把他除掉,这个铭新池就会变成日本军部的产业,呵呵呵呵……”
这就是金庆辉的全部打算,她对济南的老百姓视同蝼蚁,根本不会为老百姓做任何事,只想从老百姓这里拿走一切。
这种做法,比当年的韩长官更为暴力。
陈宝祥想到日本鬼子进入济南的这几年,就很怀念韩长官执政的日子。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大概所有的济南老百姓也能意识到这一点,被日本鬼子压迫管辖,还不如接受韩长官那样的人,同样是横征暴敛,最起码还是中国人当政。
当然,他也知道韩长官做事一意孤行,很多老百姓背后也恨死了这个臭军阀。
他们更希望看到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而不是有人高高在上,成为太上皇。
“陈老板,你在想什么?我怎么感觉你像没睡醒似的?”
陈宝祥点点头:“没错,昨天晚上在卡车上一动不动,就是没睡好。不过,金小姐你放心,我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跟冯爷不同。”
金庆辉笑起来:“太好了,你能这样说,让我很欣慰,我以后会多方面照顾你,如果这一次你为日本人爆炸殉身,那我就拨一笔赏金给你的家庭,让他们好好活下去。等于是你用一条命,保证了家庭以后的生活。”
陈宝祥心里暗骂金庆辉,说的这根本不是人话。
他经营陈家米饭铺,还要开陈家大饭店,生活无忧无虑。
突然之间,就被日本鬼子抓来,浑身挂满了手雷,哪有这样的事情?
“陈老板,这一次是你立功的好机会,你的孩子们以后我来照顾,不用担心。关键时刻,我只要告诉你引爆手雷,你照做就是了。”
陈宝祥木然地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就好像麻木了一样。
实际上,他内心比谁都清楚,绝对不能听日本鬼子的话,如果引爆手雷,自己死了不说,还会伤害到八方面军的人。
为了济南将来的解放,他想让每一个好人都能长久地活下去,要炸也是炸金庆辉这样的坏蛋。
“陈老板,你真是一个老实人,如果济南人都像你就好了,共建大东亚共荣圈,跟日本人合作。我们把这个城市建设得越来越美,你们接纳日本人,将来中日友好协作。”
陈宝祥知道,中国人和日本人永远不可能和平的生活在一个城市里。
日本人想做太上皇、头等人,压迫中国人,让济南人做二等人,简直是想瞎了心。
他看着金庆辉的眼睛,就觉得这个女人又愚蠢又刁钻,明明不可能的事,说出来别人都不信,但她还一厢情愿地说。
两个人坐在这里,对方对牛弹琴,陈宝祥也知道,金庆辉永远不可能理解济南人。
济南人当下同仇敌忾,都想帮助八方面军,消灭日本鬼子。
南方军的人直接投降,让他感到可笑。既然是军人,这一点素质都没有,怎么可能对抗日本人?
他甚至想到万花楼的人,只要她们平安无事也就够了。
“陈老板瞪大眼睛,我觉得他们快来了!”
金庆辉忐忑不安,一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竟然发现茶杯里面放着一张纸条。
她拿起纸条看了一遍,勃然大怒:“真是可笑,这算什么规矩?”
陈宝祥看那张纸条,上面竟然是要两个人脱光衣服进入浴池。
这个房间里有左右两个小间,里面是高档的浴池。
那张纸条上还写着,沐浴过后,穿上屋里挂着的浴袍,然后到对面的房间,双方交谈,不能穿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