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去敲金庆辉的房门:“金小姐,求求你,还是赶紧把我放回去吧,我绝对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再说了,你请大人物吃饭,是你们两个之间的同窗友情,跟外人无关,我全心全意帮你,为何还是信不过我?”
金庆辉没有开门,陈宝祥推门,门已经反锁了。
也就是说,金庆辉不想跟他对话,不管他做什么事,金庆辉都不会领情。
最终陈宝祥还是要死,像很多死了的济南人一样,他说了实话,也做出了承诺,但还是无法打动金庆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些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从金庆辉身上就可见一斑。
陈宝祥无奈,只能坐在桌子边喘粗气。
他再一次被金庆辉骗了,大人物说的话全部应验。面对金庆辉,只要稍稍放松警惕,就会上当受骗,这已经成了必然现象。
在这个院子里,他可以有限度地自由行动,但却出不了门口。
没有金庆辉的吩咐,他就变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再也飞不出去。
如果金庆辉回了东三省,在那里寻找大清龙脉宝藏,很有可能耗费数个月以上,陈宝祥就会被困死在日本军部里,哪儿都去不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愚蠢,自以为可以忽悠金庆辉,让她返回东三省,没想到反把自己缠住。
“陈宝祥啊陈宝祥,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跟金庆辉合作,装出又傻又穷的样子。到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该怎么办才好?”
过去,陈宝祥总以为自己能够在济南一展宏图,只不过是机会未到。
他的聪明才智总有一天能够显现出来,当他跟万花楼、八方面军合作的时候,还以为可以一直顺风顺水地成长下去。
到如今,遇到金庆辉这种毒蛇一样的人物,他彻底完了。
当他再次回到金庆辉的办公室,一个年轻的日本鬼子告诉他:“金小姐吩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没有她的准许,不能离开院子。你的家人可以来探望,在门口把换洗的衣服送给你,其它的什么都不允许做。”
那个日本鬼子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陈宝祥苦笑着点头:“金小姐去了哪里,如果她还有用到我的地方,最好对我客气一点,不然的话还有很多细节,我不告诉她,她就永远不知道……”
这些都是废话,以金庆辉的智商,不管陈宝祥做什么,人家都能一眼就看透。
一夜之后,陈宝祥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面对日本鬼子的刺刀,他感到关山难越,就算是柳月娥到日本军部来探望,也无可奈何。
他忽然想到了张传杰,当时张传杰被困在这里,东躲西藏,最后非但没有报仇雪恨,反而落入鬼子手里。
此时此刻,他最怀念的是冯爷。
只有冯爷带着的那群人,才能把犯人从日本军部里救出去。
当然,事情比他想的似乎更容易一些。
清晨起床,金庆辉就出现在门口:“陈老板,我已经约好了大人物,不用你中间斡旋,我们也能见面。今天中午,就在得意楼,如果你感兴趣,就跟我来。”
陈宝祥又惊又喜,不知道对方忽冷忽热,忽阴忽阳,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跟着金庆辉,在上午十点钟,就到了得意楼。
得意楼的二楼上,一个人都没有,门口有两名日本鬼子站岗,厨房送菜的地方,同样有两个日本鬼子,手握短枪,如临大敌。
这不是吃饭,而是鸿门宴,甚至比鸿门宴更凶险。
陈宝祥甚至怀疑,金庆辉要在这场宴席上拿下大人物,从此以后解除八方面军对济南日本鬼子的威胁。
金庆辉抱着胳膊查看,从一楼到二楼的每一个地方,又带着陈宝祥下楼,绕着得意楼转了一大圈。
“陈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再囚禁你?”
陈宝祥摇摇头,他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完全装傻充愣,不管对方说什么,都用摇头、点头来表示。
“陈老板,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子,抓了你肯定没用,只会影响你的家人。对于八方面军来说,他们没有任何损失。那么换一个方向,我抓了大人物,整个八方面军在山东的势力,就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让日本皇军主动出击,各个击破。山东这么多地方的抗日武装,都会烟消云散,整个齐鲁大地,都处于我们日本皇军的全面掌控之下。从青岛到济南,从济南到枣庄,一路肃清,畅通无阻。如果能做到这样,上级就一定会对我进行通令嘉奖。”
这就是金庆辉的如意算盘,陈宝祥恍然大悟,浑身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日本女人真的太精明了,举一反三,无人能及。
对方说的是真话,抓了陈宝祥,只不过是济南一家人的损失,抓了大人物,却是整个山东乃至整个太行山的巨大损失。
八方面军不可能任由大人物失陷于魔窟,还会派人营救。
到时候,日本鬼子只要布下天罗地网,就能无限制地捕杀八方面军的高手,一上一下,足以看出陈宝祥没有任何价值。
陈宝祥苦笑起来,他被金庆辉耍弄,已经到了如此诡异的地步,自己的尊严受到严重打击。
“金小姐,既然你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放了我吧。我对你来说,只是一只小蚂蚁,毫无用处。”
金庆辉停下来,认真地注视着陈宝祥:“话不能这样说,你以为在我面前示弱,就能让我提前放了你,那万万不可能。陈老板,在济南,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不多,你想使出妙计,把我扔到东三省,一门心思去挖大清龙脉……呵呵呵呵,但你错了,我是日本帝国的军官,是超级谍报员,不是盗墓贼。我只要摇一个电话,吩咐那些人去干,也就足够了。最重要的工作,还是留在济南,消灭大人物和所有的抗日武装,让日本皇军在济南的统治无比安稳。”
金庆辉的眼中放射出残忍的光芒,就仿佛暗夜里的狼眼,闪出诡异的磷磷绿光。
陈宝祥无奈,深深地垂下头来,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他无法在金庆辉这里讨到一点好,对方太厉害,智商甚至超过了大人物。
陈宝祥与之相比,只有乖乖听从指挥的份儿。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双手捂住脸,强迫自己冷静。
如果大人物赴宴,一定会被金庆辉抓住,控制在泺源公馆。
到那时,金庆辉也许会大发善心,把自己放回米饭铺,去过原先的日子。可是,一旦大人物被捕,整个济南的抗日形势就会发生突变,修夫人那边干方百计营救,立刻陷入危险当中。
陈宝祥面对的是一堆乱麻,再也无法解开。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没有与虎谋皮,向金庆辉贡献自己的智慧,事情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金庆辉站在窗前,向下俯视,整个街道一览无余。
只要大人物出现,她就能一眼看出来。
表面上,整个二楼只有四个鬼子的卫兵,但是刚刚陈宝祥又发现,四周高处的建筑物顶上,都有狙击手埋伏,饭店的后厨也多了十几个冷冰冰的陌生人。
这些人联合出手,大人物插翅难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约定的十二点钟,大人物也准确地出现在得意楼的门口。
金庆辉在楼上看见,轻轻笑起来,忍不住感叹:“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么帅,只不过两人之间的地位,又发生了变化。当下,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他还能拒绝我?”
陈宝祥听见金庆辉的自言自语,内心无比懊悔。
他自己做错了事,又连累大人物陷进来,简直罪该万死。
大人物登上二楼,身边空无一人,竟然是单刀赴会。
金庆辉走到楼梯口,伸出双手与大人物握手。
他们两个的年龄相差至少十岁,但是站在一起,却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
“师兄,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见面。你虽然托陈老板带信,但我觉得,还是见你一面比较稳妥。你在济南待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向东而去,我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因为我找到了大清龙脉的秘密,也要向北进发。我们两人有同窗之谊,但现在为了不同的主义,各奔东西,真是可惜——”
金庆辉刻意化了妆,漆黑的眼睫毛轻轻上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情无限。
她握着大人物的手,久别重逢,热情洋溢,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被她感动。
只有陈宝祥知道,她是一条美女蛇,只要被她缠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物换了崭新的长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温和敦厚的笑容。
他根本不在意金庆辉说什么,只是笑着寒暄:“师妹,别来无恙?看到你现在容光焕发,步步高升,我就觉得,在德国学习的艰苦日子,没有白白煎熬。”
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到二楼中央的八仙桌旁边,然后面对面坐下。
陈宝祥完全成了第三者,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但是如果没有他,今天的鸿门宴,也不会出现。
“师兄,我刚才跟陈老板说你来了,我就放他走,让他回去过平静的日子,绝对不会再打扰他,你觉得怎么样?”
陈宝祥竖起耳朵听着,内心却是无比惭愧。
金庆辉的话术十分厉害,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告诉大人物,是陈宝祥出卖了他。
为了陈宝祥,大人物必须付出牺牲,才对得起老百姓。
大人物微笑:“那就最好了!你把陈老板放出去,他是老百姓,无辜平民,根据国际战争法,平民就不应该卷入中日之战。我代表八方面军,你代表日本军部,我们两个坐在这里谈判,才是正事。”
在这两人面前,陈宝祥觉得自己身躯渺小,似乎地上有一条缝,他就能钻进去,像蚂蚁,像鼻涕虫一样,再也不会受人关注。
遇到修夫人,他以为自己可以乘风而上,成为真正的大人物,叱咤风云,左拥右抱,为修夫人打下江山。
一夜之间,他被金庆辉打击,已经沦为蝼蚁。
如果此刻修夫人在场,他将无地自容。
“是啊,是啊,师兄,普天之下,除了你,没有一个男人能入得了我的眼。你来了,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夺走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