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很欣赏冯爷的做法,对于这些日本鬼子,应该就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让他们畏惧中国人,把中国当成龙潭虎穴,等闲之辈再也不敢来了,这才是保护中国的最高法则。
刚才两个人谈笑风生,面对面吃饭,如今冯爷直接送宫本先生上西天,前后变化太大,陈宝祥觉得无法接受。可转念一下,日本鬼子是侵略者,济南人谁都应该奋起反抗,能杀则杀,能伤则伤,绝对不能把日本鬼子看成是天神。
陈宝祥一动不动,躲在树后。
冯爷杀了宫本,把他的尸体扔在水里,溪水顿时变成了红色,不过那种变化来得快也去得快,流水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吞没了宫本的尸体,顺便也消灭了痕迹。
冯爷头也不回,去了芙蓉街方向。
陈宝祥走过去,把钥匙扔在水里,到时候日本的验尸官找出这两具尸体的时候,也能找到钥匙,这件事就算完整结束。
刺杀日本鬼子,尤其是这种超级间谍,肯定是死罪。
他不说冯爷不说,那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人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陈宝祥原路返回,让他想不到的是,冯爷竟然已经在店里了。
他说自己头晕,坐上黄包车,跟拉车的说了个地方,没想到说成了陈家米饭铺,于是就回来了。
陈宝祥判断对方是金蝉脱壳之计,只要让陈宝祥和柳月娥做他的见证人,他就没有杀人的时间。
柳月娥沏茶,两个人坐下来慢慢喝茶。
“老陈,我知道你最近做了很多事,但一定记住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绝对不可能绕过他们,所以不要太嚣张,也不能太冷落他们,懂不懂?”
陈宝祥唯唯诺诺地听着,连连点头。
他和日本鬼子之间的交往,也只限于做饭吃饭,从来没有别的。
相反,冯爷在铭新池这边,给日本大官设置专门的房间,这就是另外一种策略。
喝茶过程中,陈宝祥观察冯爷的手。
刚才就是这只手拔刀反杀,让宫本先生在闹市区一命呜呼。
冯爷下手雷厉风行,根本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这种做法也是相当厉害。
很快,冯爷就说到了正题:“老陈,我知道你这个人心思缜密,发现什么从来不说。如果有一天日本鬼子欺人太甚,上门搜查,让你交出一切,那你会怎么办?”
陈宝祥愣了愣,立刻回答:“当然不可能,家是我自己的,东西也是自己的,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冯爷笑起来:“刚才你也听到,我跟宫本先生吵架。他们只想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铭新池一般。这怎么可能?铭新池是我的家,他有本事可以再造一座,对不对?”
陈宝祥无话可说,好话都让冯爷说了,在路上杀了宫本先生,一定会在济南造成喧哗,日本鬼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假如宫本是真正的超级间谍,军部那边肯定早有备案。
在济南,谁都承受不起。
陈宝祥开门见山:“说吧,我看到你在路上杀人,但我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你杀的是日本鬼子,不管什么原因鬼子都死了,减少了对济南老百姓的威胁,敬你一杯茶。”
陈宝祥的话让冯爷脸上浮起微笑:“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做的这些事,一旦传出去,大家都是死罪。”
陈宝祥沉下脸来,杀人的是冯爷,跟自己无关。
冯爷突然间哈哈大笑:“要多少钱,你才能闭嘴?这些事情,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陈宝祥想了想,也伸出一个指头。
冯爷笑起来:“你总不至于像我一样信口开河,抛了那么高吧?”
陈宝祥摇摇头:“我只要一个大洋,绝对不会漫天要价。冯爷,我跟你不一样。老老实实活在济南,带着妻儿老小,绝对不能出错,所以我有时候必须守口如瓶。请放心,收下你这一个大洋,我们就是同盟军。”
冯爷认真地盯着陈宝祥,看了半天:“老陈,想不到你会这样说,我还以为,为了钱,你可以不顾一切。”
他们两个之间,过去有很多误会,到现在也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陈宝祥永远不知道,冯爷在想什么,这个人太强大了,脸上永远笑嘻嘻的,看不出任何心思。
冯爷交给陈宝祥一个大洋,这笔交易就成功了。
他十分感慨,如果是被另外的人看到,肯定会敲竹杠。
“老陈,你的确是个好人!”
陈宝祥不需要对方吹捧,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还是要多积阴德,避免遭受天谴。
他心里始终沉甸甸的,是因为修夫人的行动即将展开,时间越来越紧迫。
“老陈,我早就盼着陈家大饭店开业。你抽空再催催田先生,不要再次延期了。铭新池和大饭店相得益彰,我们必须联手。”
说到美食,冯爷眉飞色舞。
原来他此前早有计划,客人到铭新池洗澡,如果点餐,他就摇电话,让陈宝祥那边送来,同时客人在铭新池吃饭,还会另外交钱,等于是一鱼两吃。
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人身上,都能挣到两份钱。
陈宝祥感叹,冯爷就是个天生的买卖人,只要跟钱有关的事,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又喝了一杯茶,冯爷压低了声音:“老陈告诉你吧,任何人泄露了刺杀宫本先生的消息,责任都在你头上。到时候别说是你,就算是家人,也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陈宝祥不接受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淡定地摇头:“冯爷,我已经说过了,那件事跟我无关,我也不会再次提起,再说杀人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被日本军警严格排查起来,大家都麻烦。所以说你刚才的说法必须推翻,我是你的证人,我们两个始终在一起,你没有机会单独刺杀。”
冯爷猛地起身,抱拳拱手:“多谢陈老板提醒。”
他们两人串通口供,如果日本人问起来,就说是离开米饭铺立刻分开,冯爷根本没有杀人的机会。
至于谁杀了宫本,那就是另外一件事。
陈宝祥为了帮助冯爷,路上已经想了很长时间,到现在才安排妥当。
两个人互为人证,都能洗清嫌疑。
冯爷感叹:“真想不到,你能这样帮我,到时候铭新池和大饭店联手赚钱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这句话陈宝祥根本不信,冯爷永远都是商人,商人把利益看得比命都重要。
陈宝祥始终没问宫本先生的身份,冯爷最后透露,这是一个日本超级间谍,他写的所有文书直接呈报给天皇批阅。
他的地位在日本的军政两界都很稳固,杀了他,就等于杀鸡儆猴,让那些日本鬼子好好记住,谁敢欺负中国人,没有好下场。
陈宝祥连连点头,冯爷能够做到这些,的确是杀鸡给猴看。
日本鬼子再想来到中国,就得掂量掂量,最好是老老实实待在日本,别在这里给中国人添堵。
冯爷还说到,把铭新池分一半给日本人不是不可以,但还不到时候。
如今济南城的鬼子级别很低,他要合作,也是跟日本鬼子的高层合作。
这些话让陈宝祥醍醐灌顶,他能够想到,冯爷之所以成功,是懂得很多,而且起而行之。
普通人就算有了好的想法也拖拖拉拉,不可能付诸现实。
他们在这里喝茶,四周没有响起警笛声,就证明还没发现宫本的尸体。
冯爷笑着感叹:“日本鬼子也不是天兵天将,他们的能力跟咱们没有什么不同。老陈好好干吧。日本鬼子长不了了,南方军一定杀回来,杀他们个血流成河。”
陈宝祥摇头:“指着南方军,那就是猴年马月的事,你还不如好好看看八方面军,他们才有希望。”
两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阵营,起了小小的争执。
冯爷拿出一份文件,上面盖着南方军的大印。
文件的内容是南方军敦促八方面军出击,不要老躲在太行山,双方将会在京城会师。
陈宝祥并不相信这份文件,八方面军从太行山一直向东,将日本鬼子南北联系切断,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冯爷又拿出一份战书,上面罗列的作战计划就是一直向东打进山东,切断南北,让北平和沪上失去关联。
陈宝祥默默地笑了,这就证明他也有军事,才能对天下形势看的一清二楚,还能凭借着强大的亲和力,去为八方面军摇旗呐喊。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钟,冯爷告辞。
他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老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虽然经常见面,但我还是感觉到你一直都在进步。八方面军对你大材小用,南方军却可以发给你委任状和短剑。”
陈宝祥不置可否,不管南方军怎么强悍,都动不了他的心。
冯爷长叹一声:“真是为你感到惋惜,这么好的人才,投降了八方面军,是我们南方军的损失。”
陈宝祥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人才,毕竟他在济南这么久,唯一的本事就是做把子肉和蒸米饭,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陈宝祥竭尽全力,化解了冯爷刺杀宫本这件事。
他是证人,同时也是赞美者、追随者,冯爷敢于拔刀杀人,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都可以看作是济南人的壮举。
当然,对待日本鬼子,一刀杀之,是最简单、最快捷的办法。
跟鬼子讲道理,完全是对牛弹琴。
宫本作为日本间谍,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挖掘华夏宝藏,献给天皇。华夏之所以困顿,也是因为干百个宫本这样的鬼子所为。
冯爷为南方军做事,杀掉鬼子中的关键人物,对中国的抗战,一定大大有利。
“老陈,你记住,只有南方军才能救中国。”
陈宝祥毫不犹豫,立刻纠正对方:“错,冯爷,只有太行山的八方面军,才能救中国。招远那边,不管多艰难,都干里迢迢,把金子运往太行山,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冯爷冷笑一声:“那是蠢人的做法,找几个通行全国的商号,从招远入账,从太行山出账,路上怎么运送,根本不必管——如果八方面军不知道,我可以提供当今天下五大商号的联络人,不就轻松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