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陈宝祥已经足够圆滑：“谁给钱就交给谁，有奶就是娘，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德国人，谁给的钱多，我们就帮着谁。”

冯爷哈哈大笑：“陈老板，你真是个聪明人，就这样，谁给钱就帮着谁。”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很真诚，可是陈宝祥觉得，自己看不透冯爷。

对方做的那些事，只会让他感到无限厌恶。

“陈老板，关于那件超级武器资料，我很想知道藏在哪里。你跟凤九接触过，也跟白凤凰和修夫人，共同居住了很长时间，那就有可能转移到你身上，对不对？”

绕来绕去，冯爷又回到这个问题。

陈宝祥只能苦笑着摆摆手：“冯爷，别逗我啦。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也不知道值多少钱，更没有从她们身上转移给我。日本人诡计多端，只有他们才明白这个超级武器是什么？刚才大竹先生说了那么多，你我全都糊涂了，对不对？”

冯爷轻轻敲打着桌子，若有所思，然后点头：“我们的确听不懂，这个世界上，不懂的事越来越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也是中国老百姓最朴素的真理。

当下两个人同病相怜，逐渐达成一致。

纯粹的老济南人互相帮忙，矛头一直对外。

冯爷举起酒杯：“老陈，以后咱俩就是绑在同一条船上。有水一起喝，有饭一起吃，有难一起当，有福一起享，同生死，共进退，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此心可表，供您明鉴。”

冯爷让手下收拾桌子，又上了两瓶洋酒。

“老陈，今儿咱不醉无归，反正该走的都走了，该死的都死了，济南城啊，该安静安静了！”

陈宝祥内心猛颤了一下，按照冯爷的意思，白凤凰和修夫人该走。

“难道只有我看不透吗？”他暗自苦笑一声，举杯喝酒。

“老陈，别怪我笑你，你呀，就是甘居人后。白凤凰和修夫人站在一起，谁都知道，选前面的不选后面的。白凤凰多美、多好啊，修夫人能比吗？你选修夫人，傻不傻，傻不傻？”

陈宝祥的手停在半空，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美和丑，他能分清，但是很美和最美，他分不清。

他的心是一片湖，修夫人是第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子，搅动一池风波。所以，他认定了修夫人，就不会再变。

“不是这样的——”

“老陈，你就是不敢，你就是胆小鬼，不敢跟雷先生争，对不对？雷先生有什么呢？他是霹雳堂的传人，但现在霹雳堂完蛋了，川中老巢被人家抄了，祖坟被铲平了，他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告诉你吧，就是放着让我选，我也选白凤凰，不选修夫人！”

陈宝祥摇摇头，这本来不是个问题。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老陈，你老实说，是不是修夫人身上，有让你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比如——天子绣？”

冯爷果然诡诈，层层绕圈，又把话题扯回到了天子绣和大清龙脉。

“哪能呢？我什么都不会知道，她肯定也一样。之前不是都说，白凤凰是曹大帅之女吗？怎么你又怀疑起来了？”

冯爷见陈宝祥不上当，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起来：“我是多问一嘴，多想一层，总没有坏处吧？身在局中，知道得越多，到时候就能及时脱身，你说呢？”

两人继续喝酒，冯爷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一瓶酒见底。

出去拿酒的时候，冯爷到隔壁摇了个电话。

陈宝祥听着，冯爷竟然说的是外国话，叽里咕噜，一点都听不懂。

等他进来，陈宝祥问：“你还有事？要不我先回去？”

冯爷脸上满是莫测高深的笑容：“知道吗？刚才我摇了个电话，请朋友们打听，雷先生代表的竟然是德国的大人物，从北平过来，为的就是超级武器资料。他跟大竹英雄之间的矛盾永远不可调和，资料只能交给一家。现在问题太麻烦了，表面上大家喝酒聊天，谈笑风生，实际上，最后只能有一个人胜出。”

陈宝祥愣了，眼前的冯爷让他再也看不透，真的不知是何方神圣？

“老陈，告诉你一个秘密，永远不要得罪雷先生这样的人。他能够出国留洋，回国之后，长袖善舞，跟各方势力相勾结，就证明必有所图。”

陈宝祥苦笑起来，自始至终，他都不敢得罪雷先生，知道对方是名门望族之后，身份地位高明，只能小心巴结而已。

冯爷抱着胳膊，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忽然仰面长叹：“这些人把济南当成了一块稻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我们这些济南人反而失去了权力。你想一想，这是不是不公平？如果我们手里有枪，要不要站起来反击？”

陈宝祥哑口无言，他很少摸枪，就算刺杀日本鬼子，也是用攮子，又轻便又省事，不会发出多余的声音。

“冯爷，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不要绕来绕去，让我猜哑谜。”

冯爷猛地喝干了杯里的酒：“陈老板，超级武器不能交给德国人，也不能交给日本人，不然就像大竹英雄说的，整个济南城轰隆一声，就会化为灰飞烟灭。”

陈宝祥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更关注大清龙脉，也从来没想破坏别人夺取超级武器资料的计划。如果再添上这个使命，肯定无法承受，要面对更多强大的敌人。

“冯爷，这事似乎跟我们没关系，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直接跟大竹英雄和雷先生作对，太难了，他们任何一方都能捻死我们就像捻死一个臭虫。”

这就是陈宝祥的真实想法，他不愿得罪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是如此，不然又怎么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在乱世当中讨一口饭吃？

冯爷似乎下定了决心，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喝下去。

“老陈，我已经决定了，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不管超级武器资料在谁手里，都得破坏掉，或者送到南方军手上，这就是唯一结局。”

陈宝祥当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觉得八方面军才是唯一的救星，所以夺得超级武器资料，就算是要送出去，也一定是送到太行山。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胆量提出行动计划，面对那些大人物，他未战先怯。

冯爷又喝了一杯，到隔壁去连续摇了几个电话。

听他声音，是在召集人马。

其中一个，打给了本地最大的小偷组织，告诉他们：“发动所有兄弟寻找这份资料，哪怕只找到一页半页，我也重重有赏。听着，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让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懂不懂？”

陈宝祥觉得，冯爷有些小题大做，就算超级武器研制出来，还得经过测试，不然的话全都变成战场上的哑弹。

既然制作需要时间，测试需要时间，最后的实际投放也需要时间，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等到超级武器研发出来，这次世界之战就结束了。

“老陈，干万不要掉以轻心，这件事，关乎你我的未来。如果资料被日本鬼子拿去，他们加速研究，很快就不再是步兵作战，而是变成了高空轰炸，毁灭济南城太容易了。甚至能够运到川中，直接炸毁南方军的总部……既然这样，我们必须把资料送出去，送到南方军的联络站。”

陈宝祥并不认同，反而认为冯爷是在夸大其词。

其实世界上所谓的超级大炸弹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于理论研究当中，不然早就传遍全世界了。

陈宝祥准备离开，冯爷叫来了两个洋妞：“老陈，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这两个人陪你一度春宵，总可以了吧？到铭新池来，谁给我捧场，总得叫你尽兴而归。”

两个洋妞过来，拉着陈宝祥的手，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去了隔壁，把他丢在床上。

然后，用四根绳子，把他双手双脚全都绑在床腿上，仰面朝天，动都动不得。

陈宝祥气急败坏，他根本不想跟这些洋妞有任何关系，否则就是愧对了修夫人。

两人关上门，外面嘈杂声音全都消失了，屋里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那个大眼睛的洋妞拎着一把锋刃剪刀，来到陈宝祥面前：“我们从来不说废话，你说出情报，我就饶你不死。不然，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陈宝祥苦笑起来，刚离虎口，又落狼窝，看来铭新池步步都是陷阱，不知埋伏着多少卧虎藏龙之辈。

以至于就连冯爷也不知道，派来服侍陈宝祥的到底是什么人。

陈宝祥摇头：“二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是不是抓错人啦？”

一个洋妞再次拿出照片，反复比较，然后把照片对着陈宝祥：“这不就是你，陈家米饭铺的掌柜陈宝祥？你的寿命到限了，我们现在就带你走。”

陈宝祥立刻否认：“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这里是铭新池，你们不陪客人洗澡也就罢了，怎么直接谋财害命？”

两个人同时大笑：“陪他们洗澡，他们敢同意吗？我们代表的是全球最大的杀手团。”

陈宝祥终于套出了自己想要的话，暗中蓄力，随时准备反抗反击。

这些人把陈宝祥当做普通市民，没有对他详细了解，就等于是白日做梦，一干就是死。

很可惜这些人已经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以为控制了商埠区就等于控制了全部济南。

其实他们圈错了，济南城外，东西南北都有，日本鬼子的驻军最多的达到二百人，最少的也有八十人左右。

正因如此，首次来济南的人，肯定会血本无归，除非是有本地的高手带着。

“陈老板，我们在等着你的回答，愿意不愿意合作？”

陈宝祥考虑了很久，最终勉强同意。

这些人果然歹毒，立刻拿过一些表格，让陈宝祥签字效忠。

其中一张写着很多名字，每一个都是风头正劲的大人物。

按照提示，原来这里是一条秘密通道，遇到紧急情况，开会的人可以迅速离去，不至于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