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回归现实世界的第一天,非常平淡无奇,他一个人站在地堡上直面大海,吹了整整一天的海风。
他看着天上一架螺旋桨飞机两次划过大海,期间还朝海里那艘破船上扔石头挑衅,当然事后唐吉才知道他们扔的是排泄物,不是石头。
他看着海面上那艘破船顶着海浪,一次次的将潜水钟收回,换人再扔回海里,一次又一次,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
这期间奥布莱恩曾给唐吉送过一次水和食物,新希望纪元后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看见唐吉这么强壮而干净的人
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淡古铜色,肌肉饱满,棱角分明,身上没有伤痕,如果用汽车来形容的话,唐吉此时给人的感觉就像刚买回家,撕下保护膜的法拉利,特有的釉面烤漆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
唐吉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它是旧时代代表着力量的词语,但这里是澳洲,老奥的地盘,他们远离文明世界的纠纷,一门心思只想种田,对外面的事并不敏感。
而且这里人口稀少,就连超人类浪潮都没有对这里产生太多的影响,再加上整整二十五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已经把天启日前的事在脑海中打包好,放在了过去,要不然他们熬不过这个漫长的寒冬。
杰兰特船长也许从这个名字上联想到了很多,也许没有,他只是要求其他人不要打扰自己的客人,并吩咐奥布莱恩跟着唐吉,确保这个客人一切都好。
奥布莱恩不知道船长让他确保对方一切都好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觉得每天两顿饭都能吃饱就算好这种方式来确保对方一切都好。
“你不吃点东西么?”奥布莱恩好奇的问道,在他眼中这人浑身都是秘密,他有一万个问题想问:“我是说船长让我照顾好你,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
“谢谢,孩子,但我现在没什么想要的,我想一个人待会。”唐吉没有回头,依然看着远方的大海。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那艘船也亮起了灯光,缓慢开始的返航了。
“那是骄傲号,杰兰特船长找到了那艘船,他们花了十二年时间才把它修好,那是这附近最大的船,同时也是最好的!”奥布莱恩没有因为唐吉的话而离开,而是热情的介绍起了那艘船:“他们都说如果用它去捕鱼,我们全都能发财,但我们有更高的追求!我们有理想!”
“你看那里,在水面下有艘大船,阳光好的时候隐约能看见一点阴影,那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想把那艘船弄上来!”奥布莱恩有些兴奋的解释着他们的理想:“米勒斯叔叔说他有一次看见里面亮起过灯光,所以他们猜测里面没进水,那还说它有可能是核动力的!你知道什么是核动力么?”
见唐吉不说话,奥布莱恩继续说道:“我叫奥布莱恩,我知道你叫唐吉,你从哪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睡觉的?你来自天启日前么?”
“太多问题了孩子,也许等我想起来,我会回答你,但不是现在。”唐吉终于回头了,语气虽然不严肃,却让奥布莱恩瞬间闭上了嘴:“让我一个人静静。”
奥布莱恩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离开,留下唐吉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唐吉没有撒谎,他的记忆确实出了点问题。
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安吉丽娜,记得自己干执法者时那些日子,但往后的记忆就开始混乱了,他恍惚间记得自己曾看见了高塔之上数十米高的狰狞鬼脸好像旗帜飘荡
又看见过一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半大小子,他们一起刷牙,把牙刷当成光剑来回拼剑,而后一起被安吉丽娜拧着耳朵认错
他恍惚看见了巨大的蘑菇云在城市中间腾空升起,爱德华让他别管自己,去找安吉丽娜,而唐吉则满手鲜血,漫天的黑雪飘荡而下。
下一秒,他又看见爱德华带着越来越夸张的礼物,一边嘲讽唐吉的工资太少,一边告诉唐安然不如搬去他家住。
唐安然,没错,唐安然唐吉有些头疼的记起了这个名字,那是他的儿子。
但是他现在现在哪?那些互相冲突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界又发生了什么?
唐吉深呼吸了几次,转身走向了沙滩,在那里那艘船已经逐渐靠岸了,一个简陋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码头的码头在浪花中几乎被涨潮的海水所没过。
船上应该是有人受伤了,唐吉看见两个男人抬着一个担架,沙滩上那些人的脚步立刻加快了起来。
奥布莱恩看见唐吉的身影立刻追了上去,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完了,肯定是有人出事了!但愿别是米勒斯叔叔!”
“最后一班岗的时候我们遇到了魔鬼鱼的袭击,艾文的防护服被咬破了,我们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但”一个男人对杰兰特船长解释道:“一定是电弧的闪光把它们吸引过来了,我们应该再小心点的。”
“行了,先把人抬回去!”杰兰特没有责备这群疲劳的船员,他们轮流在水下进行焊接作业整整一天,出现纰漏也是正常的,他不能要求更多,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艾文的家人解释。
被魔鬼鱼咬伤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除了咬合力惊人之外,它还有神经毒素,致不致命就看被咬的那个人运气了,这个时代他们可没条件研究血清。
被咬的艾文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男人们把他放在平板车上,一帮人显得有些沉默。
“他是谁?”一个男人问道,他看见了好像鹤立鸡群的唐吉。
“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我们先回营地再说这件事。”杰兰特船长淡定的说道,然后一群人就这么留下五个人守船,在沙滩上留下一片脚印离开。
海员之家营地的规模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之所以这么准确,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基于一个足球场的废墟而建立的。
因为没有遭受核打击的原因,大风暴也没有完全摧毁这座足球场,被摧毁的看台剩下的部分成了新城墙的一部分,海员之家的成员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将这里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们甚至拥有一扇用集装箱改造的大门来堵死唯一的出入口,当需要开启的时候,人们会开动营地里唯一一台能用的叉车,将集装箱推开,关闭的时候再将集装箱退回来,把叉车本身开进去,充当压舱石,把集装箱变成不可移动的障碍物。
海员之家的成员靠着这一招,挡住了附近掠夺者的好几次进攻。
整个营地大概有两百人左右的规模,唐吉沉默的走在人群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通过之前的交流,唐吉知道世界发生了一次重要的变革,天启日,它几乎摧毁了一切,而现在则是天启日后的二十五年,他们称之为新希望纪元。
“坐吧,趁着等晚饭的时候,我们可以聊聊。”杰兰特船长在安排好艾文的医疗事宜后,带着唐吉走进了自己的小房子——另一个集装箱。
在天启日来临前,曾这里曾被澳洲政府用来充当临时的难民收容中心,而现在这些集装箱就是这个营地所剩最多的遗产。
“你现在能想起什么了么?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休眠的?在哪进入休眠的?”杰兰特船长见唐吉沉默不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好吧,其实我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我只想知道,你是从那艘船里出来的么?”
“你是说水下那艘船么?”唐吉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他的回答让杰兰特很遗憾,他说:“我不知道,我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从哪开始休眠的了,我甚至不记得天启日这件事”
杰兰特船长深深的看了唐吉一眼,最终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吧,既然上帝决定让你出现在这里,那肯定有你一条生路,但海员之家不是慈善组织,你看见了我们差不多是再艰难求生,你也需要干活才能吃饭。”
“理应如此。”唐吉点头表示认可。
“所以,你擅长什么呢?我应该把你分配到什么岗位上?”杰兰特船长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你暂时记不起来,我就暂时把你分配到安保队了,最少你看起来很强壮,应该能应付的来这个差事。”
“我会竭尽全力。”唐吉再次点头,就这么接受了自己的新生活。
唐吉的新工作分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保护海员之家的营地不受到掠夺者或其他什么势力的骚扰,而第二部分则刺激的多,每次有物资搜索队进入城市废墟中搜索物资时,安保队都需要派人随行。
而在入职一个星期后,唐吉和安保队的队长搭档,加入了这支物资搜索队,开始了他第一次任务。
“听着,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们要面对的是那些什么都吃的掠夺者。”里克对唐吉警告道:“这是你第一次出去,我会盯着你的,如果你不合格,我会把你踢出我的队伍!”
里克对唐吉没有任何意见,他只是不信任唐吉而已。
他身上连道疤痕都没有,这样的人你怎么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
里克是在天启日前出生的,天启日那一年他才七岁,他亲眼目睹了旧世界的毁灭,并在一间小小的地下室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通过地下管道和其他人取得联系的,那是只有孩子才能进入的管道,里克一个人在黑暗中爬行了不知道多少公里,磨破了不知道多少条裤子。
可以说,是里克在那段时期养活了他自己和他的家人,这也塑造了现在的里克,他曾被掠夺者俘虏过,作为粮食储备关在的地牢里足足两个月。
但里克最终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半个从掠夺者脸上扯下来的耳朵。
唐吉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对这个世界依然陌生,不过眼下这种活,唐吉倒是很熟悉,他干执法者的时候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而已。
藏在城市里,人群中的野兽,和藏在废墟里的食人魔哪个更危险?
唐吉答案应该是前者,尤其是在发现这帮掠夺者手里没几把能打响的枪之后,整件事就简单起来了。
“里克,那边有三个人,我闻到他们的味道了。”在废墟中,唐吉轻轻拍了拍里克的肩膀:“我去解决他们?”
里克有些发愣的点了点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那个新人不仅天生了一副狗鼻子,还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之前两伙人加起来,足足有十六个人死在他手上了。
一个侦察队,一个搜索队,他们这一趟其实算是撞上那些食人魔的主力了,毕竟占据城市废墟的那伙掠夺者一共也就三十多人
放在往常,如果是里克先发现了敌人,他们一定会选择溜走,如果是掠夺者们先发现了他们,那估计现在已经血流成河了。
而现在,那个新人每次都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他在什么方向发现了几个人,他过去解决一下,再回来的时候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里克有点不适应这样的节奏,他亲自和掠夺者们厮杀了半辈子,而那个新人简直把这件事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又去解决问题了?”搜索队里一个女人小声对里克问道。
“记得提醒我,回去问问杰兰特,他是从哪找到这么个怪物的。”里克压着声音回答道,他现在只知道,那个男人能像杀鸡一样杀死掠夺者,那他如果哪天改主意了,想杀点别的什么东西,估计也一样快。
而此时的唐吉,则正沿着下风向朝着已经确定位置的三个人走去,他能从风中得到很多消息,比如对方身上的腐臭味中,有哪些来自体臭,有哪些来自身上那些风干手指之类的装饰品。
唐吉是个执法者,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无论在哪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