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淡然一笑,素手轻扬,执一把小巧圆胖的紫砂壶,给急吼吼赶来薛师兄,倒了一杯核桃大的茶。冰#火中文 茶色清亮金黄,是今年春天才出的新茶,清香袅袅,映着女孩自然粉色的指尖,越发好看。
且无端端,就让人心思静了三分。
纤巧的下巴微抬,示意薛慎坐下。亲自把茶塞他手里,等他尝了一口,美娘才悠然嗅着茶香道。
“大浪淘沙始见金。就算顺心小哥的生意做不成,也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美娘这么一说,聪明如薛慎,一下就明白过来。
苏栋不过小乞丐出身,招的也多是同类人,虽然可怜,其中难免鱼龙混杂。
但要是强行开口让人离开,实在不妥,也易结仇。
如今趁此机会,让想走的走了,留下的便是真心想留的,日后管理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薛慎一杯微苦回甘的香茶下肚,人也冷静了大半,只是可惜。
“可你好容易才做大的生意,难道就这么平白拱手让与旁人?别人不知你大度,还当咱们怕了那虞的。你师兄就算官位不如他,也没孬到这个份上!”
美娘掩嘴失笑,“是是是,我知道师兄,最是聪明能干不过。只不过,我这些天瞧了瞧人力行的账目。看着场面不小,赚的跟原林比起来,不过几个姜葱钱,也在没什么意思。可若是把这招牌丢了,又觉可惜。故此我也在琢磨,能不能借此机会,改改顺心的门路。找个不说比原林,起码也能赚上菜钱的商道?”
薛慎…
就顺心留下的姜葱钱,还一堆人出来抢呢!
他家师妹倒好,觉得没意思,还嫌弃了。
不过,
不过他觉得师妹说得很有道理啊!
与其盯着那些小钱,与前顺心小哥们抢生意,为何不拓展渠道,找到更赚钱的门道呢?
做大做强,才是最强有力的反击。
到时让虞亮看着,还不得气破肚皮?
于是,彻底心平气和下来的薛慎,想起一件事。
如今春耕正忙,处处都是用人的时节。
前些天,湖州何知府巡查农事,偶遇薛慎时,还跟他开起玩笑。说白给地盘他们练兵,这农忙时节也不能指望他们去帮忙,实在亏大了。
薛慎此时突然想起,就问美娘,“你那给军营送饭活,还是抓在手上吧?”
这事干系太大,没人敢抢,依旧还是顺心的活计。
也是顺心唯一的活计了。
薛慎就道,“那可以让顺心伙计,介绍一些城北贫民,去湖州干农活吗?由你们负责带队监管和担保,用起来也能放心。”
美娘心思一动,蓦地有了主意。
对于农夫来说,春种秋收,是最忙的。
但对于叶成这样的泥瓦匠木匠等手艺人来说,春天又是最闲的季节。
因为春天潮湿多雨,打家具盖房子都容易出问题,且人人都忙着春耕,谁有闲心修房子打家具?故此他们反倒能闲了下来。
若家有积蓄还撑得住,那些穷些人,可不就要喝稀粥了?
或是能把这些“闲人”组织起来,春种秋收时,去帮忙务农。在盖房子修路时,介绍闲的农夫过去帮忙,岂不也是一门生意?
顺心人力行在其中,就好象她收那煮饭钱,哪怕一人就一文钱,可积累下来,却是个不小的数字。
还更易管理。
美娘想到这儿,当即命人去找小十三了。
小十三如今还是管着城北贫民窟,给军营做饭的营生。
在顺心出事后,他也是第一个找到章希光,表示愿意留下的。
不仅代表他自己,还有他手下掌管的送饭小分队。
一共十二个人,没一个离开。
这就很见本事了。
而小十三,自重新读书后,便恢复了本姓。还给自己起了个大名,叫潘正业。
不仅是振兴家业,更是正正当当,光明正大的正业。
也是提醒自己,不要虚度光阴,不务正业的正业。
听项大羽说,他还拿出自己全部积蓄,愿意共渡难关。
象小十三他们这样有情有义,能同富贵,又共患难的顺心小哥。项大羽他们已经商量着,准备回头分些干股。
美娘自然同意。
如今有这好事,她第一个就想到小十三了。
薛慎倒是觉得,此事要办,还可以去问问一个人的意见。
“谭迎春!”
师兄妹显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位谭家三姑娘,也不知是怎么长的,脑子里特别多奇思妙想。
从前给原林做产品计划书,包括后面给长春道长写那卫生防疫小册子,都有许多特别新颖,且实用的好点子。
不过她为人又低调得很,原本长春道长说那卫生防疫小册子,也要加她一个作者名,可谭迎春死活不肯。
这事除了美娘和长春道长,甚至连她家小胖子,俞宪都不知道。
横竖刚派人带话,小十三最快也得等到晚上忙完才有空来。
美娘就打算去面见谭迎春,先聊聊正事。
薛慎便去牢里探视苏栋了。
虞亮虽不让人见,但总有挡不住的鱼门虾道。
薛慎这点还挺自信的,否则他也白在芜城当这几年官了。
谭府。
虞亮举荐谭大人的高升之处,路途挺遥远,他早带着一大家子走了。
不过谭夫人不放心谭迎春头胎,临走前便把谭二哥谭仲宣留了下来,盯着妹妹平安生产。
谭夫人私下只有一句话,万一真出现要保大还是保小的情况,那必须是保大!
外孙再好,也是姓俞的。
她姑娘才是姓谭的。
孰轻孰重,谭夫人可没那么圣母心,拎不清。
这也是谭仲宣上回科举——没中。
只好留下来刻苦攻读啦。
但其实谭二哥上回,已经考得很不错了。
别看他只得了上官先生一回指点,但确实都点到了问题所在。
但学问这个事,最做不得假。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虽然知道哪里薄弱,但要补足,却非得下工夫花时间不可。
所以真正能过举人试的,多半都是大叔,爷爷辈的也不稀罕。
相反,少年得志的,才是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