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拼了!”韩宝城眼睛血红,紧紧握住了拳头。
就这几天的功夫,头发白了一大半了,才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个小老头。
当初战友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那是何等地信任!孩子遭遇这样的横祸,他日九泉之下,如何跟好兄弟交待啊!
“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跟谁去拼?”赵慧兰比丈夫更理智一些。
“那怎么办?咱们明明知道晴儿是被人害了,却不能帮她伸冤。我都快憋炸了!”
“你姐夫不是沂河县府的干部吗?咱去找他疏通疏通关系行不行?”
“……事发的第一天我就给他打电话了,你猜他怎么说?这王八蛋居然跟我打官腔,说什么作为亲属,你们更不能拖我后腿,徇私枉法的事情,我是不能干的!说的跟自己多清正廉洁似的,给自己的弟弟拉工程,给妹妹安排工作,那就不是徇私枉法了?这个笑面虎,亏我当初对他那么好!如今我有事了,他居然袖手旁观!”
“这件事,你为什么没跟我说?”
“说了有用吗?你已经够伤心的了,不想给你添堵。”
“要不,给大山打个电话?听大哥说他在江州混得挺好,前段时间升官了。”
“他是江州的官,手再长也伸不到沂河县啊。”
“总得试试啊,毕竟是官面上的人,说不定有办法呢。”
“嗯……那要不要跟东子说啊?”
“他还是个孩子,说了有什么用呢?”赵慧兰叹了口气,“年轻人冲动,万一报仇心切,再闯出什么祸来,咱们可就真没法活了。让他安心上学吧,别耽误孩子学业。”
“行吧,那我给大山打个电话,看看他有什么办法。”韩宝城取出手机,拨通了韩山的电话号码。
沂河县青山镇石楼村。
一路风驰电掣,韩东只用了五个小时,就开到村口了。
如今的农村,村村通工程早已完成,阡陌交通,到处都是平坦的水泥路,即便开辆跑车,也能顺利抵达。
回来了,生我养我的故乡。
韩东打开车窗,望着两旁一望无际的麦田,闻着空气中熟悉的乡野气息,内心隐隐有点小激动。
古语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短短三个月时间,他就从一个只知道读书的村娃,逆袭成为一方大佬。这富贵的速度,着实有点太快了。
之所以瞒着没跟家里说,一方面是前后反差太大,不太好说,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日子,突然回来,给家人一个惊喜。
进村的时候,沿途遇到了几个村里的长辈,韩东一一打招呼。
因为开着车,也不能说太多,等他离开后,几个人凑在一堆,一头雾水地议论。
“这是谁家的娃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啊,但他叫我五叔,应该是村里的熟人。”
“对,他叫我三伯,肯定是熟识的后辈。但我确实没见过这孩子。”
“长得跟电视里的大明星似的,咱村也没这么出色的后生啊。”
“三伯,五叔,你们认识他开的那辆车不?劳斯莱斯幻影,上路要小两千万了!”一个小伙子望着车尾灯,打开百度搜车页面,给两个老人看。
“天爷嘞,两千万,能在村里建多少座小洋楼啊……”
“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出息……
“…………”
车子缓缓停在自家院子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很明显父母不在家。
如今日子好过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两三层的小洋楼,最起码韩东家周围的邻居,都是二层简欧的楼房。只有他们家还住着父母结婚时盖的瓦房,相比之下,着实有点寒酸。
院子的围墙斑驳陆离,大门上的漆也都磨掉了,看上去有种破败感。
他们家孩子多,韩宝城夫妇更是一门心思想供孩子读书,绝大多数出资都投入到教育上,肯定就没钱盖房子了。
赵慧兰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是个极有见识的女子,她觉得,自己住楼还是住瓦房不重要,只要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就行。孩子出息了,那才是真正的富足。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韩家的几个娃也很争气,韩晴读了名牌师范,韩东又读了百年名校,下面两个小的,幼女韩小蕾成绩非常好,年年全校第一。就是次子韩小北成绩差了点,性格相对比较桀骜,但也知道分寸,很少给父母惹麻烦。
那个年头,江南省的计生政策比较严格,韩家生了三个孩子,罚了不少款。这也是他们一直比较拮据的原因之一。
赵慧兰觉得,哪怕是意外,但孩子既然来了,就是和父母有缘分,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所以宁愿缴纳巨额罚款,也没舍得打掉。
夫妻俩虽然累了点,但看到四个孩子茁壮成长,内心的成就感非言语能够形容。别人拼车子拼房子,他们拼孩子,拼教育。
谁高谁低,众说纷纭,真的很难下定论。
韩东下了车,站在自家门前,摸了摸门栓上磨得发亮的铜锁,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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