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翦刻彤云片(1 / 1)

天萼 静好居 5941 字 4个月前

王爷书房,吴央又当茶艺师。大家一边品茶,一边欢颜笑语,气氛很是融洽。

红玉又提起之前于酒宴上的话题,问吴央该怎么办。吴央收敛笑意,渐渐严肃说:我能够确定,你们彼此适合。可我不能确定,你邂逅韩将军以后,是否会爱上韩将军,所以,我当时没有明说。看来,姐姐是心里更加有他了,不然,就不会问我怎么办了。我说点个人看法,仅供你们参考。

我认为,真爱,是没有附加条件的。

人生,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有爱、被爱。只要有那么一个人,与自己彼此相爱、相守。纵然结茅庐而居,纵然粗茶淡饭,也能够品味出,人生之赤橙黄绿青蓝紫,从而感觉到,自己生活得甘之如饴。反之,纵然金满山、银满楼,抑或权倾朝野、不可一世,无爱又如何?尤其女子,无爱婚姻,则逃不过郁郁一生。

是以,玉姐姐,如果你爱了,就不要在乎名份什么的。再说,如果韩将军的心,装满了你,他自然装不下别的女人。因为他不是那种,可以爱女人多多益善之主。我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对爱情专一的人。这,既是人品,也是个性使然。

另外,玉姐姐,人们之所以再难再苦,也会支撑着活下去。除了求生存,乃人之本能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有无穷无尽的明天,可以期待。明天,对每个人来说,都充满着未知数。是故,明天,是天地间最大的吸引力。

诚然,倘若你年轻十岁,当然可以凉水泡茶慢慢浓。如今的你,正处曼妙年华,一寸光阴一寸金哪,我的好姐姐。所以,吴央不是要对你卖弄什么,而是心里急切想说服姐姐,急切地希望,姐姐能够早日得到幸福与温暖——好了,玉姐姐,我只能对你说些虚的、玄的。至于实际的,真的要靠你自己把握。

“我知道了,吴央。你还别不信,姐姐我就听你的。”

“那太好了!韩将军,好酒一坛,不能忘了,要兑现的哦。”

“不会忘记。不说一坛酒,十坛、百坛也不为过。”

“就一坛,多了不要。一,代表一心一意也,呵呵…”

“我说吴央,多了给愚兄我呀,真是的,喜酒呢!”

“鹏举兄,玉姐姐不会少了你的,放心吧!”

“王爷,怎么咱们没有份啊?”宗泽凑趣。

“你也放心吧,良臣忘了谁,也不会忘了给你喜酒一坛的。”王爷喜上眉梢。

“唔,这我相信。吴央说的对,良臣是个感情专一的人。岂止对爱情,对其他也一样,笃守忠贞与诚信。”言罢看了吴央一眼,对王爷道:“王爷,你这个近身侍卫,不知道要什么样女子,才能够匹配得上。他今年已经15岁了,明年便可以谈婚论嫁了。王爷身边的人多,可要关注一下,看看谁家女子,有此幸运。”

刚喝水的鹏举,听罢“扑哧”一声,喷了一地水,赶紧背过身去掩饰。红玉赶紧抬手掩嘴,担心露了破绽。韩世忠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雾水。

王爷忍俊不禁,咬唇含笑。少顷道:“将军有所不知,吴央早已心有所属,用不着咱们挂心啦。”

“哦?吴央,能否对老夫透露一点,是谁家女子?能够得你入眼,定然妙人也!”

“可以告诉你,将军。我不是要娶了,我是要把自己嫁了,卖了。即,亦嫁亦卖地,给王爷当侍卫了。呵呵,玩笑了。真实情况是,正如将军所言,要我入眼、入心,真的很难,很难。我的原则是,宁缺毋滥!所以,也有可能,今生要清守一生啦!之前因为担心,有人会找我谈婚论嫁,所以对王爷说,早已心有所属。其实,还真是心有所属。因为我曾经得一梦,梦见自己与人情定三生。所以,我在等待,等待彼此不仅相见,还会相爱。因而将军,感谢你一直以来,始终对吴央,予以父兄一般的关爱之情。鉴于我情况比较特殊,将军只要祝福我,就好。”言罢,她对王爷暗示地微摆了一下头。

“老将军,时间不早了。我看,大家都休息去吧。吴央暂且留下,一会就好。”

遭了,又要忙到深夜。她才不信,什么“一会”能够放过她。

待大家走了,王爷道:“各方都催的很紧,看来无法再推辞。所以,我已命朱胜非草撰策文,告天命;命滕康草撰赦文等。待他们写好了,你给看一下。另外,可能明天就要决定地点了。我们到底哪里举行大典好?汴京、济州、南京?”

“大文,我会看。至于地点,君上应当自己决定。”

“我还没有即帝呢,你就开始变了。看来,今晚要说个明白,不然,我宁可让人骂去,也不要做这个皇帝。刚刚你对宗泽说什么:‘也有可能,今生要清守一生。’这是什么话。不是说好了吗,我等你十八岁,你十五了,我再等你三年。”

“是吗?那是你说的。我的原话是,时间上,要等我十八岁后,再看情形。至于我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你就要成为皇帝了,我自然会有心里压力,不能、不敢随便说话。”

“我就是担心你会这样,所以我说今晚要说清楚。一是等你十八岁,不能再改变。二是你保证与原来一样,朝廷之上,分君臣。回到二人空间,我们依然是原来的我们,必须畅所欲言,不许有隔阂。要不,连你都疏远我,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了,真没意思。”

“君上,我保证不了。因为你是皇帝,许多事情可能就会不管不顾。就算十八岁成了你实际上的女人,如果你冲破我能够忍受的底线,造成我对你完全失望,那我不是死在你面前,就是离你而去。”

“那好,说说你的底线是什么?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许你。”

“如果你认为不可以呢,怎么办?所以,还是不说为好,免得我今晚就失踪。”

“无论什么,我皆许你。这,可以了吧!”

“这样,还差不多。反正我,心底无私天地宽。我先声明,只要不是底线,无论我说什么,都仅仅是供你参考。就算十次有九次我白说,我也不会介意的。我先回答你的关于地点问题,好不好?”他点头,她道:既然一定要回答,我意,南京好。既然是祖宗陪都,定然有祖宗庇佑,保佑你顺利登基。何况,只是你即帝之都而已,可能不久,我们又会呆不下去。

至于汴京,有过太多的悲伤往事,尤其靖康之难,悲痛之事罄竹难书。皇宫也必然氤氲着历朝历代宫人们的阴气,尤其是亡国之都,我心里无法接受。这是从心理角度说。因为心里感受很重要,往往会影响我们的许多倾向性。

如果从防御等方面说,我建议你抽空,仔细研究一下汴梁的地理位置,就会清楚。后唐失去十六州,致使中原失去天然屏障。现在,靖康朝又将黄河以北大片区域,划归金国,以黄河为两国疆线了。而金人总是乘黄河冰冻季节,放马南下,所以,黄河不仅不是天堑,而是成为边境线了。

是故,综合看,汴京不宜作为,我新朝京都。宗泽所言,将来迎你回故都,只是主观情感所致,并不客观。但是,我们同意他驻防汴梁,却十分重要与必要。不仅汴梁,黄河南岸一线,都要保持重兵把守。比如你让川蜀三大将,立即返回,命他们一定要严防死守,就是英明决策。

另外,既然说了,我就多说点我个人看法。

我们的帝王业,是要靠我们自己打拼的。即帝只是开个头,以便名正言顺,领导子民中兴大宋。也就是说,你的帝位,不是宣和帝,抑或靖康帝给的,也没有前朝为你举行登极大典。是以,假如之前算北宋时代,那么从你开始,就是南宋时代。因为你是在靖康朝亡国的情况下,为匡复而称帝的,也是南渡后称帝的,而且可能还会再被迫,再往南。

因而,你既是宋十帝,更是南宋开国皇帝。因此,我不愿在北宋京都的废墟上,修建我们的皇宫,更不愿在原来的宫阙下,重温先人的悲欢。我们应当新建帝都,以遗子孙后继。至于选择哪里,届时自会水到渠成的。

总而言之,我对你有信心。因为你不是宣和帝,也不是靖康帝。我感觉你身上有你远祖,即开国之祖,赵匡的真传。宋太祖以军事家、政治家、武术家之天赋,藉天赐良机,建立宋朝,结束五代十国战乱局面,成就伟大帝业。你在军事、武艺、文艺方面皆很有天赋,尤其政治嗅觉十分敏锐,堪称一流政治家。成为大元帅前,已经见长运筹帷幄。成为大帅之后,更显擅长纵横捭阖、统治有道、威震四方。是故,你一定会成为南宋,最伟大的开国皇帝。

另外,你不会孤军奋战,也不会孤家寡人,因为你拥有我。我不会让你,成为那样的帝王。那么,我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想起八仙吕洞宾输导给她的一首,后世人写的诗赋,便也象八仙吕,那样朗诵。

我记得有人这么比喻而描绘过:如果你是一株参天橡树,我就会是你近旁的一株参天木棉。同样以树的形象,永远与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相互致意。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也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她满怀深情地,朗诵到这里,伏在案上,哭了。

他把她横抱自己腿上,一边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边自己的泪水又滴她脸上。

她索性转身将脸深埋他怀里,双手缠到他背后,紧紧箍着他。依然无声地,用力哭,死命哭…

她自己也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这么动情,这么伤感。可能真的是太累太苦了,回想整整一年时间里,她就几乎没有好好睡个够,吃个好。整天象个救火队员,始终高度运转。

他暗忖,他怀抱的,岂止是一个美丽、温柔、聪慧而八面玲珑的小女人,她的绝顶天才,简直就是他的天予至宝。

良久,他道:“好了,宝贝。我们不哭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为了我,做的好辛苦,也爱的好辛苦。连我都受不了,何况你。唔,你总是说,要我乖乖的,你也要乖乖的。我晕,我怎么象你一样说话了?唉,都被你给同化了。我的小女人,你个儿小小的,个性却强强的。宗泽要是知道你是女子,一定会晕倒。小小女子,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唔?”

见她终于停止哭泣,在他怀里蹭泪水。他拉开她的小手,让她坐起来。道“很夜了,可是我们还没有讨论完,明天肯定没有时间,说我们的悄悄话了。可是,你不把话说明白,我会睡不着的。你先说说,你借烛台说事,还有一层意思,是针对我的,对不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要告诉我,同样一件东西,或同一件事情,可以因角度不同,层次不同,目的不同等等,而有不同的理解与说法,而且无所谓对错。一定要判个是非的话,但凭自己取向即可。是不是?”

她听到这里,突然站起来,退两步,凝视着他。思忖,他果然思维不同凡响,连这么隐藏的意思,也能够挖掘与概括出来。

“君上,你真的令我很欣慰。我本来想,看看你是否会因此多想一层。如果是,那么我们就此讨论一番。如果不会,就算了。权当为朋友聚会,助兴了。既然你如此睿智,那其实也不用多说了。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想知道,你到底会怎么做。比如说,大典后,紧接着就面临封赏与任命问题。所以,无论你需要与否,我都想提个醒。”言罢,看着他。

“你说,我听着呢。”见他温和的神情与语气,她放心道:我希望,你始终不要让你的朝廷,只有一种声音。长江水清,灌溉了两岸农田。黄河水浊,同样养育了两岸子民。黄河会每每泛滥,长江同样会每每酿灾。哪泛滥,哪酿灾,你治理哪,让其继续灌溉、继续养育就好。所以,朝廷之上,始终保持有多种声音,你才能兼听则明。犹如对待两川,泛滥乃自然规律,关键看能否正确疏导。一般地说,哪种声音太高,就不着痕迹地打压一下。

比如,朝廷大员与封疆大吏,可以三五年,互相调换一部分。

比如,枢密院最高长官,绝对不能或单文或单武者担纲。一定要既晓畅军事,经历过披坚执锐、戎马驰骋,又曾经进士出身的才行。如果一时没有合适人选,宁可虚位。可同时任命两个副的,使之文武能力互补。

比如,耿南仲之流,我曾经说过,你不要亲近他们。但他们作为三朝老臣,朝廷初立,还是需要的。所以,你的提纲我看了一下,大典准备让他主持,我没有意见。可以后,你可以给他很高的封赏,却不能给他实权。宁可养着作摆设,反正他们也很老了。

比如,伪廷大员,除了吕浩问,都要默许杀之。说默许,是因为根本不用你下令。一旦新朝建立,那些鼠辈,就会被愤怒的将士给灭了。而如何对待伪帝,宗泽的看法是对的,而且比他说的时间还要延长,新期还应当给予高官厚爵才是。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另外,君上将来要善于放权。大事小情,让六部忙去。不然,就算你累到吐血,也忙不完,忙不好的。不管哪方面,但凡三步曲,决策把关、过程监督、结果有数。

唉,你瞧我,越说越离谱,好象指导你似的。其实,我就是太担心、太牵挂。因为我既无权让你脱身,又不愿你太累,所以才胡思乱想来着。

——说到这里,她闭嘴,盯着他。

“你说的很好。你曾经说过,你是我的又一个小脑袋,是我的个人智囊与军师。所以,任何时候,你都要负责的,不能偷懒不管我的。现在,你说说你的底线是什么。不然,届时我怎么死的我都不清楚。请你记住,我们永远是一体的。如果你死了或离去了,我绝对活不了或者活不好!”

见他一脸真诚,又一脸严肃地如是说,她懔然了。道“不急的,要不以后说吧。”

“不行,就现在说,除非你想急死我。”

她于是,说了她的“底线”…

“原来是这样的底线啊,你没说之前,吓坏我了。我完全可以许你,而且毫不犹豫。我今生,绝对不会抵触你的底线,更不会冲破。我不会投降,也不会和议。敌对方乃侵略者,还有什么可议和的!?至于你要保谁,你说一声就是,我一定帮助你保他。这样,可以了吗?”

她严肃道:“但愿,你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

“我会让你用一生,来鉴定的。为了你不出意外,我没有什么不能做。”

“好!我知道了。如果你经得起我一生的鉴定,我定然会用一生,好好爱你!”

他一把拉过她,紧紧抱着“爱我,你不会后悔的!”

“我也是,不会给你,因我而后悔的机会的。”

说到这里,她心下说:大唐元稹有诗曰“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你现在算是被一片赤云红霞包圆了,我必得要剪裁一角,镌刻难忘。免得你,可能只见红色,不见黑色,忽视绿色。

她知道,他们即将离开济州。与她相拥的这个男人,就要成为皇帝了。为了这一天,能够给他一个难忘的礼物,她已经筹措、筹备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