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勤王策试探(1 / 1)

天萼 静好居 7145 字 4个月前

汪、宗二副帅,先后抵达。

王爷要吴央一起参与商议,吴央找托辞不肯参加。说是请王爷会后,告之商议结果就行。

她虽然没有与会,但她于隔壁旁听,知道争论激烈。

大帅先行表示,要发兵勤王。汪副坚决反对,力陈不可为。宗副也认为目前条件尚不成熟,并列举各种理由。最后,宗泽建议,派遣刘浩军千余人马,他再给刘浩千余乡兵,共两千余人马,南下黄河北岸之滑州一线,投石问路,先试探一下。之所以派刘浩,因其自从率部抵磁州报到后,多次自告奋勇,请战勤王。大帅表示同意,汪副也附和先试探之策。而鹏举,始终没有发言。

会议结果,让吴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多担心,王爷孤注一掷啊!幸好她的王爷,有够理性。至于之前看完诏书之狂怒反应,再正常不过。无论出于责任还是亲情,他不被激怒,才怪。

这道诏书,乃发蜡丸密诏之后。届止蜡丸诏书,王爷已经清楚。其父上皇与兄皇,之前所有命其“回京”诏书,全是被金人bi迫所为,皆非真实表达。

会后,王爷果然让人找她。她听了他的会议概说,还真如实以告。然后问她如何看,她表示很好。接着,他说想让刘浩,也驻扎帅营,与鹏举一起。她一听,急的马上站起来。来来回回,疾走。

“你怎么啦?有不同看法,但说无妨。你我本该一体也,何须避讳什么。”

听他这么说,她才坐下。用温煦的语气,却措辞隐含凌厉说:“君上,刘浩原乃鹏举上司,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急着请求君上与宗泽,提前把鹏举要来,就是担心鹏举在其麾下,不仅无益,而且有害。”

“据我了解,刘浩乃三国蜀汉马谡之类,纸上谈兵者也。在汤阴,我就曾经试探建议,要鹏举直接投军宗泽。可当时鹏举说,原是刘浩部,应当先回刘浩那。所以,我只好求你们,以外因干预了。”

接着,她列举刘浩如何纸上谈兵的实例,如何导致鹏举等将士,因这样的上司而苦恼。又道:不信可以等着瞧,刘浩定然一无所获,大败而回。

虽然,明知结果,也不妨试探一下。因为,宗泽不是说,刘浩勤王之心,十分急切吗?那么,就给他机会,让他表现一下。

如是,一可显示,大帅并无打压将士勤王之心之情。二可因而进一步探讨,如何勤王为好——君上,此乃吴央,为何急也。

王爷听完表示,他清楚了。

三日后,大元帅招兵买马檄文,下达张榜黄河以北各地。

李.兰.田三员外一行,抵达大帅府。礼宾部辛永宗,领其部六个成员,热情周到地接待了他们。大帅,出席了欢迎午宴。说是宴席,其实菜肴十分普通而简单,却不失美味可口。席间,佐以礼仪周全、气氛温馨,客人无不满意。

餐后,接着开茶座。大帅与三员外,秉茶座谈,气氛十分融洽。三员外,对大帅吃住行,皆如此简朴,很是感慨。主动提出,除原来资以三千人马及其配置外,每人再捐献大元帅军饷,白银万两。

在座吴央,立即起立,予以极赞、勉励、祝福一番,并代大帅,鞠躬致谢。三员外,皆赞吴央博学而好口才。表示,出钱出人,皆乃大宋子民本分,理当为国以奉。

最后,大帅起身,示意鹏举起立,指着鹏举对各员外道:“各位父老乡尊,其乃本帅神武前军统制岳飞,字鹏举。系尔等乡邻,汤阴人士。具体事宜,请各位直接与之交谈便可。本帅这便告辞,不耽搁尔等办正事了。”

王爷说罢,与之一一抱拳礼辞。

接下来,鹏举便留下,与他们按既定方案交割。每族予以200道,空名补官牒;各实名官牒补其子弟一人,正八品从义郎,人到即予大元帅任命官牒。各家三千人马,直接到相州府,汪伯彦副元帅军营报到。军饷万两白银,直接送大元帅府。

三人皆感大喜过望,高兴的不行。纷纷保证五天后,三千人马、万两白银,送达。

送走三员外一行后,没过几天,大帅府门庭若市,乡人络绎不绝。

吴央建议,由鹏举领衔,于大帅府大院内,设帐摆案,流水作业。

即,大桶备茶水接待。摆一列案桌,分别设接待案,咨询案,交割案,迎送案(延引接见或报到去向等)。

辛永宗负责接待(食堂协助礼宾部,一般只供应茶水),吴央负责咨询答疑,鹏举负责文钱交割,调护卫十人负责迎送。

其中,需要大帅亲自接见的人,一律通过咨询案把关。需要给予实名武官品阶之人,一律通过交割案把关。新募人马,一律吩咐就近向汪副帅报到。

——大帅照准执行。

半月后,磁州报,刘浩军尚未抵达滑州,便被扼守黄河北岸之金兵围攻,丢盔弃甲,率部三百余撤离,无颜见大帅,绕道直奔回磁州。两千余兵马,剩零头带回。

王爷闻报,脸都黑了几天。

接下来的日子,大帅府依然忙得不亦乐乎。报名投军者接踵而来,但依然是三三两两,最多的也就十余人结伙而来。捐粮纳银,亦为极小数字。然而,吴央劝慰大家,依然要始终保持热情接待。言之,大灾之下,能够捐粮捐钱,已经实属不易。哪怕一锱一铢,皆乃民心也。

截止二月初,磁州与相州二副帅,皆人马大增。宗泽部有万余,伯彦部有近两万。大帅府人马一万。计四万人马。当然,大多尚待训练,短期内,还不能上战场。

鹏举忙得日夜操劳。既要操办招兵买马,又不能放松新兵老兵训练。但他始终保持精神饱满,言之大帅府形势喜人。王爷与吴央,也因人马数倍增加,心情大好。

遗憾,刚刚心情好转几天,重大打击又来。

二月初十,又靖康帝、太上皇手诏到,依然是命康王即刻回京。朝廷附带公文,报太上皇、太上皇后等,初七被金人索虏青城扣押。

二月初七,宋将,范琼为虎作伥,力太上皇出宫。此时,这位书画大才皇帝,反倒生出一股精气神,对范琼说:“若以我人质,得让皇帝(靖康帝)归保宗社,亦无所辞!”然而,说说而已,金人何能理会而放归靖康帝?

是日,宋太上皇及其皇后嫔妃,也被金兵劫至青城。父子一起,同囿女真阶下。

此后父子二帝,皆被俘虏扣留,成为金国阶下囚后,朝廷失控!

——呜呼!汴京泼天祸,靖康朝廷殇!

这次,任谁也劝不住,王爷决意要去救父亲。却命吴央,不得随同前往。说着,就跨刀上马:“大不了你们谁也别跟着,本王哪怕一人前往,也要去救我父皇。”

吴央见无以劝阻,立即上前,死死拽牢其缰绳,当众大声道“好吧!如果王爷执意去送死,那吴央陪葬就是。但王爷想留下吴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别忘了,我们有约,同生共死。”随即对蓝珪“蓝公公,快把我的羚驹儿牵来。”

身边的其他人均大声附和“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连牵马而来的小邓与蓝珪也表示,要与王爷同生共死。

岳飞更绝,干脆拔剑指天“王爷想出帅府之门,除非先杀了鹏举。”

所有护卫闻声,纷纷赶来,“同生共死!”…

霎时,整个帅府大院,一片“同生共死!”声浪,响彻云天。

帅府外军营,正在操练的将士,闻声全副武装,蜂拥而至,堵满帅府里里外外,水泄不通。几个统领上前表示:“王爷,我等愿与王爷,同生共死!”

这时,汪伯彦与宗泽,前后脚赶到。他们也闻此报,知道王爷定然要出意外。故而快马奔驰而来,正赶上如此场面。将士们赶紧让出一条道,让二位副帅走进。

宗泽气急道“今日,老夫就倚老卖老,你先给我下来再说。”

汪伯彦道:“王爷,在下也活五十有六了,按年龄,亦可算王爷长辈了。王爷,凡事总有个商量。还是听宗泽老将军一句。先下马,我们商量着办。不然,你以为,我与宗泽将军,还在乎同生共死吗?”

王爷再也扛不住,下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自从金人再次入侵,到目前为止,始终没有停止过,大小战役。总是不断有金军,要取康王为人质。每次、每回,都是汪、宗、岳与吴央等,拼死保全。

至此,王爷深深感到,生命不是他自己的,是大宋的,是社稷的,是子民的,是这帮哥们的,是吴央的…

吴央扶起王爷。王爷抬袖揩干眼泪,无声地,对着满院子人头,分别四向各一鞠躬。然后随吴央,向书房走去。汪副帅挥挥手,众人纷纷散去。

汪、宗、岳,紧随其后,进了书房。吴央见此,便要离开。宗泽道:“吴骑卫留步!今个我等有重要议题,你必须参与决策。”

汪、宗二副帅,带来十分严峻的消息。金二副帅,得金帝完颜吴乞买,复旨。旨意从之前的“作速催回,毋滋遗孽。”上升为“作速杀之,毋滋遗孽。”即,同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速灭了赵构。因而,此为宗泽所说的“有重要议题”之原因。

——作速杀之,毋滋遗孽!

吴央顿感脑袋一热,大概血冲脑门了。这可怎么是好?比之要劫持而扣押的目的,难以对付多了。派杀手,躲在什么地方,放冷箭,可以杀之;收买叛徒、流氓、无赖、匪贼等等,可以伺机而杀之;可以,可以…尤其护卫、亲兵,如果也有人贼心反骨作祟,那就更加防不胜防!她感到,心如灌铅般沉重。她能够,保护得了他么?观世音菩萨说了,要她以“守护”为天职。而赵构,就是她必须守护的“男一号”!

“天!我该怎么办哪,我有这个能力么?”

吴央,心中直问天!可“天意自古高难问”哪!

——唉!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吧…

吴央心里七上八下,其他人还在激烈商议中。结论,安阳绝对不能再呆下去,必须立即撤离黄河以南再说。

决议一旦形成,便紧锣密鼓地准备南撤。

宗泽主动请缨,他与岳飞依然各自为主副将。岳飞为前矛,宗泽为后盾。王爷率千余护卫,再加两千精兵,与汪副帅居中。他与岳飞,各领五千人马,一路护送。

余军延缓两日,陆续发兵追随前往。过了黄河,再根据局势,谋而后动。

南下目的地——济州(济宁巨野,离北宋时的黄河南岸约150里)。

靖康2年阴历2月初十,当拔营南下济州决策一出,吴央要梁如倩,快马加鞭南下澶州,通知红玉梁家军,作接应准备。

梁氏如倩,乃红玉应吴央之请,于年前九月初派来的走骑(通信兵),系红玉族妹。如倩大多时间,留在吴央身边做跟班。吴央亲自予以综合性调教。因而与这位年长自己一岁的女孩,关系很融洽。红玉果然识人,如倩不仅识得常用汉字,而且武功甚好。

如倩走后,当夜,吴央秉香跪地,阖睑默默祈祷。祈求上天,达成如倩安全南下,红玉万事俱备,大帅兵马所向披靡,康王一路平安…

感觉有人走来,与之齐跪。她专注地,祈祷完了,才睁眼。发现是她的王爷,煞有介事地,与她并排跪地合掌。等她起身,他也起身。然后,都默默地向书房走去。

“你怎么会在那的?”她问。答曰,去找你,发现了。问,那你祈祷什么?答,就一句:上耶!达成这个小女子所有心愿吧!

她会心一笑。道:“君上,明天,我要收拾行装了。我很简单,一包袱而已。所以,主要是为你收拾。因此,你其他不用管,只收拾你书房的所有文牒、折子什么的。而这,比较花费时间,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需要留下的,打包。其他的,销毁。”

他没有回话,而是马上动手,把案桌上,抽屉里,书架上,木箱里,所有存放的文牒、折子类,都摆一起。

吴央腾空一个最大最好的箱子,道“需要留下的,搁这箱子里。不要的,搁一边。君上要掌握一点,除了特别重要的,其他的一概不能带。收拾好了。我亲自销毁,不能假以他人之手。另外,你大哥赵桓的蜡丸诏书,你要揣怀里。其他的,都无需随身带。”

然后,他们一起忙到深夜。

2月11日,磁州宗泽拔营,汇安阳。

宗泽率部到达。言之,其人马驻扎附近寺庙。随行的有李老夫人,说是一定要在王爷与吴央出发前,再见一面。

吴央一听,立马奔出,迎老夫人进礼宾部,扶她坐下。

老夫人看一眼,无外人,小声说:“姑娘,我带来万两银子。一半是我多年积蓄,一半,是我向乡人募捐的。我的给姑娘,作将来嫁妆。募捐来的,给王爷作军饷。虽然不多,聊表心意吧。虽然你女扮男装,但我知道你是女子。”

说罢,伸手轻抚吴央的脸庞。吴央夺眶而出的泪水,从老夫人指缝间流淌而出,对着李老夫人,饮泪跪拜。

“哎呀,姑娘,这如何使得!你怎么了,我惹你伤心了?”

这时,王爷闻讯赶来了。正遇吴央跪而哭泣,一头雾水。

吴央起身,脸上漾开悲戚的笑容,道:“老夫人,吴央是喜极而泣。有老夫人这么疼爱吴央,我心里很温暖。”虽然王爷来了,她还是止不住,汩汩而出的泪水…

“吴央,你在老身那,虽然只住一宿,可老身就喜爱上你了。老身没有闺女,所以,我把自己一点积蓄,给你带来。权当一了老身喜爱情怀而已,因而你不必过于上心。因为老身,可能就要,留着也没什么大用了。”

她抬袖,努力揩去泪水,道“老夫人,吴央请求,你与我们一起南下。上次在你家,就想说的。可当时我担心路上不安全。现在,正巧你来了,就不要回去了。”

王爷马上附和“是啊,李老夫人。不说你是本王的恩人,就冲着吴央与你老有缘,就请与我们同行吧。”

“不了,老身谢二位美意。我都一把年纪了,任是什么天翻地覆,也无所谓了。还是在老屋,养老的好。你们放心地去吧,老身会每日为你们祈福的。我清楚,凭二位骨相,皆非同一般,佛祖会保佑二位的。”

老夫人说罢,就起身要辞行,说什么也留不住。王爷与吴央无奈,便送到门外。宗泽跟来道“二位放心,老夫会派骑兵护送老夫人的。”

吴央对老夫人深鞠一拜,然后扶她上了马车。看着车驾远去,止不住的泪水,又潸然而下。

“因为老身,可能就要,留着也没什么大用了。”

“我清楚,凭二位骨相,皆非同一般,佛祖会保佑二位的。”

老夫人的话萦回耳际——又一位懂“推演”的老太太,与鹏举的母亲一样。文王在汤阴羑里,“拘而演易”,深远地传承而影响了,这片乡土上的智者。老夫人定然是推演出,她的爱子即将罹难了…

王爷默然地,挽着她的肩膀,缓缓走回。

无论王爷问什么,她始终轻轻摇头,不吭气,又接着收拾去了。

12日临晨,天色微明,大部队启程,浩浩荡荡。

出了安阳,鹏举过来辞行。他只带走千余骑兵,要取直线南下,言之或能因而引开追敌视线。安排他的部将徐庆率4000人马为王爷前军。

一路顺畅,天黑不久便抵达大名城外,行程200余里。进入大名府衙,安顿歇息。

翌日,伯彦问是否休息一日再往须城。王爷答,“廷俊不必担心,本王不累。不要耽搁,马上启程。经孟店(阳谷)至须城约360里,可行程一半左右时,于沿途找个村子歇脚备餐。”

又一路顺畅,行至将半。正准备于附近村庄歇脚,迎面奔来两骑,鹏举亲兵。

报,澶州、濮州、济阴一线,被粘罕大将完颜娄室,约三万兵马布控。岳统制命在下拦下大帅,最多驻军东平,要停止前进。并请求大元帅、汪副元帅,速派徐庆前军,前往驰援。

汪副追上来问:“王爷,是否在下也率部驰援开徳府。”

王爷看了一脸忧色的吴央一眼,转向他道:“前方吃进,你的五千人马都去,吩咐听从鹏举统一指挥。你自己,不能去。我们这里不要紧的,后面有宗泽军。”

九千人马开走,剩下大帅三千人马,屯兵附近村子。王爷见吴央,一直站在外面,面对澶州方向。木桩一般,一动不动。他走过去道:“怎么,你不会是,想去开徳府吧。”一脸严峻地。

“哪里话!自打离开安阳那一刻起,我就告诫自己,并对天起誓。此后,半步不会离开王爷。可我鹏举兄,红玉姐,正在对抗强敌。完颜娄室,粘罕麾下,第一骁将也。太原,就是被他攻陷的。英雄如王亶,与城池共失矣。再说,真正的女真将士,与我军一般将士相比,恐怕他们可以,以一抵十也。”

“我知道你揪心,我也揪心哪。你没看见,我把廷俊军都派去了。要不,留下护卫,其余两千都派去?”他认真地。

“开什么玩笑!王爷,担心归担心。然我坚信,鹏举与红玉联袂,绝对有够强力。澶州非太原,岳、梁非王、张也。太原是被锁城围困八个月,皆不见外援情况下失陷的。因此,我曾经北望而虔诚地祭奠过王亶,也祭奠过种师中、刘公讳等。我们永远不能忘记,那些壮烈赴国觞的英雄。”

王爷见她一脸神圣,心中暗叹,我的小女人哪,你怎能具有如此,非同凡响之心胸与情怀。真是既怀家,更怀国也!

正担心之际,宗泽赶到。王爷要宗泽5000兵马,即刻下澶州。

宗泽看向吴央,吴央会意道:“王爷,别忘了,我们面临的是,前有堵军,后有追兵,腹背受敌也。依我看,最多再派宗泽将军两千人,要留下三千。除了护卫不能动,我们留下的五千人马,交由宗泽统一指挥,预防背后袭击。”

“那就这么办,宗泽将军,你马上去安排。”

宗泽对她会心一笑,表示赞赏。她却满脑子官司般,南下,南下,南下到哪里算个头啊!反正南下际州,只是第一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