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南偷北盗 只见那石屋甚为宽大,东西两端,各堆着些山薯、茯苓、黄精、首乌一类的山果,其中也还有些人间的干粮。
南北两面,却堆放着不计其数的珠宝,璇光彩色,绚丽夺目,竟将这偌大的一个石室,映得通明。
伊风这才恍然为什么窗口的灯光,会和普通灯光的那种昏黄之色迥然不同。
这些已经足够伊风惊异的了。
然最令伊风吃惊的,却是石室中央,对坐着两人,朝东的一人,左腿盘着,右腿支起,穿着油光四腻的鹑衣,像是已有多年未曾换过。赤着双足,不停地用手指去搓着脚丫里的臭泥,头上也是乱发四生,须髯互结。只有两只眼睛,开合之间,射出精光。朝西的那人,枯瘦如柴,两颊内陷,颧骨高耸,胡须虽轻,但也留得很长,身上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垂目盘膝,像尊石像盘坐着。
这种诡异的景象,自然难怪伊风吃惊。他偷望了一会,第一个得到的概念便是:这两人已在这石室中住了很久很久。
其次,他知道这两人,必定身怀绝顶功力。
但他疑惑的是:“这两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此深山石室中静坐呢?”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问题很难得到答案,心中暗忖:“最好我能够偷偷溜进那洞穴里,而不让他们知道,再偷偷溜出去。”
心里虽是如此想,其实他也知道这种想法的荒谬和不可能,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全是聋子吧?
他心中着急,却又无汁可施。
目光再向里望,又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那虬须大汉突然跳了起来,哈哈笑了两声,声音直可穿金裂石,震得伊风的耳朵嗡嗡作响。口中却说道:“我上半身向左一旋,你上月那招的右手便刚好贴着我左侧擦过,下半身向右旋,是躲开你斜击而下的左手,我再用左手回勾,来点你右耳后的‘艺血穴’,右掌用‘小天星’的掌力外击,你若向左去避,我左手正封住你的退路,你若向右去避,我右腿这一圈、一勾,脚跟正好撞向你脚跟的‘百碧穴’,你只有后避,但那时我‘小天星’的掌力,正好用上。”
他一口气说完,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接口说道:“若非我习得‘拆骨锁骨’之术,我就要栽在你上月那招之下了。”
窗外的伊风,听得冷汗涔涔而落,这虬须大汉的武功招式,简直精妙得骇人听闻!
他心中数转,暗自思忖道:“若是有人对我发出此招,而手法和这虬须大汉一样快的话,那我就死定了。”
闪目再朝里望,那枯瘦的老者,仍像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坐在那里,生像是毫无所动的样子。
那虬须大汉仰天而笑了一阵,跑到后面取了一块已经干得像石头一样的卤牛肉,又坐到他原先的那块蒲团上,吃了起来。
伊风此刻心中已模糊地有了个概念,心中暗暗猜测着:“这两人必定是在较量着武功?”
但是疑问又随即而来:“他两人较量武功,为何选了这种所在?而且照这种情况看来,他两人在此已不止一年,难道他们一直在这里较技吗?”
他心里正在动念,却见虬须大汉又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荒山之中,也有客来。窗外的朋友,快请进来!”
笑声穿金裂石,语声更是作金石鸣,震得四山都仿佛起了回声。
伊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不禁更惊异于这虬须大汉的功力。
他暗忖:“我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他怎会知道有人?”
他却不知道自己紧张过度,竟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来了,起先人家正在沉思,所以没有听到,此刻说出解招。注意力才及至此处。
那虬须大汉又道:“窗外的客人,再不进来,主人就要亲自出窗去请了。”
他语声已变得颇为严厉。
伊风看过人家的身手,知道逃是逃不掉的;而且自己也没有逃的必要。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能逃,也不可逃的。
他胆气一壮,索性大方地朗声说道:“主人相邀,敢不从命?”
目光四射,却发现这石室竟有窗无门。
那虬须大汉又笑道:“老夫当年盖这房子的时候,忘记盖门,朋友就从窗中进来吧!”
伊风听他自称“老夫”,但是声若洪钟,身强体健,举手投足间,矫捷、灵活,无可比拟,又何尝有一星半点老态?
伊风在黑暗中一耸肩膀,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双手搭上窗口,头往里一钻,身躯就像蛇一样从窗口滑了进去。
一进房,他就双手抱拳。
须知伊风弱冠游侠,即名扬四海,也正是条没折扣的好汉,真遇上事,态度反而更为从容。
再加卜他长身玉立,面目英俊,动作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潇洒、飘逸之态。
双手抱拳一拱,口中朗声说道:“小可无知,斗胆闯入前辈居处,还望前辈恕罪则个!”
那虬须大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突又连声哈哈大笑道:“荒山来客,已是异数,而来客却又是这等俊品人物,真教老夫喜不自胜了!”
他转头又向那始终动也不动的瘦老者道:“孤老头!你先别动脑筋,看看我们这位漂亮的客人!”
伊风目光一转,见那枯瘦老人,倏地睁开眼来,竟似电光一闪,禁不住悄悄移开目光,不敢和人家那利刃般的目光接触。
那枯瘦老人面目毫无表情,也打量了他几眼,冷泠说道:“小孩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随即又闭上眼睛,老僧入定般地坐着,仿佛对世间的一切事,都漠不关心似的。
伊风微微有些不悦,暗忖:“这老头子怎的如此没有人性?”
于是暗中对虬须大汉生起了好感,又朝那大汉抱拳一揖,道:“小可惊扰两位老前辈的清修,深感不安!只是小可…”
那虬须大汉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又哈哈笑着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老夫和这老头子在这里打了将近十年的架,天天看着这老头子的面目,心里惹得起腻。如今你这漂亮小伙子来了,正好陪老夫我谈谈,老夫实在高兴得很!”
伊风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人已在此较技十年了!”他惊异地暗忖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支持着他们如此的?
他望着这大汉的鹑衣污面,心中想到这深山中的十年岁月,会是如何地寂寞?他更不知道,这两人如何忍受过来?
目光一转,被那些珠宝光芒映得耀目生花。心中对这两人的来历,更是大惑!
那虬须大汉举掌一切,他手中那块干硬如石的牛肉,竟像豆腐般地被一切为二。他将一块递给伊风,又笑道:“小伙子,先吃些牛肉,歇息歇息,让那老家伙去动脑筋去。”
伊风一笑,接过牛肉,却从背后解下行囊,那里面还有今天早上才买来的风鸡肉脯,还有一小瓶他备来御寒的烧酒。
那虬须大汉一见了这些,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伊风连忙将这些东西递过去,那大汉也老实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片刻之间,这些东西就被一扫而空;那一小瓶酒,也是涓滴不剩了。
那枯瘦老者却始终有如不闻不见,石像般地盘膝垂目坐着。
伊风知道他正以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功力,苦思方才这虬须大汉所说那一招的破解之法。
再看到这虬须大汉的放怀吃喝,心中忖道:“方才这汉子说的那招,是为了破解这瘦老人上月所创的一招,那么岂不是这大汉竟想了一个月,才想出一招的破解之法…”
他心中不禁又吓然。
他还不知道,这两人有时会花更多的时间,去思索一招。
因为他们所学到的招式,都已用尽,而此刻他们所用的招式,却是他们以自身的功力和脑力,再加上无数次的对敌经验,经过苦思而自创出来的。
那虬须大汉风卷残云般吃喝完了,才抚着肚子朗声笑道:“小伙子,你巴巴地跑到这么高的山上来,是为着什么呀?”
伊风立刻道:“小可生平最爱登山,是以才会由江南而至滇中,为的就是久闻此间山名,想到此间来一一登临。”
他早就想到人家会此问,是以早就想好说词,此刻才能毫无犹疑地回答出来。
只是他这番说词,造得并不甚高明而已。
那虬须大汉却像已相信了,连连点头道:“登山最好,登山最好,对于身体,是很有益处的。”
说罢又连声大笑,低头寻找着地上掉下的鸡屑肉渣,捡起来往嘴里送。
伊风看着他的馋相,暗暗觉得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那虬须大汉突然抬起头,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们这两个老怪物,为什么会在山上打了十年的架?”
伊风连忙道:“小可实有此想,只是不敢启口而已。”
那虬须大汉又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
他却又突然一顿,才接口道:“小伙子!你可曾听到过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两个见钱眼开的角色?他两人,一个偷,一个抢,用的方法虽然不同,路道却一样。无论黑道、白道,他两人都见钱就拿,六亲不认,只是——哈!武林中的那些饭桶,也奈何他们不得。”
伊风心中一动,说道:“前辈所说的,可就是三十年前名声震动江湖的‘南偷北盗’,千里追风神行无影妙手许白和铁面孤行客万天萍两位前辈吗?只是后来这两位前辈,不知是什么原因,都一齐失踪了。”
那虬须大汉哈哈一笑,道:“对了!‘南偷北盗’,就是我和这瘦老头。我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偷,一个抢,本来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哪知——”
他说着自怀中取出一物,又接着说道:“却为了这件东西,我们两个却碰到一起;不但碰到一起,还打了起来;不但打了起来,这一打竟打了将近十年。”
伊风定睛望去,却见他手中所持的,只是一块一尺见方的铁块,虽然这铁块里好些璇光暗转,但他却也看不出什么好处来。
他不禁奇怪:“按理说,‘南偷北盗’成名多年,一生之中,见过的宝物不知有多少,却怎会为了这么块黑黝黝的铁块,闹得如此地步?”
那虬须大汉把弄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朝着伊风笑道:“这东西叫‘璇光仪’,你莫看它不起眼,可是这东西的好处,却说也说不尽!”
他咽了口唾沫,又接着说道:“它不但能预测第二天的晴阴,又能解毒,还能避蛇、虫一类的东西。这些都不说,最奇的是,它竟能测出哪里有宝物。不管是人的身上,房子里,甚至是埋在地下的珍宝,这东西都可测出来。哈!这才叫精彩呢!”
他一拍大腿,又道:“可惜的是,这东西我只有一半。于是我就千方百计地去找另一半,找来找去,才知道这东西的另一半,却在这瘦老头子身上,而这瘦老头子,也正在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在我手里的这一半。”
伊风听得出神,他自小到大,还真没有听说过世间竟有这种稀奇的事物,不禁更仔细地去望那“璇光仪”,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何异处。
那虬须大汉又哈哈一笑道:“我们两人这一碰面,才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对方身上。我们两人心中就全有数,知道要得到对方的东西,可不是件容易事!于是我们就订好时间、地点,作一拼斗。谁要是赢了,不但能得到这‘璇光仪’——”
他一指房中那不计其数,无法估计的珠宝,又接着说道:“而且还可以得到对方历年来的积蓄。喏!就是这些玩意。”
伊风恍然而悟,他们为什么在这种荒山之中,忍受十年的痛苦和寂寞。
但是他又不禁问着自己:“花了十年的光阴,而仅是为着这些身外之物,可算值得吗?”
他不禁暗暗摇头,为着这两位武林前辈所浪费的十载时光而惋惜!
虬须大汉又道:“我们所约比斗之处,本是在这无量山下,到时双方果然都如约而至。可是我们在山下连斗了七天七夜,我和这瘦老头子虽然所学的功夫完全不同,但功力深浅却完全一样。打了七天七夜,竟也没有打出一点结果来,仍然是不分胜负。”
伊风暗忖:“你们一个偷,一个抢,所学的功夫,自然完全不相同了。”
虬须大汉又道:“可是我们却不甘就此善罢甘休,因为那么一来,我们永远就只能拿着半个璇光仪,那就完全等于废物一样。”
伊风暗暗叹息:“人类真是奇怪:他们不愿彼此合作,却情愿浪费十年一去不返的时光,来为着一块顽铁拼斗,这也算人类的智慧吗?”
虬须大汉自然不会知道伊风心中的想法,微一停顿后,又道:“于是我们就在这山巅之处,寻得这所在,搭起石屋,就在这石屋里各自研讨,想创出一招使对方无法招架的绝招来。”
伊风心中暗骂:“你们什么地方不好选,为什么偏偏选中这地方!”
口中却接口问道:“要是有人一想十年,那对方不是就要等上个十年吗?”
虬须大汉笑道:“这当然有个期限,我们以四十天为期,四十天中,若还不能想出一招化解对方招式的着数,那么便算输了。”
他微一停顿,又道:“可是十年来,彼此都未败。有一次,过了三十九天,这瘦老头子还没有想出破解我一招自创的“拂云手”,我以为他输定了,哪知到了第四十天的晚上,还是让他想出了这一招的破法。”
伊风暗叹一声,忖道:“只是他们这十年的光阴,还是有着代价的。十年来他们一定创出许多妙绝人寰的招数来。”
一念至此,不禁神往,忍不住问道:“老前辈的那一招‘拂云手’,是怎么样的一个招数呢?”
那虬须大汉似乎谈得兴起,突然站了起来,双手箕张,由内向外拂出,最妙是脚下在这一拂之间,已换了三个方向,而他的这一拂之势,在脚下的这一动之间,也变了四个方向。
伊风只觉得他这一招,掌影缤纷,如天女散之花雨;而他那魁伟巨大的身形,在使用这一招时,竟也好像散花的天女那样美妙。不禁对这虬须大汉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虬须大汉身形一顿,又坐了下来,得意地大笑着道:“我这一招‘拂云手’,名虽是一招,但使用起来,却有十二个高手同时进攻一人时的那种威力,也亏得这瘦老头子,能想得出破法来!”
言下之意,大有天下除了那瘦老头一人之外,就再无别人能破得他这一招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他笑声一顿,又道:“我们就这样在这石室中,过了十年。到目前为止,谁也无法预测能赢得对方。在苦思破法时还好,最难堪的,就是在对方沉思时,那种寂寞的感觉,可真教人难以忍受!”
语声之中,也不禁流露出凄凉的味道。
伊风正自暗地感叹,却听得这虬须大汉又大声笑道:“可是以后有你陪着,我们谈谈说说,寂寞就可以解除了。”
伊风一惊,连忙道:“小可虽想在此常聆听老前辈的教益,只是小可还另有…”
那虬须大汉双目一张,目光锐利如刀地瞪着伊风,粗声道:“老夫看得起你,你还不识抬举吗?难道你进了这间房子,还想一人先走出去?”
伊风又是大骇。
却听这虬须大汉放缓了口气道:“小伙子!你也是学武之人,在这里陪着老夫,管保有你的好处,不但可以得到许多精妙的武功,临走时还可以弄一袋珍宝回去。”
这虬须大汉数十年前就以生性之奇僻,传遍武林。此刻实在因为这么多年来难堪的寂寞,才会对伊风这么客气。
伊风心中也不禁动了一下。
但是一种更大的力量,却使他说道:“万老前辈的盛情,小可心领…”
那虬须大汉一摆手,抢着道:“小伙子!我先告诉你,我可不姓万,那瘦老头子才姓万。我姓许,叫许白,你听清楚了?”
伊风又一怔。
他可想不到这魁梧的大汉,竟是以一身轻身小巧的软功夫称誉武林的南偷——千里追风,神行无影,妙手许白。
而那瘦小枯干的老头子,却是昔年以大鹰爪手加杂着十二路金刚摔碑掌,以及一身童子混元一气功,走通大河南北的铁面孤行客万天萍。
他望着这两人的身形面貌,又想到那位“天媚”教主的奇丑妇人,心中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口中却只得唯唯说道:“是!许老前辈的盛情,小可心领了。皆因小可实在另有他事…”
妙手许白突然敞声大笑了起来,伊风一惊,自然顿住了话。
妙手许白笑声一住,双目又电也似的射出精光,厉声道:“你要是实在不买老夫的账,也没有关系;只是你却要说给老夫听听,有什么事值得你推却老夫这种别人梦想不得的奇遇?若是老夫也认为值得的,那还罢了;如若不然——哼!”
伊风现在可发觉这妙手许白的不可理喻。也知道,自己虽然功力精进,但到底修为太浅,和这种高手一比,还差得远!
那就是说:除了依照他说的路走之外,别无其他选择的余地!
他回头一望,那铁面孤行客仍然不闻不问地呆坐着,生像就算天塌下来,他也管不着似的。
伊风长叹一声,忖道:“怎的这两人竟如此不通情理!”
他可没有想到,这两人若非生性奇僻得不近情理,又怎会在这深山中一呆十年?
他心念一动,忖道:“看来我只有暂时在这里陪着他们,反正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出胜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样可以寻得那武曲星君的秘藏。到了那时,我身兼各家之长,再加上功夺造化的‘毒龙丸’,我何愁大仇不报,武功不成?”
他高兴地思量着。
可是念头再一转时,想到终南山上的数百人命,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他脸上忽青忽白,正是他心中天人交战之际。
须知凡是人类,就不免多多少少地有些自私的欲念,这本无可厚非;只是这自私若损害到别人,而将别人损害得很严重的话,就应克制了。
伊风此刻,正是陷于极度的矛盾之中。他知道若一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那么那本武林瑰宝“天星秘笈”和那粒功能夺天地造化的毒龙丸,就绝对不会再是自己之物了。
而他如不说呢?
终南山里的数百个中毒垂危的终南弟子,都在等着他的解药,姑无论他赶回去时还能救得多少人的性命,但无论如何,一向嫉恶如仇,以侠义自许的他,总不能见死而不救!
窗外夜色更浓。
带着凛冽寒意的晚风,从窗口射入,吹到伊风的身上。
然而他却像是毫无所觉似的。
他身受奇辱,志切复仇,若此刻说出那秘藏,这“南偷北盗”,还会让他取出“天星秘笈”和“毒龙丸”吗?
那么,他复仇的希望,岂非又完全归于泡影?
在他想来,任何一个问题,都是非常容易答复的,尤其是有关自已切身利害的事。
因为那只须本着自己得益较多的一方去做,在他认为就是正确的。
铁面孤行客兀自静坐如泥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他们的对话。
伊风蓦地一咬牙,下了个决定——
他朗声道:“前辈既然如此相逼,晚辈自然不得不说出。”
他剑眉一扬,正气凛然!
接着又说道:“只是晚辈却不是为了爱惜自己的时光,甚或生命,而是为着另外数百条人命,不得不将此事说出…”
妙手许白微一皱眉,似乎觉得很不耐烦,也似乎对伊风的话,颇不相信,因为在他想来,世上简直不可能有伊风口中所说之事。
伊风朗朗说下去道:“小可此来滇中无量山,是关系着武林中一个绝大的秘密,那就是百十年前,武林异人武曲星君所遗留下来的秘藏…”
说到此处,那一直垂目而坐的铁面孤行客,也不禁睁开眼睛来。
妙手许白更是露出急切的神色。
伊风目光一扫,看到他们的神情,暗叹一声!
觉得这两人武功虽高,人品却极为低下!
暗暗担心那本武林秘笈,“天星秘笈”若落在他们手上,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为虎作伥?
但是若非如此,又怎能救得终南山里的数百条人命?
他长叹一声,接着说下去道:“武曲星君死前,将他生平武学之精华——‘天星秘笈’和一粒‘毒龙丸’,埋藏在这无量山里,也就是两位的身侧…”
妙手许白和铁面孤行客,都不禁耸然动容!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若得了这本昔年纵横天下武林异人所遗留下的武学秘笈,再加上自身的数十年修为,那么自己瞬息就可变成天下第一高手。
于是他们眼中,都发出了贪婪的光彩,更是屏息倾听下去,生怕这年轻人不肯说出藏宝之地。
妙手许白更不住大声催促着:“快讲下去!”
伊风却故意停顿了半晌,使得他二人急之不胜,才接口说道:“这两样东西,虽是天下武林人士所渴求之物,但情势如此,晚辈却情愿放弃这两样东西,而转送与两位前辈。但是…”
他又故意一顿,才缓缓说道:“但是,晚辈却定要得到武曲星君所遗留的另外一物。”
妙手许白和铁面孤行客几乎同时问道:“那是什么?”
伊风更为清楚地了解了这两人的贪婪,一笑说道:“那就是天下至毒之药‘蚀骨圣水’的惟一解药。我之所以渴求此物,就是为了解救终南山中了此毒的数百人命。”
他觉得在这两人面前,已再无自称晚辈的必要。
而这两人也更不会注意到他称呼上的改变。
只是觉得这年轻人放弃了两件武林秘宝,而巴巴地要那与己无关的解药,有些奇怪。
他们甚至想到这其中有什么诡计,但他们自恃自家的能力,却也未将任何诡计,放在心上。
伊风又道:“两位若放了我,我就将两位带到那藏宝之地,只要得到解药,我便立即回去。至于那两件异宝的分配,全凭两位做主了。”
妙手许白和铁面孤行客万天萍,心中各自一转,又同时道:“这个行得!”
妙手许白目光一望窗外,道:“现在天光已渐白,正好行事。”
转头一望万天萍,又道:“你我之事,等到此事过后,再作了断好了。”
他心中其实已另有计较。
但铁面孤行客又何尝不如此,当然也毫无异议地答应了。
妙手许白大笑道:“走吧!”
身形一动,庞大的身躯倏然之间,已钻出了窗子。
伊风暗叹一声,心想这千里追风神行无影的轻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其艺愈高,其行却愈卑,令人惋惜。
他思忖之间,眼前又一花,那铁面孤行客也掠了出去。
他也一掠而出。
天光虽未大亮,但东方已泛出鱼肚般的白色,山坳之中,也明亮得足够他寻找藏宝之地了。
仰望天色,他忽然想到自己如此做,是否对得起昔年嫉恶如仇的武曲星君?
但事已至此,又怎有其他之路可走!
他暗地又长叹一声,忖道:“也许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这不得已的做法吧!”
山壁之上,满生青苔,他沿着瀑布之侧前行,目光仔细地搜索着,果然发现在那满生青苔的山壁上,有着七处痕迹。
那是以内家金刚指一类的功夫,在山壁上划出的七个小三角,依着北斗星之位而排列。若非极为留意,也无法看到。
他低唤一声:“在这里。”
跟在他后面的妙手许白和万天萍,也立刻紧紧地停下了脚步。
他找到七星中的主星方位,用手一推,山壁却动也不动。
他微微一愕,立刻真气贯达四梢,吐气开声,朝着那位置双掌缓缓推去——
立刻起了一阵无法形容的声响,而那一片浑如整体的山壁,右侧却缓缓应手向内移去,左侧却向外面旋了出来。
于是,山壁上立刻现出一处洞穴。
他狂喜之下,暗自佩服那位前辈异人心意之灵巧。
突地,身侧“嗖”“嗖”两声,原来妙手许白和万天萍,已抢着掠了进去,他嗤之以鼻地轻笑了一声,也跟着走进这藏宝之窟。
有天光入口之处射入,是以洞窟之中,并不十分黑暗;但洞的内端,却是黑黝黝的一片,仿佛深不可测。
妙手许白朝伊风一扬手,伊风眼神微分,再定睛看去,自家身上的火折子,已被这位神偷妙手,在这一刹那里,不知不觉地偷了去。
他无可奈何地一笑,心想:自己总算尝到了这位神偷妙手的滋味。
妙手许白晃开火折,当先向内走去,万天萍当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伊风反而走在最后,只是他也并不在意而已。
前行数十丈,洞窟越来越窄,前面忽然有一张石桌挡住去路。
三人目光动处,都看到那石桌上放着一个铁匣,妙手许白和铁面孤行客身形疾动,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里,都抓到了那铁匣。
他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各怀戒备。
万天萍伸手一扭,那匣上的铁锁便也应手而毁。
伊风也掠了上来,目光注视着。
铁匣的匣盖,被两人同时揭开,首先入目的,却是一张杏黄纸柬。
妙手许白和铁面孤行客又对望了一眼,各自缓缓缩回手。
借着火折子所发出的光线一看,只见那张杏黄纸柬上写着:“入此门者,既属已抱决死之心之人,启此匣后,立服此丸,方具无穷神力,启我后洞,得我秘笈…”
妙手许白和万天萍看到这里,同时倏然伸手,“啪”的一声,两人手掌相击,各自后退一步。
伊风目光动处,却接着念下去:“…得我秘笈,此丸‘阴霄’,虽具无穷妙用,但却内含剧毒。服此丸者,三年之后,必喷血不治而死。此三年中,汝可享受人生,任意行事,因汝之神力,已可无敌于世矣。”
他朗声念完,妙手许白和万天萍都缩回手,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谁都不愿意就只再活三年,当然不愿服下此丸。
伊风抢前一步,伸手向那匣中,说道:“两位既然都不愿服,我就服了吧!”
哪知风声嗖然,一只手擒向他的脉门,另一只手却分毫不差地指向他肘间的“曲池穴”。
他只得连忙缩回手臂。
却听得铁面孤行客万天萍冷冷说道:“你也服不得!”
伊风一愕!
须知他最最渴求之事,便是能够雪耻复仇。此丸服下后,纵然只能再活三年;但他若能借着这神力而得以完成心愿,那他死亦不惜。是以他才有服下此丸的决心。
他愕了半晌,才体会出来。忖道:“这两人不愿短命,当然不愿服下此丸。可是却又怕我服下此丸之后,有了‘无敌于世’的神力,而对他们不利,是以他们才也不愿我服此丸。”
冷笑一声,也后退一步,束手而观。
妙手许白和万天萍,果然是这种心思,他们脑海中极快地思索了片刻,仍然没有解决的方法。
妙手许白缓缓说道:“我等先拿了此丸,再往前行,也许合你我三人之力,能够开启那武曲星君的后洞,也未可知,那么此丸便可弃去了。”
万天萍微微颔首,一声不响地拿起那铁匣。
妙手许白望了他一眼,暗中忖道:“你一手拿着这铁匣,等会便少了一只手和我抢东西了。”
心里好生得意,面上却一丝也不露出来。
于是三人掠过石桌,又往前走去。
再往前行,洞窟也就更窄。
但三人仍可并肩而行,只是伊风却故意走在后面而已。
前行数十步,前面赫然一块巨石,正好嵌在洞窟里。
这块巨石,庞大无朋,怕不在千斤之下;普天之下,恐怕再难有人能独力移去此石的。
万天萍估量一下,道:“你我三人一齐用力,若能移去此石,进入后洞,那‘蚀骨圣水’,自是归这老弟所有;至于‘天星秘笈’和‘毒龙丸’,却怎的分配法?”
说时,他眼睛瞅着许白,许白却哈哈大笑几声,缓缓说道:“老夫无甚意见,不过总以猜枚之法,最为合适。你说如何?”
万天萍又微微颔首。
妙手许白便又朝伊风一扬手,伊风这次学乖了,眼神一丝不分。
许白哈哈大笑道:“小伙子!真有你的!”
伸出大手在伊风肩上一拍,伊风却一直警觉着。哪知许白伸开另一只手,里面已有十几枚制钱,而这些制钱,伊风心中有数,又是从自己身上取去的。
妙手许白哈哈而笑,又向万天萍道:“我手中拿着几枚制钱,你猜单双,若猜中了,‘天星秘笈’就归你;若猜不中,‘天星秘笈’就归我。你说好不好?”
万天萍一声不响。
许白将手放在背后,一会儿又伸出来,紧紧握着拳,朝万天萍道:“你猜!”
“双!”
万天萍一口答道。
许白伸开手掌,里面有六枚制钱,正是双数,万天萍猜中了。
许白一副懊恼的样子,道:“天星秘笈是你的!”
万天萍面上虽不露声色,但心中却甚喜。
因为这武曲星君一生武学,渊博如海,至今武林尚无一人能及。这种内家秘笈,自然又比那“毒龙丸”高上一筹。
哪知许白面上虽懊恼,心中却得意,暗暗忖道:“万老头子,你又上当了。我服下毒龙丸后,功力立刻就胜过你,你总不能学会‘天星秘笈’上的武功呀,我难道不能从你手上将‘天星秘笈’抢过来?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了!”
原来他心中早就有了计较,是以才会提出猜枚之议。
须知妙手许白以“妙手”名满天下,手上的功夫,已经妙到了毫巅,将手里制钱的数目,随意变化一下,那还不是简单已极的事?
万天萍果然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心中得意,口中道:“分配已定,你我就一同用力,将此石推开吧!”
说罢举手先向那大石推去。
这三人一齐用力,威力岂同小可?那块巨石瞬间向后移去,两旁露出两尺许宽的通道后,许白和万天萍就一齐住于,向内掠去。
里面豁然开朗,又是一个极大的洞窟,却是这山窟的顶端。
妙手许白手中火折一照,发现洞中也有一张石桌,桌上也放着两个铁匣。
他两人连忙向前掠去,一人攫取了一匣,扭头一看,无巧不巧,那妙手许白之匣里,果有一个玉瓶,上面赫然写着“毒龙丸”三字。
他等不及去顾万天萍的反应,匆忙地从瓶中倒出一粒龙眼大的丹丸,就往口中送去,果然入口香气凛冽,他连忙咽了下去。
伊风掠进这洞窟时,石桌上已空无所有。万天萍正狂喜着检视匣中一本黄绫小册,而那妙手许白也正在咽着丹药。
伊风一惊:“难道那解药竟不在此洞中?”
他游侠江湖,虽非大慈大悲之人,然而此刻倒是全为着别人,一点为己私心也没有。
他目光四掠,才发现洞窟上端,突出一石,石上放着一个玉瓶。
于是他连忙提气纵身,向那上面掠去,刚刚够着地位,右手疾伸,扳着那块山石。目光动处,竟发现这块突出的山石上面,除了那玉瓶之外,竟还有一方上面写满字迹的黄绫。
他心中一动,暗忖:“那武曲星君将解药远远放在此处,必有用意。”
于是先不飘身下坠,左手拿了那方黄绫,就着微光一看。
只见那上面写着:“余一生行侠,然却死于流言,苍天!苍天!奈何奈何!世上对余不公,余亦可对世人不公。然余不忍将一生心血所聚,随余之死而永远湮没,是以将余武功之精粹‘天星秘笈’及灵丹妙药,藏于此间。然非具必死之心之人,虽入此洞,亦不能得我秘藏,传我秘技,君临天下。此洞所藏之毒龙丹,乃昔年屠龙大师采天下灵药而成,功能夺天地造化,但其性至阳,若未先服前洞之至阴丹药‘阴霄丹’,再于用力推石引发药性,而冒然用此,则半时之内,必喷血而死…”
看到这里,伊风心中一凛!
移目下望,那万天萍正贪婪地看着那本秘笈,而妙手许白却双手紧抓着石桌,全身起了一阵阵扭曲。伊风心里,蓦然起了一种难言的感觉。
再往下面看着:“是以入我洞者,无必死之心,弃阴霄之丹,则纵能以其他方法进入此洞,仍不免一死。有缘之人,得我秘藏;无缘之人,必遭横祸。余死非遥,临书亦感怀良多矣!”
书法越来越乱。下面潦草地写着:“武曲星君临行绝笔。”
伊风匆匆看完,忍不住长叹一声,飘落地上。
万天萍此刻才注意到他,也看到他手中的黄绫,纵身一掠,一把抢了过来。
伊风不与他争,退后一步。
万天萍极快看完,突地发狂地笑了起来。
伊风心头又是一凛。目光转到妙手许白身上,却见他全身痉挛不已,额上也已开始流下黄豆般大的汗珠。
万天萍笑声越厉,震得山窟之内,回声四起,像是有着无数个万天萍在这山窟之中狂笑一样。
妙手许白紧咬牙关,厉声喝道:“你笑什么?”
万天萍狂笑道:“许白呀!许白!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能和我争了。”
他举起那方黄绫,一句一句地,将上面的字迹念了出来。
念到一半,许白就狂吼一声扑了上去。他此刻体内万火焚心,健壮的肌肉扭曲,将那件本已破烂不堪的鹑衣,挣得片片零落!
万天萍知道自己功力和许白相若,见了他扑上来,也不以为意。冷笑一声,喝道:“临死狂徒!还挣什么命?”
左肋挟着那装着“天星秘笈”的铁匣,左手紧紧握着,原来他已将那粒“阴霄丹”抓在掌心,右掌一挥,直取那像病虎一样扑来的妙手许白的前心。
妙手许白虽然已近疯狂,但是他数十年的坚苦修为,仍使他在这种情况里还没有忘记应敌的招术,左掌向前狂击,右手箕张,向万天萍当胸抓去。这已是拼命的招数了。
万天萍冷笑忖道:“你这是找死!”
右掌加了十成真力,向前击出。
须知他武功虽和妙手许白相若,但他所习的是金刚掌力,若硬碰硬地互对掌力,以轻软之功称誉的许白,便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以右掌出击,而许白却仅以左掌相迎呢?
哪知双掌一接,却大出万天萍的意外,自己身形倏地一震,还未来得及转第二个念头,妙手许白的右掌,已着着实实地扑向他前胸。万天萍惨吼一声,妙手许白的右手五指,竟深深插入他的胸内。
原来那毒龙丸至阳至刚,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单独服用,否则,便引发心火,喷血而死;妙手许白,也不例外。但是他在服下此丸后,体内的真力便倏然增长数倍,这种功力的暴增,也是任何人不能抵受的,是以对掌之下,万天萍便非他的敌手。
伊风远远站着,看到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纵然深恶此二人,但也不禁恻然!
铁面孤行客胸前剧痛,狂吼一声,拼着最后一丝余力,右掌前击,砰然一声,也着着实实地击在妙手许白的胸前。
妙手许白双睛血赤,铁面孤行客这势挟千钧的一掌,并未能使他摔出去,只是将他前胸的胸骨,尽数打断。
然而却有另一种奇异的力道,竟支持他残存的生力,他巨猿般的左掌,疾地前伸,五指如刀,竟又插在万天萍的咽喉里。
万天萍的鲜血,溅得他一身一脸,使得虬须巨目的他,更为狰狞可怖!
从许白口中沁出的血,已一滴滴落在万天萍的脸上。
这两人天资都绝高,武功亦奇深,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怪杰,竟为了些贪心,而落得如此下场,是值得惋惜的,抑或是不值得呢?
但无论如何,伊风毕竟作了这幕惨剧的惟一看客;无论如何,他对这两人的死,也怀有许多悲怆和许多感触!
火折子先前被妙手许白放在桌边,此刻烧到了石桌,就熄了。
山窟里顿时变得坟墓一般地静寂,坟墓一般地黑暗——
伊风怔怔地站在那里,悄然闭起了眼睛。
但是这景象却仍深邃地,留在他脑海里,这也许对他以后作人,会有着很大的影响吧!
良久,他茫然睁开眼睛,但四周却仍像他闭着眼睛一样黑暗。
于是他摸索着,走到石桌边,摸索着,拿到那火折子,晃开火焰,地上的“南偷北盗”,血液亘流,紧紧压在一处。他们生前的恩怨,以及他们生前的贪婪,此刻已随着死亡,永远消失了!
没有任何声音,即使最轻微的风声、虫鸣,都没有。伊风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又愕了半晌,缓缓移动着脚步,走到那两个怪杰的尸身之侧——
然后,他将这两具尸身,移到石桌上。
直到此刻,万天萍仍紧挟着那内放“天星秘笈”的铁匣。伊风长叹一声,费力地将那铁匣,从他冰凉的胁下,取了出来。
先前,他虽对这两人极为轻视和痛恶,但此刻,这份轻视和痛恶,也随着这两人的离开人世,而离开了伊风的心房。
他黯然掏出一块白巾,为这两位怪杰,拭净了脸上的血迹,再纵身掠起,从那块山石上,拿下了那里面放着解药的玉瓶。
此刻他脑海中空空洞洞,除了那一幕惨烈的景象外,他想不到任何事。虽然他鼻端嗅到一股异香,他也没有去探查那异香的来源。只觉得这洞窟里,有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意味,压在他的心上。
他有着急切离开这里的欲望,匆匆启开铁匣,将那本“天星秘笈”,揣在身上;手里谨慎地拿着那玉瓶,因为这关系着许多人的生命,于是他回转身,向洞外走去。
只遗留下这两个武林怪杰的尸身,纠缠地倒卧在石桌上。也还留下两件他唾手可得的武林异宝,湮没在这洞窟里。
当然,这两件武林异宝,是不会永远湮没的。
那么又是谁能有缘得到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