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1)

记得当时年纪小 席绢 10554 字 5个月前

记得当时年纪小第十七篇:吉他挽歌  您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您常挂在嘴边的话是——

“我只是欠栽培而已啦,知不?”

多么得意洋洋的口吻。

ok!我承认您是多才多艺的。

确实啦,我从没见过哪一位别人家的爸爸像您这般喜欢学习各种东西,

也真的每样东西居然都会上一点…

可是,老爸,对于敝人女儿我的那把吉他,您到底打算怎么交代?

卯起来了!怎么可以在小孩子面前漏气呢?

我们家的小孩总是喜欢课外读物比教科书多,兴趣嗜好都培养在功课以外的地方。

虽然教育部说德智体群美五育要并重,但是其实老师以及大人们永远计较著考卷上一分两分的差别;常会因为进步或退步一两个名次而开心或发火。可以说,我们台湾的  教育是“万般皆下品,唯尊智育高”。

什么体育?什么美育?那是比赛时才会稍微提一下的东西啦!

我们家的小孩,有的喜欢唱歌、有的喜欢画画、有的喜欢打电动…呃,电动也是一种运动嘛,对不对?可是这些跟课业无关的东西,从来不被允许,我们自然只能  偷偷摸摸地来。

长期的压抑之后,相信大家都能理解我们家某位小孩努力存了一笔钱之后,为何  会义无反顾地去买来一把对她而言非常非常昂贵的吉他吧!

没错,就是吉他。很多年以前,薪资水平很低、物价却很高的那个年代,吉他正是所谓奢侈品的代表之一。这个小孩以她遗传自父方的固执坚毅,就是咬牙给它买回家了!她会弹吗?不,她不会弹,因为学费还没赚起来,等赚到了再去想找老师来教  的事。现下有得摸摸弄弄、有得把玩就够了。

几个小孩在小小卧房里,对这种稀奇的东西发出各种疑问。

“你会弹吗?”

叮叮咚咚哄哄哄——

“听,有声音喔。”这就叫“会弹”啦,知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叫C大调、F大调吗?”大伙忍住捂耳朵的欲望。

买吉他的那一个逞强道:

“知道啦,我们上音乐课不都是唱C大调吗?”

“那你弹一首最简单的来听听,就‘小蜜蜂’好了。”不信她会弹,大家一致要求。

叮叮咚咚哄哄哄——手指由上往下滑过、再由下往上拨,试著找出音阶顺序。

“你们不憧啦,吉他是伴奏的东西,不可能弹出每一个乐音的啦!我现在有弹出声音你们就可以唱了。”找不出音阶,只好自己乱掰一通。反正大家都不懂,掰错也不会  被抓包。

“你自己也不懂吧!”大家作兄弟姊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别在那边硬撑了  眼见一场舌战就要开启,不意,门口传来的声音戛止了所有的火气——

“怎么会有吉他?”爸爸来也。

啊!怎么办?是爸爸!他一定会骂我们,一定会生气,然后训话,然后因为我们的  浪费与玩物丧志决定取消我们的零用钱…—我们脑海中推演出各种想当然耳的情节,

并开始哀悼起来。而买吉他的那个“苦主”则多了一道忧虑——怕她心爱的昂贵吉他就  此香消玉殒…不要啊!还没玩腻耶!

老爸讶异过后,居然是眼睛一亮的表情!他老人家挤进已经很狭窄的卧房里,在床  缘坐下,并顺手拿过老二手上的吉他。

“你们会弹吗?这个我学过哦。”哄哄咚咚咚,一阵乱音表达出他的兴奋。

啥?爸爸学过?不会吧?我们都很怀疑地看他。

“我当兵的时候,别人有吉他,就教我弹,已经有一、二十年了。”好怀念的遥想  眼光。接著问:“这谁买的?”

“我啦。”老二已经把头皮绷得很紧了。

“这支不错,不过音不准,要调一下。”一点也没责备的意思。

咦…听起来好像真的会耶。我们决定忽略耳朵传来的刺痛感,继续听下去。

“你们不会调音对不对?来,我跟你们说,第二条弦走音了,所以我们就要从上面  这里调音。有没有,上面有六个钮,就从这里转。”煞有其事,真的转起来了。一边转、

一边试音,很专业的样子,将我们唬得一愣一愣地,几乎就要抛出崇拜的眼波。

“有没有?这样声音准一点了,对不对?有听出来吗?”

没有,我们还是觉得一样吵。无法从一堆吵杂中分出声音有没有吵得比较纯正一点。

我们开始怀疑自己八成是属牛的,而“对牛弹琴”则是为我们发明的成语…喔,不!

莫非我们没有音乐天分?莫非我们是音痴?

“奇怪,好像都一样,这第二条弦的声音没变的样子。”爸爸居然分得出来,也不  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卯起来了!怎么可以在小孩子面前漏气呢?爸爸开始继续给它扭转、用力地扭转,

就不相信声音调不准!喃喃自语:“转一下就可以了,再转一下——”

直到“啪”一声倏响,所有声音终于静止。没有吉他声,也没有我们的声音,连呼  吸都是静止的——断了,第三根吉他弦,断了。

静,真相大白。爸爸转的不是第二根弦,所以弦音始终如一地走音;他转到的是第  三根弦,于是第三根弦无辜地被扭断了——就这样。

静,依然很静。

“现在的吉他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好了,我去忙了。你们也开始念书吧!”若无  其事,爸爸退场也。

走得很从容,看不出火烧屁股的样子。

老二看著心爱的、昂贵的、买没多久的吉他,久久…久久久都回不了神,完全想  不起来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直到现在,偶尔抬头看到被搁置在衣柜上那昂贵的、短命的、依然没拿去换琴弦的  吉他,还是觉得它阵亡得很冤枉。

第十八篇:出水痘  对当父母的人来说,小孩子生病比世界末日来了还可怕。

可是,每一个小孩子都会有生病的时候的,怎么办呢?

谁教你要生,所以注定得承受各种担心害怕的滋味——

没生过小孩的人都会说这种风凉话。

爸呀,您跟妈在我们全部染水痘那一次,简直累挂。

这个时候呢,孩子生太多就再也不是一件得意的事了,是不?

呆子,哪有人因为水痘不会好而那么开心的。

人家说,出水痘的最佳时机是小学三四年级时。横竖人的一生都要出这么一次水痘,

而太早或太晚都危险,乾脆国小出一出最安全。虽然说有人出过一次水痘之后,还会再  出第二次,但是绝大部分的人肯定是出过一次就有免疫力了。

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水痘悄悄来到我们这个小村庄。当我们看到有人脸上冒出一颗颗红豆子时,吓得以为是什么大病,非常替他担心。后来知道不是,便基于“人  性本恶”的天性,开始加以嘲笑。

这很正常的事呀!一狗票人里若只出现一个异类,那他若不是被景仰就是被嘲笑。

可是,请相信-嘲笑别人是会有报应的!

很快地,报应来了!我们这个三合院里的小孩一个个染上水痘,昨天还嘻嘻哈哈到处玩闹的人,今天突然卧病在床也不稀奇。因为水痘这东西说来就来,不看黄历、不管  良辰吉日,大家全部中标。

当大人终于感觉到事态严重时,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小孩都已被水痘爬上身,每个人的皮肤上都种满了又痒又热的红豆,我们于是发明瞭一个新游戏-比比看谁身上的红豆  比较多!

小孩子向来懂得找乐子玩耍,才不像大人那样大惊小怪咧。奇怪,痒的、痛的人是我们,发烧的人也是我们,但是我们都很勇敢哦!只要还有力气爬下床的人,都嘛不在  乎水痘发威,坚持要出来玩;可是大人很扫兴,常常在我们玩到一半时,鸡猫子吼叫,

直到把我们轰回床上躺好才肯罢休,好像他们病得比我们还严重似的。

大人开始隔离长水痘以及还没长水痘的人,尤其保护那些年纪还幼小的娃儿。别看这水痘没什么,抵抗力差一点的人,也不是没有因为出水痘时不断发高烧而伤到智力变  成低能儿的例子。

我们家正好有一半是“适合”出水痘,以及一半“不适合”出水痘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全部染水痘,就是全部躲过这一次的流行。爸妈非常举棋不定,因为全村的小孩差不多都在这一次出水痘,如果自家小孩没趁这一次出一出,以后还有这个机会  吗?人家说成年后再出水痘危险性比较大耶!

不过这种事又不是像决定要不要打小孩那么简单,也由不得他们说要与不要,当  爸妈还在犹豫时,我们全部出水痘了!

这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不得了的事!马上就战斗位置,严阵以待之。

我们可开心了,就如先前说过的,小孩子集体流行的东西,太早与太晚都会被另眼  相待,我们最崇尚中庸之道,所以欣喜这种流行来得是时候。

本来嘛!大家都有在流行的东西,要是我们没有那多糗?何况如果发烧的话,就可以请假不必上课哦!大家都在比较严重的程度,也在比谁的痘痘比较多。就算大家被水  痘折磨得又痒又难过,可是也不会忘记分一下胜负。

“不许抓!”爸妈老是在我们一双小手蠢蠢欲动时喝斥著。害我们的小动作就这么  定住——几只手指头顿在痘痘的上方,还没来得及大抓特抓以止痒。

这场流行风我们没错过,可最讨人厌的是——会痒,很痒很痒!而最没天理的是爸爸还不允许我们抓痒,简直是不人道呀!害我们只能嫉妒地看著别人畅意地把自己抓成  一只大花猫脸,而我们却不行,好恨呀!

他们自己也长过水痘呀,怎么都不体谅人家一下,这种热、这种痒是很要命的耶!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都被取笑耶!哪有人长水痘而不抓痒的?

很过分喔,妈妈把我们的指甲剪得光秃秃,说是这样就不会乱抓。

很讨厌喔,爸爸去拔一大堆草药回来让妈妈煮,煮成黑抹抹的药汁,说就擦在我们  身上啦,很恶心耶!不要不要啦!

“不要什么!?这样擦一擦你们才不会痒呀,水痘也会很快消掉。”

“有怪味道啦!”呜…这样怎么出去见人啊?

“忍耐一下就好了,看!擦完后比较不痒了有没有?”

哪有哇?还是很痒的嘛。有人不敢应声,但是总也有一些比较白目的人——

“还是会痒啦,就说擦了没有用——”

“那就多擦几次,晚上加药汁下去洗澡,很快就会有用了。”结果那人的下场极度  凄惨,我们一边给他溜,不边不忘代他哀悼著。

爸爸妈妈对我们的抓痒很有意见,又剪掉了我们的爪子,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嫉妒那些花猫们。呜…人家也想抓痒啦!可是每每想到爸爸那张很包公的脸,自己  那颗小小的胆子,就不知道溜到哪边去了。

爸爸的声音追在我们屁股后面,叫著:

“不可以抓喔,知不知道!?如果乱抓就回来罚跪。”

知道啦,知道啦,除了罚跪还会有什么?我们都快要不怕了说,而且我们现在都很娇贵地生病著,爸爸把威胁付诸实行的机率小于黑白郎君终于改邪归正,我们才不担心因为没有指甲可以抓,也因为别人脸上那些抓痕也实在称不上能看,所以我们都很听话。流行嘛!有跟上风潮就好了,倒也不必说非要事事跟人家一样,至少我们并不很  想抓成那种难看样,顶多是嫉妒他们随时可以自由止痒罢了,加上会被嘲笑,这点最呕。

“耶耶耶!我们可以抓,你们不可以。”总有这种无聊人物在一边当跳梁小丑。哼!

不理他。

“我妈妈说明天还要帮我请假,又不必去上学了。”那家伙把自己抓得像病入膏肓  般严重,原来只是为了不去上学。真是…太…太让人嫉妒了!人家也要。

“妈,我们明天要不要去上学呀?”其中一个用很虚弱的声音遥问家门口那边的妈妈。期望妈妈看在我们“病重”的分上,好歹让我们放一天假嘛!她替我们又抹药、又  灌青草茶的,弄得我们好像很严重,那就好人做到底,让人家放假好不好?

“放什么假?不想读书就帮忙下田,要不要?”那头吼回来的是老爸。

哇——不要啦!

再逃,逃得更远一点。

我们躲在公厅里喘大气,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好们是病得最严重的人耶,居然不让我们放假。”有谁家像我们家一样抹那  么多药在身上的啊?

“早上妈妈还说我有一点发烧。”有人觉得自己好虚弱。

“别装了啦,爸妈又不会相信。”另一个人唾弃她。

旁边别家的花猫小朋友更是得意洋洋:

“对咩,我爸爸好骗多了,我可以一个礼拜不必上课哦。”边说边用力抓水泡,恶  …真恶心。

我们退避三舍。

“那个水痘不是一星期就差不多要好了吗?你怎么病半个月了都还没好?”有人突然发现这家伙的水痘一直没有好,那些第一期发病的人都好了说。我们这些第二期的人  都没再冒新痘子了,看来也是快好了的样子。

“哈哈!我就一直抓一直抓,这些水痘就不会好啊,厉害吧!”多么自得,一副欢迎大家起而效尤的样子。呆子,哪有人因为水痘不会好而那么开心的。他八成不知道这  个流行快结束了,到时看他怎么办?

“来呀来呀,我教你们抓。”

没人理他,我们开始觉得安慰,因为再过不久,角色即将转换,被笑的人不会再是  我家这几个被大人小题大作的小孩,肯定是眼前这个死抓著水痘不放的家伙。

“你尽量用力抓下去给我们羡慕没关系,真的。”我家最邪恶的那一个用天使般的  微笑鼓励著。

第十九篇:去给太阳晒就好  每个小孩都曾被殷殷告诫过——不可以玩火,

不可以碰电器用品,

不可以碰所有大人觉得对小孩子而言很危险的东西。

那么,那个“可以碰”的分界点在哪里呢?

老爸,记得不?

咱家的“可以”起始于您们大人终于不耐烦之后。

没听到,没听到,一切都是耳边风!

我们家的小孩都是在白天洗头,因为白天气温较高,不易令小孩著凉;也因为家里人口实在众多,如果一屋子人全挤在晚上盥洗,差不多得洗到半夜去了。所以闲著没事  的小孩,常常会在大中午被抓去洗头。

以前三四天洗一次的,但后来头虱大军以光速横行在全国的小朋友头上之后,政府四处宣导洗头的重要,卫生所的人三天两头造访学校与农村,发放头虱粉。然后,我们可怜的头皮顿时成为战场。平常被那些恶心的小虱子咬已经够可怜了,现在还要每天每  天地洗头,被那些臭兮兮的药粉毒杀。

每个小朋友都讨厌洗头的,因为人人都有过被泡沫攻击眼睛的恐怖经验。因此没见过有谁在洗头时还能洗得笑呵呵的。我们三合院里面有一些堂哥到了可以自己洗头的年  龄之后,常常都用“川烫”的方式洗头,并四处传授自己的良方妙法,造福其他小孩。

“川烫”法之外,又有人加以创造出“淋浇”法,这两种的差别是——

一个把整颗头浸入浴缸里;一个则打开水龙头冲一下。两者皆快速好用,大家都起  而效尤。

而那,也正是头虱一直没法有效扑灭的重大原因。

当大家都赶流行使用那种洗头妙法时,我们家小孩依然被管制寞,没有洗发自主权。

只好一边羡慕别人,一边哀怨地让大人抓去洗头。

这天,周末,当红的刑事剧“天眼”又以恐怖的喘息音效折磨每一颗紧张兮兮的脑  袋。我们几个小孩被妈妈逮个正著,她一旦有空,就是我们头皮受难的时候了。

“来洗头!”妈妈第一个点名离她最近的老二。

不要啦!正在演到坏人要做案耶!老二嘴上应好,屁股就是不动。

早被一票小鬼训练出神臂奇功的妈妈,也不啰嗦,拿好毛巾、洗发粉、头虱粉,就  这么伸手一捞,看也不必看,一只小胳臂就这么给捞住,拽著往浴间走去。

啊啊啊啊…不要啦!一条乾毛巾折成条状蒙住眼,整个人趴在妈妈的腿膝上,然后——行刑!冲冲、洗洗、搓搓、抓抓——此动作重复三次,以将头虱炸得无处可逃为  最高目标,给它死!

几乎像是过了一辈子,老二终于听到天籁一般的赦免声。妈妈道:

“去叫老三来。”

“喔!”老二拔腿就溜,生怕妈妈觉得时间太多,认为应该多洗一次才够本。

“记得叫人帮你吹乾头发。”妈妈只来得及叫这一声。

没听到,没听到,一切都是耳边风!赶快看电视比较重要。将老三推去受刑之后,

老二努力在客厅里找寻一处看电视的好望角。厚,每次周末就是这样,全家人都会回来;

如果又刚好是农闲时期,所有的大人就会填满客厅每一处,害我们小孩子寸步难行。

“走开啦,别挡著。”小姑姑莲花指一戳,将老二的大头往旁边推去。

“老二,你过去一点。”小叔叔比较斯文,只用嘴巴念。

就这么地左闪右闪,终于闪到一处没人赶又看得到电视的地方,老二正要感动一下  时,突然——

“啊你的头发怎么滴滴答答的?也不吹一吹?”正好进广告,爸爸才有空低头看到  把自己缩成一团球的老二。

身为大哥就是有这种好处,他权威开口:“叫姑姑帮你吹。”

小姑姑当然不敢抗命,才要起身,戏剧又开始了,她立即遗忘掉刚才大哥交代了什么工作,又坐回位置上。老二的头继续滴滴答答十分钟。当红的戏剧就是这样,老是没  演几分钟就进广告。

于是爸爸又看到老二的头,声音大了点:

“怎么还那么湿?换叔叔吹!”压根不晓得他家老二还没被吹风机整治过。

小叔叔依依不舍地起身,磨磨蹭蹭走到置物柜…啊!刑事组在追捕凶手了!“咻  ”一声,小叔叔黏回原位。老二又逃过一劫,嘻嘻偷笑,专注地看著电视——

“哈、哈——啾!”结果笑出一个喷嚏。

这下不得了,当老爸的熊熊想起,这个老二身体容易受寒,再让她这么滴下去,一  定会感冒。好,求人不如求已,自己来!

“过来,我帮你吹。”他快步冲向厨房置物柜,拿出吹风机对老二叫著。

老二只好过去,天气很热,她一点也不喜欢被吹风机吹。可是能怎么办呢?谁教她  是小孩?

这时,老三也洗好了,排在老二身后等待吹发…

这时,电视剧里的尸体快要被找到了,恐怖的音效再现江湖…

这时,爸爸变得很浮躁…

吹风机轰轰轰,爸爸的手用力抓拨老二的发,像是大火快炒的厨师正在炒一盘空心  “好了好了,换老三来!”快快快,应该还来得及看到破案。

老二还是湿淋淋,正要回客厅看电视,老爸叫住她——

“你头发还很湿,去给太阳晒一下,比较快乾,去!”当然,老三也逃不掉被正中  午大太阳曝晒的命运。

于是,可怜的老二老三,以及接下来陆续洗完头的其他人,便顶著被妈妈整治过、

被爸爸快炒过的乱发,排排站在大太阳下,让头发自然乾。

当我们正为自己不幸的人生哀悼时,几个剃光头的堂兄弟躲躲藏藏经过我们——厚!

是那些流行川烫洗头法的人,他们的父母终于受不了他们愈来愈多的头虱,抓他们去剃  光头了!

哈哈哈!好好笑喔!

于是我们了解,要摆脱自己郁卒的唯一方法,就是去同情那些比我们更不幸的人。

我们围住他们以表达自己深深的同情——拍拍他们的光头,告诉他们:

“这样打起来声音比较清脆哦!”

第二十篇:妹妹背著洋娃娃  许多不应该也不可能会出现在我们家的东西,

因您,老爸,而奇迹似的出现了。

至今,我们仍视这些为“吴家之不可思议事件”之一,唯一不解的是,您,究竟是  因为父爱心深?还是本身就是购物狂?

啥米?动一下也不行?那怎么玩呀?

我们家小时候很穷,这是打一开始大家就明白的。

以穷人家的道理来说,我们都知道,没有三餐不继已经是大人对生活尽了最大的努力;而能够读书,且一路读上去,无须半工半读百般辛苦,算是大人为我们挣来的奢侈  享受。我们都很知足,从来不敢开口索求那些叫做“玩具”的超级奢侈品。

不过,偶尔偷想一下不犯罪吧?

“我想要小甜甜的洋娃娃。”有人对堂妹的战利品流口水。

“人家比较喜欢眼睛会闭上的洋娃娃。”有人则对同学的玩具充满欣羡。

“那有什么?科学小飞侠才厉害啦!”

一人一款,喜好各自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都知道自己在作白日梦。

唉,我们都知道,就算我们家不穷的话,家里也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的。妈妈是实用主义者,她可以把微薄的钱拿去买书桌,就是不会花半毛钱在没用的玩具身上——这  种坚持之强烈,就连在百无禁忌的大过年也突破不了。

我们几乎要以为任何一种叫做玩具的奢侈品,今生今世是不会出现在我们家啦!可  是,奇迹发生了!

那年,大过年,我们这边的习惯是大年初一都会去天后宫拜拜,祈求有个顺利平安的一年。在我们的认知中,这是大人的节目,跟我们无关的,休想要我们放弃吃喝玩乐  的宝贵时间陪大人去天后宫拜拜。拜托,这些天拜得还不够多吗?

“要不要去妈祖庙拜拜?”老爸问著。

理所当然地,我们给他回以“不要”二字。

可能觉得有点没面子,他利诱之:“庙口那边有好吃的东西哦,我可以买给你们  吃。”

才不稀罕咧,我们都不为所动,满脑子只想著要跟同学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要  玩家家酒,没空应酬大人啦。

生气了,老爸开始训话:

“大过年的,只会窝在家中玩,也不出去走一走,不想出去走的话,就把寒假作业写完算了…”叽哩咕噜、叽哩咕噜郁卒中…这时,一尾小家伙正好走进屋子里来找吃的解馋。老爸瞄到了,问道:“老四,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妈祖庙拜拜?”口气非常不  善,就等著再来一次拒绝好让他火气全开。

“好呀。”老四正愁新年没地方玩呢。

啊…听到的是同意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是初升上来的火气还没消秏完,

只好道;“啊你功课是写完了喔?还想去拜拜?”

不是老爸自己说要带人家去的吗?干嘛又一副责备的样子?老四非常疑感。

不待她回答,老爸说了:

“好啦,那就让你去啦,回来就要写功课了知道吗?”

“知道。”这是习惯对句,不必经由脑袋思考的。

不仅老四一脸疑惑,大家都是相同表情。什么时候变成小孩子死赖著大人说要去拜拜的?刚刚有发生这样的事件吗?明明没人想去,所以爸爸才用食物引诱的呀!在场的  人都可作证喔。

大人的脑袋真的太难理解了!我们只好以此做结论。

不过这件事很快被我们抛在脑后,因为不重要嘛!跟爸妈一同去拜拜一点也不值得羡慕。但是——我们千料万想也不敢相信爸爸居然会买一个洋娃娃给老四抱回来!这这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很快围在老四身边,一旁还站著同样得意的爸爸(天晓得他老人家得意个啥劲  )。叽叽咕咕又妒又羡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很贵吧?多少钱呀?”

“怎么会买这个?是不是你一直吵?”

“没有呀,我才没有吵。”老四申辩。

如果吵就能得到想要的,那我们家的玩具早就满坑满谷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而我们家没有玩具这东西,证明了吵是没有用的。所以说会这么问的人真是没知识又  没常识,平常更没有看电视!我们唾弃他。

“那爸妈怎么会买?”不可思议,一切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爸爸就问我想不想要洋娃娃啊,我说想,他就买了。”就这么简单。

怎么可能?我们家很穷,很穷很穷的耶!又不是有钱人,想买什么都可以。老爸  怎么会突然忘记我们很穷的事实?就算爸爸忘了,妈妈是怎么也不会忘掉的不是吗?

而看来,妈妈很没意见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没有?跟我们去玩就是有这种好康的啦。”爸爸说话了。

是吗?跟爸爸出去玩,就会变有钱人家的小孩喔?

“你们几个以后就可以一齐玩洋娃娃,不要弄坏哦,很贵的。”可能是清醒了,面  对昂贵的玩具,胸口不免一阵阵痛苦地抽搐,乾扁的荷包这时才感受到失血的严重性。

“那个洋娃娃的塑胶套别拿起来哦,会脏掉。”想到这几个女儿的粗鲁行止,不免  对这昂贵玩具的寿命感到忧心忡忡。对!套子不要拿掉,那就玩不坏、玩不脏了。

啊?隔著塑胶套玩喔?那有什么意思?

“那个呀,也别一直拿起来又放下,这样它的眼睛就不会眨坏掉。”对对对,还有  眼睛!就因为会眨眼的关系,所以贵了其它娃娃好多钱,坏掉就没价值了!这也要注意。

啥米?动一下也不行?那怎么玩呀?

我们高扬的玩兴在爸爸的交代之下逐渐磨成飞灰,人见人爱的洋娃娃当下成了烫手  山芋…呃,要说是尊贵的菩萨也行,横竖是动不得还得膜拜。

退退退,大伙退避三舍,开始不那么羡慕老四了。

“对了,你们不是有在唱那个什么妹妹背著娃娃吗?以后你们就可以一边背一边  唱。”似乎认为自己出了一个绝妙好主意,说著还很向往地笑起来。

好可怕的画面!我们想都不敢想!

于是,有一个比较小人的人,斗胆建言道:

“老四是最小的妹妹,我们会叫她背洋娃娃出去玩,还一边玩一边唱喔。”

个人造业个人担,我们的眼光是这么告诉老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