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接过玉牌时的表情有些奇怪,她反复端详了玉牌半天,才怯怯地问:“孙纯,你教我玉雕好不好?”她从脖子上摘下一件玉牌,“我姥爷生前也喜欢玉雕,可他就是不教我。”女孩子有些黯然神伤。
孙纯接过玉牌,这是用上等白玉雕刻的兔子挂件,玉质洁白无暇,细腻温润,雕工也是极为精致,线条流畅,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在功力突飞猛进后,孙纯自认雕刻的手艺远比白秉义当年强,但此刻看了罗依的这件玉兔,他是自愧不如。
当他准备把玉兔还给罗依时,猛然发现这玉兔的雕工让他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他重新拿回到眼前又细细地看了看,白净的脸上渐渐有了血一样的红色。
“他是左手雕的,是不是他右手不方便?”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尖锐高亢,表情激动,身体似乎也有些颤抖。
女孩子们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罗依更是张大的嘴巴,“你、你认识我姥爷?”
“他右手的手筋断过,上臂上还有枪伤,对不对?”孙纯直勾勾地盯着罗依,见她惊喜地点点头,才重重地坐了下来。白秉义的朋友桂子,在半个多世纪前的长春城破时并没有死,罗依,就是他的外孙女!
从一定意义上说,白秉义就是因桂子而死的。可现在,当孙纯碰上桂子的后人时,他也去世了,这让他在人海茫茫中,如何去寻找刘寡妇的下落呢?
几年来,他以种种理由为自己解脱,一直没有去了解、去寻找刘寡妇的动向,所以在他灵魂的深处,深深埋藏着对白秉义的歉意。而今,意外得知故人的情况,让孙纯的这份愧疚猛然爆发出来。
“孙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啊?”孙纯面如死灰的样子惊吓到所有的女孩子,陈田榕更是带着哭腔,把孙纯的头搂进自己怀里。
孙纯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从百感交集中挣脱出来,胡乱编织着谎言:“不好意思,罗依的姥爷应该是我师祖的一位好朋友。刚才想起他老人家,心里有些难过。”
他勉强摆出一个笑容,“你们吃,我想静一静。”说罢,快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等陈田榕追出时,只看见白色宝马车呼啸而去的背影。
傍晚,一脸平静的孙纯回到别墅时,竟发现女孩子们都坐在家里,看样子,一天也没有出去,他有些感动,更觉得不好意思。
“孙纯,你快来看。”陈田榕没事人一般招呼着他,“罗依的电脑里存着她姥爷的好多照片。”
孙纯走到桌旁,罗依有些担心地看看他,然后操作着电脑,给他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突然,孙纯抓住了罗依操纵鼠标的手,那力气是如此之大,以至让罗依失声惊叫起来。
孙纯茫然无知地死死盯住像片中的一个老太太,半天才哆嗦着问:“她、她是谁?她现在在哪?”
陈田榕帮着罗依,揉搓着她那被孙纯捏青了的手,拍了拍她,示意让她回答孙纯的问题。罗依惊惧地看着孙纯,半天才慢慢地说:“是我姥姥,她去世好多年了。”
孙纯的头无力地垂下,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刘寡妇!她嫁给了桂子!如今,她也去了。泪水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这一刻,他分不清这具身体,到底是白秉义的,还是他孙纯的。
男人无声而剧烈的抽泣,让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她们曾认真分析了中午孙纯的失常,断定孙纯和罗依的姥爷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可罗依怎么回忆,也对孙纯毫无印象。
此刻,孙纯在看到罗依姥姥的照片后,更是掩面而泣,让她们在惊惶失措中,激发起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在陈田榕连推带搡下,三个女孩子才恋恋不舍地上了楼。不过陈田榕刚刚转身,她们就又回到楼梯口,关注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在女伴们面前从容淡定的陈田榕,回到孙纯边上却有些手足无措,她张了几次手,才轻轻放在孙纯肩上。这时她才发现,男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孙纯从难以言状的情绪中刚刚摆脱出来,又陷入了新的苦恼之中。连续在女孩子们面前的失态,他已经不能以三言两语来搪塞了,编织不好谎言,他相信女孩子们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依旧趴在桌上,无暇再为刘寡妇的去世悲恸,挖空心思地琢磨起理由来,对陈田榕肢体的安抚也是无动于衷。
陈田榕求助地望向同伴,沈薇和周丹丹推着一脸不情愿的罗依走上前来,三个女孩子对着罗依挤眉弄眼,或哀求,或鼓励,或挑唆,罗依磨磨蹭蹭地走到孙纯边上,“孙纯,你怎么认识我姥姥姥爷啊?”
孙纯平静的脸上仍有难掩的悲哀,他摇摇头,“我并不认识这两位老人家,可我的师祖却和他们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你披上件衣服,我请你来看些东西。”
在孙纯别墅的地下室里,三个女孩子都看呆了,孙纯拉着陈田榕的手,等在收藏室的最里面,这里有孙纯收来的三件明朝的紫檀多宝槅,上面放满了玉器和瓷器,其中一部分就是白秉义当年的藏宝。
浏览了几百幅油画和国画后,除了罗依还能保持平静外,沈薇和周丹丹已是瞠目结舌,不是收藏室里略带压抑的气息,两人估计早就大呼小叫起来。
孙纯指指多宝槅里的古玩,对仔细观看着的罗依说:“不知你在家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没有,你姥姥应该也存下一些吧?”
罗依对孙纯今天的表现已是见惯不怪,她点点头,“不过最多的是字画。”她盯着孙纯,期待着他的下文。
孙纯不敢去看女孩子清澈的目光,更不知她掌握了多少当年的事情,只能看着那些古玩,字斟句酌地说:“老人家们的事,我也是听我师傅说的,其中一些情况也是师傅在事后了解的,可能会和真实情况有一定出入。我们作后辈的,本不该议论老人家们的事,所以我希望大家,今天听到的事都不要再说出去。”
他没有转头,但清晰地感觉到四个女孩子都点了点头,就继续说:“我很小就偷偷地拜师傅为师,家里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古玩收藏知识和医术都是从师傅那里学到的,你们看到的这些玉器,大部分也是我师傅留给我的。而我师傅的所有学识,又都是来自我的师祖。”
诡异绝纶的经历,逼得孙纯不得不虚构出“师傅”,而把白秉义尊为“师祖”。
“我的师门修炼的是医家功,弟子世代行医…”
“你的师祖可是姓白?”罗依迫不急待地打断他,一脸的焦急渴望。
孙纯缓缓地点点头,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救驾的来了,他刚才实在编得太辛苦了。
“嘿,罗依,你也听说过孙纯的师祖?”另外三个女孩子围住罗依,剧情的发展太过跌荡起伏了,让她们这些局外人也急于一探究竟。
罗依急切地抓住孙纯的手,“你有你师祖孩子的消息吗?我们家找了他几十年啊!”
孙纯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刘寡妇,这个质朴厚道的东北女人啊,她寻找白秉义儿子的目的,无外乎是要把那些古玩交还给他们。可白秉义当年连儿子的名字都没有告诉给她,她又到哪里去寻找呢?
见孙纯茫然地摇头,罗依的一脸希冀变成了满面的失望。不过接下来的故事还是由她来讲述的,刘寡妇如何嫁给了桂子,此后的几十年过得如何?是孙纯急欲了解的,可是罗依语焉不详,孙纯顾忌到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好去追问这些细节。
他只是从罗依口中了解到,桂子的大名叫穆志祥,当年,他被起义的60军救了下来,在白氏医馆里养好伤后,就和刘寡妇结了婚,然后随大军南下,一直到解放福州后,才在那里定居下来。
不知是因为讲述的是自己的长辈,还是年纪太轻的关系,罗依对于孙纯想了解的事情说的不多,他有些兴味索然,远不如其他三个女孩子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