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会让人觉得格外漫长。
孙纯还是程序般地过着日子,没有人打扰。他没有问朴秀姬的电话,当然也没有告诉对方他的电话。只是听吴晓电话里说,她和徐燕子的乘务组马上就要飞韩国了。
但时间终是一天一天地过去,秋拍的日子到了。此前拍卖行的武经理曾邀请孙纯去现场,孙纯坚决地拒绝了。如果没有他的田黄摆件参与拍卖,他真想去看看,长长见识,可现在,他担心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了那刺激。他只是希望对方在拍卖结束后尽快告诉他结果。
临近中午时,案头的电话终于响了。正在写字的孙纯手一抖,一个墨点落在纸上。武经理的声音是那么迫不急待地传来:“孙先生,好消息!大好消息!你的两件田黄摆件拍了480万,远远地高出了我们的估价…”
武经理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场秋拍的多件拍品都大大高出了他们的预估,武经理可能想把心中的那份喜悦传达给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孙纯已全然不知对方在说些什么,他悄悄地把话筒放在桌上,几步窜过去跳上了床,他撕心裂肺般“嗷”地长长地喊了一嗓子。
他妈的,老子也有钱了,老子再也不用那样抠抠唆唆地活着,老子再也不会让人用钱抢走女人,老子…
孙纯无声地发泄着。尽管在心里他始终在回避任伊伊的事,但每每到了需比较、需决定的大事时,他仍免不了要想起她。此刻,那倩影仍是讨厌却又顽强地浮现在眼前,孙纯突然像全身力气被抽空一样,软软地倒在床上。失去的,是永远地失去了。
孙纯终是把那影子驱逐了出去,可能是早年的力量在发挥作用吧。他走回桌前,收拾好笔墨纸砚,平静地给武经理回了个电话。他问了钱到他帐户上的时间、佣金如何交付,需不需上税等问题。
武经理的回答也很干脆:钱三天内到他帐上,拍卖所得并不需上税。只是拍卖行要收成交价10的佣金、1的保险费、1的文物鉴定费,外加2000元的图录费,到孙纯手上的大概有420多万。
孙纯真挚地感谢了对方,然后又拨通了吴晓的电话:“是我。出结果了,你方便吗?”
“等一会儿”,估计是吴晓走到屋外,“现在行了。”
“拍了480万,到手的能有420万。”孙纯只听到一声压的低低的,却又是长长的“嗷”的声音。孙纯当即意识到吴晓绝对可以去南美现场解说足球比赛,这一嗓子得把那些同行全镇了。
“他妈的,受不了了,我要到楼外去,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孙纯能感受到对方的情谊,吴晓此时绝对比自己挣了420万还要高兴。马上电话就又响起来,“操,得跑出来,我怕忍不住随便抱了哪个路过的肥婆娘,然后被逼婚。”
缓了一下,那边继续兴奋不已,“买完房子,还有将近300万。操,我们真的有钱了!买两辆车,我一辆,你一辆,再把你旁边那套房买下来,咱俩作邻居…”
又一个疯子。不过孙纯的热情很快也被点燃了,“你丫这是典型的小农意识,还老批评我呢。我早想了,把剩下来的钱继续投资,目标还是古玩。这一段我仔细研究过了,现在的古玩升值才刚刚开始,就像我给你们俩的龙凤佩,或许过不了一两年,价格就能翻上几番。”
“好,这次就听你小子的。我回头也动员燕子把存的钱拿出来,咱们也搏他一次。哎哟,得赶快给燕子试着打个电话,她临飞时还问这事呢。哎,还有,燕子套了套那韩国小妞的意思,人家是对你赞不绝口,看来你小子真是时来运转了。”
挂上吴晓的电话,孙纯坐在桌前,现在是需要仔细算算这420万该怎样花了。
与此同时的韩国汉城,朴秀姬心绪不宁地在做着飞行前的各种准备。几个小时前,载有韩国乘务员的首架中国民航班机降落在汉城机场,毕竟是有一定意义的飞行,乘务组全体在机长的带领下列队走下飞机。
出乎他们的意料,韩国航空公司还在机场搞了个小型的欢迎仪式,几个韩国乘务员的亲属也被邀请到了现场。朴秀姬在欢迎的人群中,看见了她的爸爸妈妈,也看见了手捧鲜花的男朋友。
就在机场团聚了一会儿,朴秀姬就和同伴又忙碌起来。这是中国民航的班机,在北京和汉城间飞一个来回,才会在北京休息两三天。而在汉城,只是停留几个小时,等加满油,载上乘客,就会飞回北京。
不时有乘务人员来和她开玩笑,内容基本是围绕她的男朋友的。朴秀姬注意到,只有徐燕子对她不理不睬,面无表情地工作着。知道她已经不可避免地伤害到了这个在北京关心照顾她的人,朴秀姬心里难受,手下也忙乱起来。
徐燕子生了一肚子的气。朴秀姬这小丫头,看着文文静静、老老实实,谁知也是个骗人精,还真让吴晓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对于孙纯,她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不只是因为他是老公最好的朋友,而且她也和吴晓一样,认识到这个朴实的农村孩子的善良和潜力。每月就那么点儿工资,还要给农村的老人寄去一千,看他的衣服,可能除了牛仔裤是自己买的,上衣永远是一看就是单位搞活动时发的那么几件。让老公学人家赶快也读个续本,拿到个学士学位,可老公一拿课本就睡觉。这么好的男孩怎么运气就这么差呢?几十人去报道水灾,就他一个得了血吸虫病,谈个女朋友,还让人家给磴了。因祸得福,捡漏捡了个宝,自己和吴晓本以为他就此时来运转,可又让一个外国小丫头给骗了。
徐燕子恨恨地看了一眼躲躲闪闪的朴秀姬,又是一阵心软,唉,当初自己先单独问她一下好了。
徐燕子这豆腐心肠的女人还是忍不住,把朴秀姬拉到一旁说:“秀姬,对不起,上次请你和孙纯吃饭是我卤莽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也是好意,孙纯是个极柔和,也挺有本事的男孩子,我觉得你们性子和相貌都挺般配,就乱点了鸳鸯谱。好在也就只吃了一顿饭,没什么事儿。我们是同事,是好朋友,你别多想了,好好工作吧。”
真的就是那一顿饭的事儿吗?朴秀姬默默地在问自己。过去好多天了,可那几个小时的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他既没有要自己的电话,也没留下他的电话,他是不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呢?可他干吗又对自己那么好呢?朴秀姬仍是心乱如麻,她想去和徐燕子要孙纯的电话,但终是没能鼓起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