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阶下包括乌鸦在内的八名执事。
钱晨揉了揉发紧的眉头,即便是他,真灵沉浸昆仑镜挪移的时光中三千年,元神也略感疲惫。
“自我来到直沽口后,这口池塘便有些许波澜暗生,但本教主参悟救世大道,没有那么多心情去计较。”
“正好这些天我试演符箓,这八方微雨,便由你们各自将一张符箓散布来遮蔽一二吧!”
“虽然此世已如火中余烬,但它终是要重生的。异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化为真实,所以,便是虚幻中的一点余光,我等当护佑的,还是要护佑。”
乌鸦俯下头,张开翅膀行礼道:“教主慈悲!”
钱晨将目光转向常燕:“这口钟名为太始不动金钟神箓,亦是以你的道途和法体铸造而成,正好你答应过要重铸鼓楼的那口铁钟,就由你把它挂上去吧!”
魂体缥缈中带着一种不朽金性,不动稳固的常燕,点了点头。
她的本体已经被重新熔炼,铸成这一口钟,道途亦被钱晨书写为钟壁上的五千言金文,言说《金钟时轮不动真经》。
如今已大半化为神祇,步入了青皮门金人祖师梦寐以求的长生圣境。
因为钱晨的缘故,这个世界的正统道途近乎断绝,唯有旁门左道,极有新意,能够凝聚全新道种的道路,才能走通,因而关键的那一步,长生道途,便要在人与非人之间求仙。
不能完全是人,不然那就不够新。
但也不能完全不是人,因为非人既非我…
所以长生近乎妖。
而常燕便由钱晨相助,在金人祖师的积累上迈出一步,金人吞金以不朽,想要借助黄金的不朽金性而长生,但却因为黄金固然不朽,但也不动,不动如何变易?
要知道,即便是太上化身伏羲,凝聚代表人性的大道,也是易数道果。
金性不朽,但也不动,故而是个死物。
金人祖师迈入道途的那一步就错了,越走只会越偏差,但也正是这种偏差,让他步入了此世长生圣境的门槛。
若是真如地仙界那样,走上正确的道路,取金性不朽和丹道的圆满点化,修成金丹大道。反而因为金丹大道被八卦炉、阴阳扇和道尘珠完全占据的原因,反而没有半点凝聚道果的可能。
相反金人祖师因为无法将黄金法体炼成活物,只能添加其他金属,凑成五金之属。
借助其他几种金属的锈蚀,利用这点微小的变化,寄托自己的意识,反倒让黄金一同锈蚀,意外炼成了这桩锈金法体。
利用黄金近乎永恒而又并非永恒的特点,得以长生。
如果将金人的头颅解剖,以洞真法眼观察便能发现,那是一颗近乎纯金的大脑,但却被其他锈蚀的金属包围,利用金属的连接,黄金也在缓缓的氧化,这个过程产生了变化,而其他金属的锈蚀,更是会产生微小的电流。
这种电流扫过锈蚀的金脑,因为金脑的锈蚀而产生变化,这种电波的变化,便为金人祖师意识藏入其中提供了空间。
但代价是金人法体为金属铸造,没有火完全无法活动,同时意识变化非常缓慢。
虽然没有到达钱晨以前一个念头六十年的恐怖落差,但转动一个念头,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当时鼓楼斗法,金人祖师就不得不将自身的黄金大脑取下一部分,混在熔炼的金属中。
借此完全活化,然后被李金鳌吞食,以藏在他体内,对付玄真教。
这种锈蚀法体近乎妖异,倒也符合此界异数方能成道的要旨。
常燕吞噬了金人祖师的道途,按理来说也应该踏上这条锈蚀道种的道路,但钱晨却不得不为她考虑一下,毕竟利用锈蚀侵蚀永恒,在变与不变之间求一条小道,固然有些新意,但难说这种长生活的会舒服。
所以钱晨才改变了法体五金的配比,铸造出这一口不朽金钟。
这口《太始不动金钟神箓》由五个部分构成,其钟顶的金珠便是太始钟,内含一颗由钱晨的无上丹道炼制一粒黄金原子为丹。
此丹是黄金解离为元气之前,作为物质最微小的尺度。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近乎永恒的存在,以及记录金原子的共振频率,以得到一种极为精确,不受大部分神通,法术和时空变化干扰的时钟。
这种仿照记忆中原子钟的太始钟,会提供一个极为精确的时间尺度。
钱晨利用昆仑镜的时空道果试过,此钟已经蕴含一丝时空永恒不动的意蕴,即便是昆仑镜也需要用点力才能破除。
由这太始钟为核心,钟体是一种极为敏感的共振结构。
世间万物的一切震动都能传导至其中,声音,引力,时空,电磁,元气,乃至念头,它的结构和材料能接收到一切微弱的震动传导,然后引起钟体不断地共振。
而这种共振又会使得钟壁上五千言的铭文同样极其微弱的颤动。
这些颤动的频率交织在一起,便会在钟内形成一个非常复杂的声音结构,带动元气的变化。
而那才是常燕的法体。
她的意识,通过声音,或者说无数震动的微妙变化而形成;通过近乎永恒的不朽钟体而长生;通过太始钟确定的时间尺度而校正自我;通过天地万物的“动”,传导的震动维持变化;通过钟壁上五千言的铭文来锚定道途。
所以,钟内部一团不断震动,纠缠在一起,通过传导宇宙万物的震动,积蓄能量的声波,便是天音法体。
钟壁五千言的铭文,便是《金钟时轮不动真经》,蕴藏整个金钟运行的道理和大道显化。
金钟不朽的材质名为不朽振金。
金钟共振宇宙万物的结构便是希夷神雷的金钟法器结构。
加上钟顶部金珠暗藏的太始钟。
五部分合一。
才是钱晨创造的《太始不动金钟神箓》。
好好的符箓之道,到了钱晨这里就成了这样…
昆仑镜在三千年时光中经常跑来找钱晨聊天,看到他为了画出无上大天魔秘箓所试验的那八种符箓,也是不由得吐槽道:“这就是你画的符箓?元始道祖要是看到了,非得清理门户不可。”
钱晨振振有词:“谁说声音就不能画符的?我铭刻金文于钟壁,钟响而声聚,继而符成!有何不可?”
“符箓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昆仑镜深思许久,才道:“是我错了!你这样狡辩,把佛门真言之道都融入符箓之中,元始道祖说不定会很开心呢!”
钱晨一时无言。
《太始不动金钟神箓》的确灵感来源于佛门真言,最起码传导宇宙万物一切震动的大道,便源于将宇宙背景震动的六种声音,化为真言的六字大光明咒的佛门大道。
本体为金钟之内一团声音的常燕,如今的化身只是一缕微小的声音,通过金钟传导而出,凝聚而成。
她领了钱晨的法旨,只是传导出本体微微一缕的震动,那金钟便颤动着发出引力波悬浮而起,由她托着,朝钱晨微微稽首,便向鼓楼而去。
那一日斗法的余波似乎还未散去,鼓楼脚下人流密集。
许多人挑着担子,推着小车,从城门楼下经过…
此时一群玄真教徒簇拥着一人而来,也是惊动了许多人。
常燕托着那一口三尺的金钟,一步一步来到鼓楼之上,环视四周,许多读书人和士绅都闻声而来,汇聚在鼓楼上。
“当日我取走你们一口钟,今天就还你们一口!”
一位乡老目瞪口呆,看着那似乎通体纯金的金钟,颤颤巍巍的上去,想要摸一把。
这时候,金钟突然自鸣,乡老浑身渡上了一层金光,突然凝滞在了原地。
常燕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恼,这金钟可是她的法体,哪由得一个糟老头子乱摸的?
“这是…”
另一位乡老指着凝固在金光中的老人,颤声道:“这是如何?”
“这钟乃是本教赐下,镇压此城一切邪祟的法器,岂能让人乱摸!”常燕道:“此钟不用去敲它,也不用去管它,每日晨昏定省它自会鸣钟,涤荡邪祟。若是有妖魔鬼怪靠近,亦会自鸣。若是有人想要碰它,亦会自鸣!结果便如他这般,被定住一个时辰。”
乡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金钟的眼神便已不同,连连道:“当是如此!当是如此!”
旁边的闲人却不关心这些,而是笑闹道:“这口钟真的是黄金铸的?”
“我拿了你们一口铁铸的钟,便还你们一口金的。”
常燕道:“只是你们别打它的主意,此钟给的是直沽城,旁人心怀不轨,靠近便定住一个时辰。若是屡教不改,此钟响九声,便定住他今生今世,都不得动弹。”
挂上金钟,玄真教一行人也就撤了。
唯有常燕久久的屹立在金钟之下,目光凝视着城中。
武破奴一步一步,赤着脚绕着直沽城走了一圈,然后在四个城门上各留下了一个血手印,随即也和常燕一般,屹立在东城门楼上,眺望着城门外的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