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一章 父子(二)(1 / 1)

叶家河图 涩之有道 5473 字 1天前

叶家河图第两百零一章父子二

病态模样的陌生男人不说话,在场也没有人开口,气氛压抑了起来,见无人动作,受了严重内伤的林青云盘膝坐在了地上,调息身上的伤势,施展出来的杀招本该是万无一失,但是却被陌生的病态男人半路截断,并且还反击一道,让他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从来不自负自大的林青云正是明白这一深刻的道理,所以在昆仑从来没有做出特别的举动,按照他的实力,长老会未必能够阻拦的了他,但林青云顾忌的是长老会身后的底牌,昆仑要是仅仅是一个明面上的长老会在硬撑场面,恐怕早已不复存在了。

“你是叫林青云?几十年不见,如今也该成了大器,当年见你气宇轩昂,与其他人不同的气质,我便知道你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想不到如今竟然可以轻松打败长老会的大长老。”兴许是开口说了几句话,那个形态佝偻的沧桑男人说起话来逐渐顺畅,面对林青云慢慢地说道,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你认识我?”地上打坐的林青云沉声问道,他当上掌门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祖师祠堂这里还有一位不出世的惊世高手,年轻比起他,看上去也只是略大几岁而已,天赋实力又要远胜于他之上,从病态男人的身上,林青云可以肯定对方一定受过重伤,并且现在还未痊愈,那一阵阵咳嗽声在场的大长老和宋氏老人都可以轻言断定,受了重伤竟然还能挥出异常强悍的一击,那么那个病态模样的男人要是在全盛时期,还会有怎样的成就?林青云不敢想象。

“当年昆仑坐下众多弟子中,只有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二十年来,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昆仑出任了什么职位,但我想肯定也不会太低。”病态男人又是一阵咳嗽,然后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林青云,静静等待林青云的回答,留守在祖师祠堂二十年,很多人应该都不会认识现在的他了,物是人非,二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啊。

“我是这一代的昆仑掌门。”仰头答道的林青云眼神突然变得炙热起来,对方居然认识他,就说明那个看起来很陌生的男人的确出自昆仑,以前的位置还不俗,联想昆仑有史以来的风云人物,其中像对面那个男人年龄的人物,却只有一个。

隐隐约约间,林青云心中有了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他不敢肯定,因为二十年前距离现在实在有些不短的距离,要是他就这样盲目的肯定,说不定会顺应别人的可乘之机。可是传闻中的那个人,不是死了么?所以,他犹豫了。

听到林青云的回答,病态男人毫无半点动容,这个回答似乎是他预料到的一样,只是听了林青云的话之后,病态男人便不再开口说话,慢慢地走到了大长老身前,轻声问道:“当年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给了我一个留在昆仑的机会,所以今天救你一命,我和你之间,算是扯平了。”

已经冷静下来的大长老看着病态男人,想要努力地从对方不满胡茬的脸上找到他熟悉的痕迹,但是他毫无结果,这个人比起当年的那个人,相差太悬殊了,一个人的相貌可以随着时间的消逝变化,但是一个人的气质是随着时间沉淀下来的,这个神秘的病态男子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点气质,更不要说给人那种高手的感觉。

要不是亲眼见过这个还在不断咳嗽男人还未现身之前出现的滔天剑气,诸葛珪绝对不会相信随后到来的男人会是一个巅峰级别的高手,他比起潜龙在渊的林青云,还要会隐藏自身的实力。

“你是在祖师祠堂扫地?”全身颤抖的大长老出声问道,他也猜到了一个让他不得不信的可能。这个男人是从祖师祠堂的方向走来的,但消息灵通到昆仑的一草一木都逃不出视线的长老会绝对没有这个男人的半点消息,但诸葛珪想起了二十年前曾经派出一个因为做出一些出格事情的内门弟子到祖师祠堂专门打扫的事。

“想不到一扫就是二十年。”病态男人自嘲道,脸上似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内心震撼不已的大长老终于知道了站在他对面的人是谁,他也想不到,完全没有想到,被所有人遗忘的扫地弟子身份,如今却是隐藏了一个当年声名显著的人。

“你杀了那个弟子,取而代之。”

无法控制住情绪的大长老诸葛珪颤巍巍说道,怪不得这个男人会说是他给了机会,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却不知道本来在二十年前传闻死去的人如今还活着,音容相貌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该死的人,我宋天云不会让他苟活。”

病态男人缓慢说道,语出惊人,而当他说道“宋天云”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忽然生了极大的变化,只是这变化一瞬间出现,随后又以更快的度从身上褪去,如同昙花一现。

听者有意。

盘膝坐在地上的林青云猛然站起身来,而远处大树下的老人也是连忙走过来,两个人都听到了病态男人口中的那三个字,让他们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

二十年前的昆仑,宋天云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出宋天云死去的消息之后,那个名字便逐渐淡出昆仑,隐埋在了许多人的心底。

心中的猜想被验证后,林青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昆仑,低估了长老会,也低估了宋天云,二十年前的他还不是昆仑掌门,自然无法接触到当年的昆仑秘辛,现在的他可以推测,当年的事情,绝对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只是当年模样俊朗的宋天云,却变成了如今这副落魄模样,让林青云不禁深思再三,至从陌生的病态男人口中说出那三个字后,他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那个男人身上,他此生最敬佩的人中,就有宋天云。

旁边的老人欲言又止,病态男人出现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似曾相识但是想不起对方到底是什么名字什么身份,熟悉的感觉让这名老人误认为是待在后山太久,而忘记以前熟识的人。

“宋天云,你竟然还没有死!!!”

大长老诸葛珪震惊道,曾经被外界戏称是昆仑百年不出世的天才,正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毫无半点高手风范的病态男人,一个堂堂的昆仑掌门蛰伏在祖师祠堂扫地二十年,这种常的毅力绝非一时半刻能够将其理解的。

岁月是把刀,磋磨了人心。

抬起头,佝偻的身躯稍稍挺直,真名叫做宋天云的男人微微地咳嗽了几声,看着大长老诸葛珪,缓缓说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你今天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宋天云如今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威严,但是他的话似乎让人不容反抗,尽管是一副平和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强迫的意思,有话想说的大长老诸葛珪被病态男人这句话噎住,于是他只好转过身去,换了一个方向,朝着祖师祠堂缓慢走去,他的背影不再像来的时候那么自信。

大长老一走,这块场地上只剩下三个人。

将目光放在林青云身上的宋天云,沉默半晌,道:“昆仑有你这样的人我就放心了,城府极深,为人低调,心中有浩然正气,昆仑在你手中,不会有什么大碍,当年我做掌门的时候,没有为昆仑做过什么事,心中很是愧疚,如今我希望你能将昆仑扬下去。”

任重而道远的一番话,让林青云始料未及,他以为宋天云会向他问一些这些年生过的事,但不曾想到宋天云对他只有这些话,高人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够预料到的,林青云内心苦笑不已,从来没有人能够让他像今天这样服气。论实力,他不及宋天云,论韬略,他比起宋天云仍然还是逊了一筹,至于布局,他更是甘拜下风,蛰伏昆仑二十年,只是扮演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让人注意不到,林青云是绝对不做到这样淡然的。

当年昆仑究竟生过什么事,心中保留一分好奇的林青云始终无法预料,很多事情,你只看了表面,是不可能推断出表面隐藏的真相的,更不要说是在迷影遍布的昆仑,处处是局,当局者迷,旁观者未必清。

“用尽全力,不负心意。”

运筹在握的林青云正色道,传说中的人物亲自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话,他定然是不能马虎的。

传说,昆仑能有多少传说。

宋天云就是传说中的一个。

当年与宋天云其名的传说还有一个人,不过现在的很多人鲜有为知,那个人的传说只存在于很多人心底的那片见不到阳光的阴霾中,不愿意提起,老一辈的人对那个人忌讳莫深,凡是涉及到那个人的事情,都避而不谈。

那个人的真名几乎无人知道,但是“修罗”这个名号一定会让许多人心惊胆寒。

自认为实力在华夏排的上名号的林青云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自负,身怀重伤的宋天云尚且实力远于他,更不要说巅峰时期的宋天云有多么恐怖,能够冠之“传说”二字的人,俱有语气匹配的实力,华夏有一个宋天云,还有一个修罗,绝对还会有像宋天云修罗那样一隐就是数十年也没有出山的大人物。

很识趣地走到君逸枫所在的地方,打量了君逸枫现在好转的伤势,林青云扛起君逸枫,向着祖师祠堂的出口走去。

时间留给了二十年不曾见面的宋家父子,二十年中埋藏的秘密,林青云再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一个传说中的人,能够蛰伏二十年的辛酸,那是一种孤独到极点而又无法言喻的伤痛。

被传说渲染得神话了的人,终究还是人,世上哪有真正的忘情,所谓的忘情不过是一个欺骗自己的借口,越了忘情境界的林青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

剩下的空间留给了宋家父子,两代昆仑掌门。

老人将近模糊的双眼紧紧地注视着面前的落魄男人,这还是当初那个自负到不把天下放在眼中的宋天云么?

湿润的眼睛却不肯落下一滴晶莹的液体,活了七十多年的老人还是年轻时候那样执着,对于一个父亲而言,在儿子面前,永远都是一个父亲,而是不日夜算计的敌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求儿子理解,但求自己问心无愧。

“父亲。”

病态的男人低下头,沉声道,在后山打扫祖师祠堂二十年,却从未踏入距离祖师祠堂仅有几步之遥的后山,他的心中,何尝不是一样的执着和偏执。

“现在的你,比起当年的你,要强很多。”

老人欣慰点头,这句话不是夸奖,而是一种客观的评价。当年的宋天云傲气凛然,无所不能,现在的宋天云懂得隐忍,身上有了很多当年的宋天云身上不曾具备的东西。虽然现在的宋天云实力不如以前,身上也落下的很多无法痊愈的旧伤,但是在老人的眼中,现在的宋天云,比起以前的宋天云,更胜往昔。

只有亲身经历,才会领悟到很多东西。

“我见过叶家的小子,是块好料。”

腰稍微直了些,病态的宋天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老人说道。

“我教出来的人,还没有哪一个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尽管看起来有些勉强,但是还是从老人的脸上出了一股自豪的意味。

“昆仑还欠叶家一个人情,宋家也欠叶家一个人情,现在的我,应该是无能为力去还那个人情了。”

叹息一声,满怀感慨的宋天云对身边的老人,也就是他的父亲说道。毕竟现在的宋天云不是当年的宋天云,纵然他再强,还是经不起时间的磨砺。

“你不要愧疚什么,这是宋家该做的,都尽力了,河图和他父亲不会怪我们宋家,更不会怪你。”宋姓老人看着满怀愧疚的宋天云,柔声说道,威严不减,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却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用言行去做好一个父亲该有的形象。

“本来想帮叶家小子破局,想了二十年,还是算了,我相信叶家小子有能力破局,我要是帮了他,说不定他不但不会感激我,还会埋怨我。”闭上眼睛揉捏太阳穴的宋天云缓缓说道,现在的他虽说实力不济以前,但是韬略不减,说要破局,还不是信手拈来。

“你做的不错,河图那孩子需要更多的磨练,做他的师傅,我该教他的,都教了。剩下的东西,不是我教他,他就能学会的,年轻人,需要多磨练,才会越我,将来也有可能越你。”宋姓老人对着面前的宋天云说道,父子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以宋天云的脱的慧根,还怕不明白其中利害?

“长老会那边,我不会去插手,留给河图,不然全都帮他做好了,以后还怎么还叶家的人情。”宋天云深意道,又是咳嗽了几声。

“子健死了,和河图有些关系。”沉凝半晌的老人突然开口说道。

听到此言的宋天云全身微微一震。

宋家这一代,应该是绝后了。

“我这个做父亲的,害死了他母亲,又害死了他。”

长叹一声,宋天云语气愧疚道,习惯于将情绪藏在心底的他,何曾放声痛哭过?这一辈子,他恐怕都要将这些难以诉说的苦,埋在心底独自承受。

男人,始终是要将一些东西带进棺材的。

“不怪你,怪我。”

老人拍了拍宋天云的肩膀,惆怅满怀道,宋家身上背负的东西,从来不会比别人少。

当那张宽阔的大手拍到宋天云肩膀上的时候,佝偻着腰的宋天云全身又是一震。这个动作,面前他应该叫父亲的老人,从来没有对他做过。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人这一辈子,做不到尽善尽美,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多吃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老人浩然道,男人就该舀得起放得下,等到宋天云到了他这个年纪,也会看开很多事情。

“留在祠堂的二十多年,有些事情我也早已想开,只是还有些未了的心愿,我会做出了断,等我把事情都做完了,还会回到昆仑,留在祠堂安心度过最后的日子,叶家小子来昆仑的话,只要我还没死,该告诉他的都告诉他。”弯着腰的宋天云看着远处雪白的山峰,淡然说道。

“林青云的天赋虽然不及你,但是确实适合做掌门,他的徒弟跟河图又有很深的交情,接下来,就让他去助河图一把,河图现在在北京,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在北京陷进困境的。”老人同样望着远处雪白的山峰,感慨系之。

两个略显深沉的背影一直伫立在昆仑之巅。

(又是五千字大章,昆仑告以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