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哲心里开始有点警觉了,军队确实是一只怪物,能够开疆扩土也能左右国政,而恰恰军队从来不会看打了会怎么样,只求有战能打,依靠战功封妻荫子。
似乎,只是似乎,吕哲也有重视军方而压制文臣的毛病?军方要是做错事总是会轻怠一些,地方官错了就是一阵重罚。他开始在思考若是过分的放纵军方会不会养成骄纵的惯性,该怎么来维护军队的同时避免出现难以接受的后果。
说实话,乱世不倚重军队、不厚待军队还能怎么样?每一名君主在乱世当道的时候,无不是善待军方,使得军队归心可以作为手中的利器,或是自保或是开疆辟土。到了乱世结束,历代的君主莫不是对那些已经骄纵的将军们来一个血腥的震慑…哦,始皇帝没杀功臣,李世民也没杀功臣、赵匡亦是没杀。
想到这,吕哲脑子有点混乱,他觉得李世民的高官厚禄可以借鉴,而似乎始皇帝的使功臣隐退也不错,赵匡杯酒释兵权就不想了。
当然,以后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吕哲现在想那些实在没有必要。
送走了司马欣,吕哲又将蒯通和萧何、燕彼找来。
四氏和百越联军占领长沙郡不足两个月,细作刺探的情报也有点复杂,不过有一点吕哲十分的清楚,不能让四氏和百越在长沙郡站稳脚本。
沦陷的长沙郡说情况复杂有其原因,没有大战之前,既是吴芮为长沙郡之主的时候,长沙郡在籍的口众有接近一百万,哪怕是经历半年的战乱估计也不会低于八十万。在吴芮的主政下,长沙郡的黔首其实过得还算不错,不然吴芮也不会得到长沙人的爱戴。
长沙郡沦陷时,郡内的口众数量降低到不足五十万,其间损失掉的人口基本是支持吴芮作战的人,也即是吴芮手中接近三十万人的这个损失。
支持度有多高,长沙郡的损失就有多大,吕哲派去的探子不用多查,到乡间走走就能清楚是个什么状况。长沙郡的青壮因为追随吴芮几乎都快没有了十五到四十五岁的男子,各地的乡间基本是妇孺和老弱在维持,很难能看见壮年的男子。
四氏与百越勾结,吴芮战败失地,其实四氏得到的土地并不多,长沙郡的大部分土地皆成了百越人的战利品。
大量的百越人迁入长沙郡,长沙土著悲惨的生活开始了。所谓的蛮人在很多时候不是蔑称,而是他们的行为充满了野蛮,百越人对待几乎没有了青壮的长沙人是怎么样的呢?抢?抢算什么,哪片战败的土地不会被抢。但是百越人抢的不是物品,而是疯了一般的掳掠人口,若是掳掠过去成为奴仆倒也没有什么,恐怖的是有些百越部落竟然有吃人的癖好。
要说民怨沸腾,长沙郡内才真的是民怨沸腾,凡是能动的人几乎都在想方设法地逃走,而因为吕哲的领地三面和长沙郡接壤,长沙人也只能是逃入吕哲治下。
“…不到一个月,边防驻军统计下来,有接近十万的华族因为蛮人凶残而逃入我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我地的长沙人还会更多。”萧何没有办法说出准确的数字,也许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有长沙人过境进入。
吕哲沉吟了一下,说道:“进入境内的人,一定要一视同仁。”
这些都是萧何一直在做的事情,不过因为吕哲采取的是以工代赈,说实话那帮逃亡的人身体都虚弱到不行,又因为基本是老弱妇孺做工实在比较难以安排岗位。
“嗯?身体虚做不了工?”吕哲稍微愣住了。
萧何点头,复道:“可不可以便宜行事,以借贷的方式先借予米粮,等稍微养好了身子,再做工还债?”
“可以!”吕哲回答得很果断,心里也情不自禁地称赞萧何能够用这种方式随机应变又不会破坏以工代赈的大布置。
萧何又汇报了一些关于修路和民间基础建设的事情,吕哲也一一给出点评和建议,从整个框架来说基本是没出什么大事,伟光正的用词就叫一切朝着建设美好生活井然有条的进行着。
“只要有一年时间,五郡的农田开垦就能初具规模。要是有三年的时间,主上疆土定能得到大治。说句您觉得有马屁之嫌的,像您提出一年规划三年建设的这种方案,有了目标做起事情来只需按照方案就行。”萧何笑得很轻松,有计划的发展确实不需要太浪费心神。
吕哲比较平静,几年计划几年建设,说实话商朝的时候就有了,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而似乎,在秦国有计划的做事也早早就成了定律,只有列国才会想到什么去干什么,结果是东一锤子西一锤子,结果哪里都锤不平整到处冒棱子。
燕彼一直在拿眼角余光看萧何,他对萧何从来就没有看顺眼过,但是也不得不佩服萧何成为民政大总管之后真的将自家主上委托的政务干的事有声有色。
先后担任过民政大总管的人有燕彼,第二任是娩杓,萧何是现任。
燕彼担任民政大总管的时候,当时吕哲只有一郡之地,结果燕彼这个曾经是县丞的家伙虽然熟悉民政可是当起舵手来着实不怎么样,他就是一个实际动手的命,对于调控人手和计划实施…很多时候是越管越乱。
娩杓这个军人出身半路改行的呢?说实话比燕彼要好上那么一些,不过娩杓当民政大总管的时候有些…搞笑!民政大总管的职责应该是面面俱到,但是娩杓喜欢的是管控商业,只他成为民政大总管的几个月里,吕哲治下的商业发展十分迅速,可是农业上嘛…说实话是真的无为了,也就是连管都没有管过。
萧何的出现是吕哲派人千里迢迢从泗水郡沛县掳过来,吕哲本来没想让萧何太快的挑大梁,按照原来的设想是先让萧何作为辅官先熟悉熟悉政务,给点时间交些朋友有些自己的人脉,不过计划很明显赶不上变化,娩杓自行找到吕哲说不是做民政大总管的料,娩杓喜欢的是商事。
吕哲是推了好几次才知道娩杓不是在耍性子,而是娩杓发现萧何在处理民政的时候很有手段,娩杓自己又真的是喜欢管理商务。吕哲连续几次的拒绝让娩杓挂着个民政大总管的职位干的是商务,实际在管理民政的人是萧何,经过一个月的过渡虽然还是有些急,不过吕哲干脆让娩杓如愿去管商务,萧何上位成民政大总管了。
燕彼和萧何没仇,他也不是因为萧何快速上位而嫉妒,纯粹就是一种见不得谁能那么快得到吕哲的信任而有危机感,所以不管是萧何还是谁,吕哲比较亲近谁他就看谁觉得讨厌。
“…发什么愣,问你话呢!”吕哲已经呼唤燕彼三次了。
“啊?啊!”燕彼一副刚回神的模样,怔怔地问:“您刚才说…?”
“长沙郡的敌军分布,四氏与百越的关系是不是如当初攻打吴芮时友好。”吕哲的语气有点不善。
“臣有罪。”燕彼可以自称为臣,这个臣是家臣不是朝臣。他早有腹案,立刻答道:“四氏的兵力经过与吴芮的交战损失不少,现下局势是连氏掌握零陵方圆两百余里,其五万族兵也大多在其驻地;黄氏占据了九凝山周边百余里,两万族兵依山建寨;阳氏盘踞在凝水方圆数十里内,其家族族兵控制着五岭周边,一万族兵分得比较散;甏(beng)氏在吴芮兵败后比较惨,两万族兵被译吁宋夺了去,其家族领地也被百越瓜分。”
说得比较清楚,吴芮完蛋后四氏显然也和百越不是铁板一块,不然四氏不会没了一氏又三氏龟缩在领地内。打跑了吴芮,四氏的领地没有增加,那等于没有得到好处,且译吁宋竟然公然吞了甏氏,可以想象剩下的三氏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百越人嘛,说真的主上,百越兵不能叫兵,他们部落头领吆喝的时候聚众就是兵,平时都是各自找个地方窝着,要说成规模的军队倒是有两支,一支是以译吁宋为首领的五万人在临湘一带,做的是抓捕华族的事情;另一支是闽越为主的军队,为数有六万,这些闽越人是靠着水在活动,湘水和耒水似乎是被划成了闽越的活动区域,他们也在抓捕华族,不过更多的是在水边建寨。”
吕哲抬手让燕彼暂停,他需要在脑子里好好的将那些话消化一下。
也就是说长沙郡现在成了百越人的游乐场,玩的是作贱华族的游戏,以抓捕华族为乐的同时偶尔吃个人肉什么?
一股莫名的怒火从胸中升起,吕哲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也变得狰狞,他知道百越之中有区别,也即是“熟”的百越和“生”的百越。熟的百越要的是土地和奴隶,生的百越是要水域和两脚羊。不过熟的和生的都是百越,他也认定死的百越人才是好的百越人。
吕哲很少有露出狰狞表情的时候,不过通常一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要有一片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