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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旋大吼“集结”的意思是让士卒向他靠拢,刹那间听到命令的秦卒立刻尊令汇集过去,不少屯长、百将级别的军官也在喊叫部下列阵,几百、上千…一个圆形阵即将要成型。
秦朝一里为三百步,也就是现代大约四百五十米的长度,这样的距离一名成年男子两分钟的时间绝对可以跑过。
四千余南郡辅兵追了一路,途中又杀死不少秦卒,等待追到旧战场还在逃命的秦卒只剩五百余人。
五百余秦卒溃兵喊叫着奔逃,尽管心中无比的惊慌但是长久以来的操练和秦军严苛的军律几乎是深至骨髓,看到前方的袍泽在列阵倒也没有一头撞过去,而是向侧边奔去。
追杀而来的南郡一方看见前方奔跑着结阵的秦军眼睛立刻红了,他们败了一阵又赢回一阵正是出于精神亢奋的阶段,想都不想就放弃跑向侧边的秦军溃兵,向着正在结阵的秦军杀过去。
两分钟之内,集结到党旋身边的秦卒只有两千不到,他看到敌军放弃追杀溃兵奔自己而来,下令:“弓弩手自由射箭!”
先期在回收箭矢的秦军弓弩手分布较广,想要靠拢过去的速度不会比近战兵更快,以至于党旋下令放箭只有不到百枝的箭矢给射出。
雕定出身于秦军了解秦军,他找不到周文的身影,只好大喊着让周边的辅兵靠过来,一时间倒也喊来两百多人,而且有越聚越多的趋势。他喊:“先杀那些分散的敌军!”
掩杀之势一直是秦军最喜欢的战法,雕定以前虽是五百主却也了解这种战法对攻击一方顺势而攻的优势。
将近五百南郡辅兵听到号令立刻两三人一组向落单的秦卒杀去,整个战场立刻到处充满了厮杀的身影。
周文那边的三千余人杀过去时,党旋集结起来的两千余人根本来不及结阵,双方对撞之后再次混在一起。
这一刻,什么阵法,什么战法基本使不出来,善于结阵而战的秦军与不善结阵而战的南郡一方,两边算是处在同一种境地。
秦军的箭阵犀利,可是士卒根本不惧近身肉搏,不过他们的兵器基本是超过三米的长兵,在森林地形受到了一些影响。
周文很快发现秦卒长达三米以上的兵器无法在满是树木的地方施展,他再看看己方兵卒手里长度只有一米七的短戈,看完不断地嘶吼鼓劲。
双方俱是黑色战袍,对冲时还能清楚的辨认敌友,混在一起乱战就不好分清了。在这个时候,厮杀的士兵大多是看兵器分辨敌友,一场混战满是黑色的身影在厮斗。
此时,天色已尽临近黄昏,阳光照射的光芒变成了血红色,深林树木绿葱严密,昏暗之下杀错人其实也是在所难免。
随着时间的推移,雕定分散出去的五百余辅兵已经差不多清理完没来及前去靠拢的秦卒,他转头看向主战场,那里的数千人已经完全混在一起。从他的位置看去分不清哪些是敌军哪些是己方的兵卒,想找到周文的身影也找不着。
“与百越、乱军力战,有不弱的战力。”党旋双手握剑刺死一个冲过来的人,听着不断嘶吼的声音,再听没有停止过的惨叫,然后看着昏暗视野里混在一起厮杀的敌我双方,“不是情报有误,是他们第一次败退是使计!”
估计是气糊涂了吧?哪有人只有一万三千人的时候拿出一万人去使计的,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但是党旋只能那么想,不然第一次对阵敌军很快被压制,这一次怎么能这么坚韧的缠着厮杀?真的也只有那样才能解释敌军两次发挥出来战斗力的不同。
昏暗下来天色,外间或许还有余晖,森林之内的光线却是几乎没有了,按照通常的情况打到这个时间双方也该各自退兵,可是周文不能退,哪怕这支援军真的要消耗殆尽也退不得。
周文十分清楚己方是靠着一股气才能坚持到现在,要是一退那股气必定会卸掉,南郡兵卒与之秦军不同,一旦退却秦军休整一个下很快就会恢复战力更可结阵再战,己方却是气卸掉之后无法也不可能再战了。
森林混战无法发挥秦军最大的优势,党旋不止一次想要退出树林,可是他看见的是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甚至不知道敌我双方现下的兵力,尝试了几次退却但是一直僵持下来。
总共九千左右的士兵,混战了两刻钟还在站立厮杀的绝对不会超过四千人。可能比较诡异,这四千人打着打着自己懵了。他们除非相识,不然真的辨认不出敌我,能做的就是靠向认识的人,杀死任何不认识的人。
战袍一样,天色昏暗,现在除非有外力介入,不然只有杀到筋疲力尽为止。
其实如果能辨认,杀到现在还能战的南郡一方已经不足一千五百人,而这一千五百人还要算上在外围捕杀落单弓弩手的雕定五百人,而秦军现在还有两千五百左右。
肩膀上被戈矛刺伤的周文在几名兵卒的保护下退向后方,他摇晃了几下站稳看向战场,心里清楚自己率领的这支部队哪怕这次能赢活下来的也不会超过千人,毫无疑问算是已经完了。
“通知副…”话说到一半,周文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尽管光线昏暗却是能看见那里涌出近千士卒。
这一千士卒发现前方正在厮杀停了下来,一名身穿军侯甲胄的军官正在跑动着呼喊“列阵”。不出声倒还罢了,那喊叫的口音分明是秦腔,来人是党旋派去追击的那一千秦卒。
“结束了。”周文和看到近千在列阵的秦军几乎是同一时间心想。
一千秦卒中第一个火把被点燃,随后是一什各自引燃一根火把,有了充足的光线时,能看见他们腰间或多或少悬挂着血淋淋的首级,那分明是追杀的战果!
“逃!向邔县逃!”刚才的僵持还能互相厮杀,有这一千的秦卒新力军加入,周文知道再怎么胡搅蛮缠的厮杀都没有用了。
混战的场地,听到那声呼喊的南郡辅兵呆了,他们似乎是从一种奇怪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之前红着眼厮杀没发现,现在一呆再看向周围,还能认清脸的袍泽少之又少。
“逃!”真的是逃,而不是撤,数十道南腔北调,反正不属于秦腔的口音在吼着:“快逃!”
战场上的秦军没有发出欢呼,他们甚至没有去追丢下武器逃跑的敌军。中午时分轻松地打赢一场,而后下午时分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乱战到现在,这一场可能是他们打过的最乱的一次,毕竟以前再怎么混着厮杀总能看战袍分辨敌我,而这一次却是只能从兵器上辨认,这样打起来需要紧绷着神经,实在是对心理太折磨了。
仅剩不到一千的南郡兵卒丢盔卸甲地向南边逃窜,后面到来的一千秦卒立刻就追。
周文和雕定在奔逃时又会合到一起,跑着跑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尽管昏暗但是他们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苦涩。
在这片树林里,短短的一个白天上演了三次你来我往的追逐,唯一不变的是跑得慢了注定会被追上,惨叫着被数杆戈矛或是长矛刺穿钉在地上。
没有翻盘的希望了,周文清楚这点,雕定也十分明白,他们听着身后不断发出的惨叫,又看着不少兵卒跑着跑着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慢慢身边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而秦军越追越靠近,对自己能不能逃走实在没有信心。
“再次返身作战?”周文心里发狠,可是看周边的兵卒,这一次兵卒的脸上没有不甘,有的只是惶恐,“没办法了…”
跑着跑着,距离越拉越近,周文突然发现身边没有了树木,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跑出了森林?
出了森林的南郡兵卒数量还不到一百,他们喘着粗气踉跄移动,突然间看到前方闪过一点火光,一段弓弦声从前方不远处发出,一根火箭钉在离他们不足十步之外的位置。
“真真是天亡我也!”周文情不自禁的呢喃。
一道声音从前方的草丛传来:“前方军队,报出番号!”
刚刚呢喃完毕的周文神色一愣,那问话的不是秦腔,反应过来立刻大吼:“我们不是秦军,不是秦军,不要放箭。”
原本既是心惊胆战又是疲惫万分亡命逃奔的南郡兵卒不少人直接软倒在地上,他们耳鸣的耳朵里似乎传来了很大的呼喝声?
满布草丛的空地,在周文话音刚落时,数之不尽的火把被点燃,而似乎很多位置都传来了呐喊声,将那些追杀而来的秦军吓得停下脚步。
近千秦卒看到前方大亮的草丛里不断有人影穿梭,又能到处都充满呐喊,率领该千人的军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率军转身就退。
草丛之中的人看到秦军在退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追,而是只走出三个人,他们走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周文等人,急切道:“走,我们速度走!”
“这位军侯…”周文要说什么被打断。
“我们是汉水沿线的驻军,本来是要回撤邔县,探知这里有大战,才转过来。可是我们人少无法支援,斥候探知同袍们战事不利,因此才在这里故布疑阵吓阻秦军追兵。”军侯看去只有二十来岁,他咧了咧嘴:“其实我这只有千人。”
周文艰难地点头,下意识看向森林的方向,心里无比的苦涩:“没有达到驰援兵堡的任务,四县援军又在我手中丧尽…”,实在是不知道吕哲会怎么处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