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边一点。”

“一二三，起。”

“嘿，嘿。”

“大家都加把劲儿，明天就开学了，今天一早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落实了。”

“……”

一大早，知行中学门口就人声沸腾了起来，热闹的很。

干活的民工请了约莫有七八个人，将一尊两米五高的孔子铜像，从那皮卡车上往学校里扛。

苏强脸色依旧非常的阴霾，昨天晚上下班回去趁着洗脚的功夫上了会儿网，按照惯例先是浏览江北市的论坛，结果发现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名人，不知是谁拍摄的‘知行中学保安们集体帮苏校长满地找牙’的视频被疯狂转载，自己的照片更是被鬼畜了很多遍，不断的在视频中交替出现。

苏强一夜未眠，早上起来两个眼圈又黑又重，两边腮帮子也肿了一圈。中医上讲，怒伤肝，苏强生了一晚上的闷气，气血不通，导致昨天早上被打掉的几颗牙的部位，牙龈美美实实的肿了好几圈。喝豆浆都疼，疼的他龇牙咧嘴，脸色又能好到哪里去？

刚到学校门口，就碰见了一大早就提前赶来指挥现场的张珏，收敛了一张阴沉沉的面孔，笑道：

“张主任，这种事情你何必要亲自指挥呢，工人们都有经验，你放心好了。”

张珏笑着和苏强打了个招呼，说：“这不成，摆放的方位和距离，都必须由我亲自看着才成。在学校里摆放孔子像，这也是有讲究的，要是摆的位置错了，以后有懂这行的领导下来视察，还得说我们装洋腔。”

苏强愣了愣，心里实在想不通摆个孔子像还有什么讲究，有点纳闷了，总觉得张珏这句话是在鬼扯，可他还真想不通张珏鬼扯的理由是什么。

张珏此时也顾不得和苏强寒暄了，手中拿了个罗盘，在学校正门里边不断的走动，测算着最合适的位置。走了好久，才停下脚步，然后蹲下来伸出大拇指，一只眼睛闭着，跟打山炮的时候瞄准一样，瞄着跨越了大半个操场的学校厕所。

在确定这是一条直线后，连忙抓起一把白石灰往地上撒了个圈：“就在这里，放这个白圈里。”

工人们应诺，然后挥洒着汗水把那说不上到底有多重的铜像，艰难的往学校里移动。

苏强看的眉头大皱：“张主任，你是搞教育的，拿个罗盘干啥？让人看见了好说不好听，收起来吧。”

张珏笑着将罗盘收了起来，说：“苏校长你误会了，这罗盘其实并不是用在神神鬼鬼上边的，罗盘最重要的用途其实是定位磁场。”

“啥？磁场？”

“对，是磁场。我们都知道，全球最大的两个磁场是南极洲和北极洲，所以又有了指南针和指北针。指南针和指北针呢，是辨别大方向的，一般迷路了才会用。但是这罗盘，就是辨别小方向的，是在方寸之地中寻找磁场强烈的地方……”

苏强听着张珏说了半天，依然没懂，只觉得脑壳都大了一圈。但是心里却明了了，这罗盘还是个寻找磁场的科学仪器？唔，倒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那张主任你先忙吧，我进去了，弄完了直接来会议室，明天开学，我准备开个会。”

“好的苏校长。”

目送苏强走远，张珏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饱读诗书，吹起牛来一般人抓不住破绽，要不还真把这苏强糊弄不住呢。有苏强站一边看着，自己干啥都放不开手脚，走了好。

刚送走苏强，刘戈和沙群会两个人也来上班了。值得一说的是，沙群会手中提着两份早餐，刘戈手中也提着两份早餐，两人同时走到张珏跟前，异口同声的说：

“张主任还没吃饭吧？我多买了一份……”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刘戈笑着说：“那既然沙副主任买了那就算了，我拿进办公室给有需要的同志，哈哈哈。”

言罢，刘戈又跟张珏说了两句话，连忙走开了。心中简直是尴尬至极，昨天听自己姐夫给自己传授马屁经验，今天一早就拿来运用，可谁想还没展开工作呢，那个沙副主任竟然也搞的是这一套。

这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教务主任和教导处副主任，共同拍教导主任的马屁。刘戈可丢不起这个人。

沙群会那倒是一片无所谓的样子，他虽然自诩英国绅士，可骨子里却颇有点南韩政客的气质，拍马屁的时候就算卡了壳，那也得趁着一口气拍到底。

“张主任，您歇着，我来指挥就成。我特意帮你定制了营养早餐，里边富含维生素ABCD，还有钙铁锌硒……”

言罢，沙群会放下早餐，竟然拿起锄头开始到处走动，也不见他干啥，但反正就是感觉他很忙。

张珏笑的肚子都有点疼了，沙群会虽说和王利平一路货色，可确实是个合格的下属。深刻理解了‘在领导面前要表现’的真理，有困难要上，没困难的时候制造困难也要上。搬铜像这事儿哪用得上锄头啊，但沙群会知道自己肯定是搬不动的，于是找了个锄头，强行干活。

张珏都有点好奇了，又不挖地又不锄草，他拿着个锄头到处走动咋显得比那些扛铜像的工人还忙呢？这是一门技术啊。

“一二三，嘿！”

“一二三，嘿！”

随着响亮的号子声，铜像被移进了知行中学的大门，张珏顾不上吃那什么营养早餐，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慢点慢点，不要把铜像磕了碰了。”

工人们一齐说了声好，小问题之类的话。

张珏引着他们走到白圈跟前，左右眼同时闪过一道精光，厉声喝道：“转向。面朝东，背朝西。”

工人们被张珏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一跳，然后连忙艰难的调转起了铜像的方向。

张珏左右手各抓一把石灰，往东边方向洒出一条直线，又往西边方向洒出一条直线：“对准这两条线，分毫不能查。”

工人们暗叫苦也，两米五的实心铜像，竟然要做到微距离错差，这其中的难度不可谓不大。

沙群会深刻响应了领导的号召，大喝一声：“做得好，等会儿一人多发五十块钱，做不好就滚蛋，放在这里就好，我们重新找人。”

工人们一听，这还了得？那自然是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对着直线开始移动。张珏不让他们放下，必须要位置完全对好了才能落地，于是这些工人们就使出了吃奶的劲将那铜像抬到半空中，高空作业……

忽然，一阵狂风开始吹了起来，学校门口的几排梧桐树竟然狂躁的开始扭动了。那铜像受这大风的阻力，竟然也开始摇晃了起来，工人们越加的吃力，一个个咬紧腮帮子，豆大的汗水往下掉，但始终是悬着一股劲不敢放下。

张珏左眼之中厉色一闪：“好大的胆子！”

大喝一声：“你们先对准，不要往下落，我马上过来。”

言罢，张珏将风衣后摆往后一撩，飞快的往厕所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