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照亮了所有转过头来的动物脸孔。
这让少年华兹华斯莫名地感到恐惧。
他没有迈步走向前排,只是站在原地。
台上,雌鹿的眼中原本带着希望,当他看到华兹华斯站在原地不动,她眼中的光芒就慢慢消退了。
“怎么了,华兹华斯?”台上,潘的影子问道,“难道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依靠烛光,影子投射在沉迷者们的身上,来到了华兹华斯的面前。
红衫少年仍抓着口袋里的钢笔,说道:“虽然我很想留下来,
“可是,我还有想去做的事。”
“你想去做什么,华兹华斯?”影子就投射在月光前方,一只浣熊沉迷者的身上。
为了不引起注意,钢琴家甚至把呼吸都放轻了。
山羊抬起头:“我想当剧作家。”
“噢…”潘的声音还算柔和,“咱们的华兹华斯,有一颗想要‘走出去’的心。
“你想要离开‘下城区’去追逐你的梦想,对吗?”
从潘的影子口中听出了“宽容”和“理解”的味道,原本心中有些恐惧的华兹华斯,终于可以顺畅地说话了:
“是的,影子先生——
“我知道规矩,我会保守秘密,不会有人知道这里的存在的!”
华兹华斯很早就听说过,有人选择拒绝“停留仪式”离开了乐园。
虽然听说他们的境况都不太好,但是…
他还是想走出去试一试。
影子的声音笑了:“这个不用操心,关键是——华兹华斯,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几乎没有犹豫地,他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决断感到惊讶。
他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如此渴望走出去。
“好吧…”影子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有些人在长大之前,就已经长大了。
“不是说你非要离开——午夜乐园也留不住你这样的人。”
影子了无生趣地转身就走,仿佛决定再也不理会这个,要离开这欢乐和温暖的壁炉,而投入尘世大雪的傻瓜。
“你迟早会后悔的。”
影子朝着台上走去的时候,整个沉迷者大厅,都陷入了一种低落的情绪中。
华兹华斯踮起脚尖,穿过人群朝着呆滞在台上的蒂娜挥手。
雌鹿眨了眨眼,不知所措。
烛光里,她本想挥手道别,可是看到彼得潘的影子那沉重的脚步,还是没能举起手。
华兹华斯喉头动了动,身体微微发抖地转过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我选择离开了!
我可以离开了!
沉迷者们都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他畅快摘下山羊头套,露出那张清瘦而有些秀气的脸的过程。
他小跑着冲出了门外,看着黑漆漆的前方,心中五味杂陈。
期待、彷徨、兴奋、不安…
他的眼光紧盯着前方,却浑然没有察觉两件事情——…
那张金色的票根紧紧贴附在他灵魂的背后,仿佛永远昭示着他的出身。
沉迷者之家的门外树林中,一个巨大的剪影出现。
它的头上似乎有着树一般的角,角上有着黑色的蓓蕾。
阴影中的事物静静凝视着那个离去的少年背影…
洞窟之内,火光静止了。
沉迷者大厅里出现了一幅象征性的画面:
戴着山羊头套的红衫少年正朝着洞窟外走去。
另一边,穿着绿裙的少女,戴着雌鹿的头套,正朝着台上彼得潘的影子走去。
一边被光芒染成了危险的红色,而一边则是柔和的绿色。
“这是…?”月光有些纳闷地看着。
肖恩喃喃念道:“经历了了一切后,你们需要回答…
“怎样的选择会带来痛苦,而怎样才能永享欢乐?”
这是之前那个灰兔女孩所说。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看完往日的景象,我们该就她的提问做出选择了。”月光点了点头。
询问的眼光望向了另外两个同伴。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认为应该选择绿色。
毕竟,这不是让他们选择是否接受“停留仪式”,而是回答,在沉迷者的语境下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是一次显而易见的警告。
而如果他们这些参与游戏的人,给出了提问者不想要的答案…
即使是较好的局面,也可能是直接输掉游戏。
而在午夜乐园里输掉游戏,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肖恩四人迈入了柔和的绿色光芒中。
接着,原本围绕在沉迷者大厅里的,一层象征着过去的灰色退去了。
时间来到了现在,肖恩等人仍然混在大厅的人群中。
彼得潘的影子也还是站在台上:“这是当年真实发生在此地的一幕…
“华兹华斯,那个傻孩子…
“他离开了午夜乐园之后,并没有如愿以偿。”
忽然间,光滑的石壁上,出现了华兹华斯的影子。
他的影子走入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主人承诺要指导他写作,而慢慢将他培养成了自己的“枪手”…
墙上的影子,演绎着华兹华斯后来的故事。
影子的演绎映照于在场所有沉迷者的眼中,让他们领教到了“离开午夜乐园,投入成人世界”这件事,有多么的可怕。
最终,墙上青年的影子,举起了尖刀,刺向了自己的“恩师”。
血腥、惨烈的结局。
当所有人都为墙上出现的惨剧或不适、或沉迷的时候,唯独肖恩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后来是因为彼得·潘干预,华兹华斯的人生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悲剧?
“如今以此作为警示,让下城区的小孩们都选择进行停留仪式,而不是走出去?”
影子还在复刻着那一夜的残杀。
利刃、鲜血、疯狂…
“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肖恩不自觉地举起手,想要抚摩自己的下巴,却只是摸到了灰狼下颌的毛发,“一路走过来,有件事已经很明显了——彼得·潘的神力主要是在营造灵间和游戏规则这一块…
“他怎么可能安排华兹华斯和老剧作家莫宁遇见?”
涉及“命运”的力量,即使在神明中,也是罕见的。
“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他只是利用这个巧合,对沉迷者们进行教育?”
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肖恩总觉得,华兹华斯的悲剧,不像是一个巧合。
如此想着,他不自觉地开始翻阅起了“神根空间”中,储藏了大量资料的“档案柜”。
一边的月光,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伸长了脖子,在所有观看着“影子戏”的沉迷者中用目光搜寻着。
很快,他看到了所寻找的那个身影——
那个雌鹿。
她仍是当年的身高。站在角落里,身上的裙子的绿色已经有些褪色了。
墙上,华兹华斯的悲惨命运悉数映照在她的眼里…
但她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仿佛只是凝视着树影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