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大成者,多具天赋异禀,堪称天生剑胚,而练刀者,则需历经更多艰辛,至多不过大器晚成。江湖数百年来,未曾听闻有哪个刀客能在年少时练就火候。即便是如今公认的用刀第一人柳千秋,亦是在而立之年方才练成断愁刀,将天雷门踩于脚下后封刀三年。
自成为刀道魁首后,柳千秋曾于陇右宣称,当今之世,已无人值得他出刀。然而,如今竟有一个武道登顶的南宫少卿横空出世,且刀剑双修。据闻,其刀法传承自刀道三代刀仙,在接连挫败两位魔头的两场战斗中,这位南宫家族的新族长已在北陵南陵两座江湖声名鹊起。
而柳千秋自练刀以来,大器晚成,无缘与三位老前辈一较高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既知南宫少卿获刀法传承,又接任天雷门新任掌门,于公于私,在离开京城西行之前,他又怎能不寻求一战?此役,于江湖意义非凡,可视为陌门与天雷门的恩怨了断,新老两代刀魁的巅峰对决。
这一日,柳千秋毅然决然地辞去大内禁军统领之职,身着一袭素朴衣衫,恢复传统刀客装扮,携带一柄贴身佩刀不赦,背一柄沙门陌刀,孤身前往一线天山谷。
一线天山谷处,黄沙与白雪交织,杳无人烟。
与央州武斗、问剑大会,乃至铁衣城观刀皆有所不同,此次柳千秋邀天雷门问刀,未邀任何一家江湖门派,亦无天下刀客敢慕名观战,天下人皆知晓,此战意义非凡,刀者,乃万凶之兵,出手无情,凶刀无眼,毕竟谁也不想一不留神就成了刀下冤魂……只有一些藏于暗处的“影子斥候”例外,这些各方势力培养的情报人员与死士无异,擅长用特殊的侦查手段为各方势力提供大战的情报,想当初央州通天台上的大决战,就是这批人传出的消息。
今日这些“影斥”小心翼翼地藏在百里之外,严格保持着安全距离,以免踏入了那柳千秋的领地而白白送了性命,柳千秋对这些小鱼小虾显然也提不起要动手的兴致,大多是听之任之。
只见中年刀客稳稳地将那柄修长陌刀直插入山谷,双手扶着腰刀,静默良久,低头沉思起来。或许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战意,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刀也渐渐躁动起来,刀身微微颤动,风雪呼啸而过,柳千秋隐约能听到耳边传来刀身的低吼声,那柄锋利的战刀杀意弥漫,仿佛已迫不及待地想要饮血。
烈日当空,庚子八年入冬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炽热的太阳,阳光渗透在峡谷长长的山壁线上,照射拉长出一群麻衣刀客的影子,不下三十名天雷门刀客缓缓涌入了一线天的峡谷。
为首之人径直上前,脸上无眉,刻有闪电疤纹,神色凝重,手持一柄电光耀目的深蓝佩刀,正是那有着“雷蛇”之称的天雷门长老雷敬。
雷敬提刀走向那名比他年轻了许多的威武刀客,同为宗师境的江湖武夫,哪怕对方比他高出一个境界,只要不是入得那与仙人无异的天一境,未必没有以弱胜强的可能。
无眉老人朗声道:“柳千秋,天雷门雷敬应邀,前来与陌门第一刀客一战。”
柳千秋嘴角微动,眼神直接掠过了眼前的这位天雷门大宗师,往后方看去,淡淡道:“你们那位宗主呢?怎么没来?”
雷敬脸色红涨,拂袖怒喝道:“杀鸡焉用牛刀,不用宗主出手,老夫先来会你一会。”
柳千秋嘴角冷笑,“就凭你?”
雷敬握紧拳头,大手按住那柄雷蛇刀鞘,麻衣之上猎猎生风,随着手中大刀滑出半寸,无眉刀人身形瞬间消散于空。
柳千秋眼神微眯,周身有数道雷电浇灌垂下,每道雷霆中浮现一丝白电萦绕,中年刀客微微侧身躲数道虚影的刀砍,沉重踏出一步,如山野轰然填湖震江!
那几十道雷电残影被重击之下只能还璞归真,雷敬弃刀游走,身化作一道闪电掠向柳千秋身前,五指如钩自带暗雷萦绕抓向柳千秋的面门,柳千秋不断侧身躲避,以反手格挡,从始至终脚下步伐丝毫不乱,始终以一副胜劵在握的姿态应对。雷敬大叫一声,催动天雷附着手刀,那道雷电掌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中年刀客肩头,瞬间抓破了那朴素的衣衫,刺出了三道血肉模糊的黢黑焦痕。
雷敬大喜,乘胜追击提起柳千秋肩头猛然丢掷甩出,凝聚浑身雄浑真气的掌中刀浮空而上,深入击打柳千秋的腹部。只可惜还是稍欠火候,那掌中雷刀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下,另外一刀照葫芦画瓢依旧是无功而返,中年刀客双手骤然发力,此时雷敬双手交叉扭曲,传来了喀喇喇的骨头断裂之声,本就是凌空而上的无眉刀人此时脸色惨白,气机在一瞬间内溃败,身子失了平衡,重重坠入谷底。
柳千秋凌空而立,摊开双手,双手中有紫电如蛇吐信缠绕掌心,猛然抬头望去,乌云已然遮蔽天幕,原是这老儿以身试险将天雷咒种入柳千秋的手掌中,此刻再催动天雷滚滚,柳千秋纵然轻功再强,也难逃天网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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