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钓鱼城八千禁方铁骑浩荡出现在蜜橘街头之时,才发现剑都双雪城已是空城一座。
情报有误,钓鱼城东南大营出动大军百里奔袭一场,本来指望能一举拿下剑都献于皇后,却不想扑了个空,一夜之间沦为军方笑柄。
时任果毅都尉兼左骁卫统领的北陵军方名将韩胥郎大发雷霆,下令坑杀一百多名负责监视剑都的斥候。
事实上关于这场军事行动的失败,很久之后都调查不出任何原因,没人知道为何短短数日之间剑都各族在军方的密切监视下却能人间蒸发,也没有知道他们究竟去了何方。
既然找不到祸首,自然要有人顶罪,韩胥郎以这些军方斥候之中必有内贼策应为名,宁可错杀一千,绝不可放过一个。这位曾任刑部员外郎的军界枭雄别出心裁,下令在万剑山开凿百米深坑,将这些忠心耿耿的一百斥候埋入深坑,往里灌注水泥,将人活活埋死。随后他连上八封请罪书,自罚俸禄三年,官降半级,这才算是给了枢密院一个交代。
坐在空荡的城主府大堂里,这位憋了一肚子气没出撒的韩都尉揉了揉发痒的眉心,对身旁心腹头疼道:“魁叔,这都两日了,还有没有消息吗? 你说这么多人怎么能凭空消失了呢?”
心腹是一名长相粗糙的中年汉子,名唤单魁,不穿军甲,不入军籍,只在韩胥郎身边任一个没有名分的私人参军。
单魁倒也不在乎名头,向来是人狠话不多,对这韩家少主出身的青年将军更是忠心耿耿,只要韩胥郎一声令下,哪怕是要他入皇宫摘皇帝头颅,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不懂左右逢源的韩胥郎能在钓鱼城做到罗家左膀右臂的位置,这位老仆功不可没。
一向狗眼看人低的韩都尉也是对这位心腹老仆极为信重,毫不设防,凡事都会与其商量,单魁每每都能给出完美的应对之策。这次却出乎寻常,陷入了沉默。
韩胥郎微微眯眼,苦中乐道:“连您也不知道?”
单雄眼眸微垂,摇头道:“老奴没用,少主人见谅。”
“魁叔哪里的话?”韩胥郎摆了摆手,苦笑道:“你也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这些叛贼是怎么逃的呢?除非……”
单雄浑厚暗淡的眸子里闪过异色,“除非是我泄的密。”
韩胥郎哈哈笑道:“你会背叛我,打死我也不信。”
单魁面色一僵,低沉道:“少主人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韩胥郎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将左腿翘起搁置在椅子上,反驳道:“行了!叔又说这种话,我不信你还能信谁?这些年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死了几百次了。我也不是试探叔,只是心生郁闷啊,这么多的人是怎么能躲过我的监视的?难不成真是那些斥候做的手笔?”
单魁叹气道:“不怪少主人心生疑虑,毕竟这事知道的人少,除了枢密院那些老家伙,罗二爷和少主人之外,就只有我知道。”
“叔不可能,罗大提督更不要说”韩胥郎一一排查,皱眉道:“这么说,是这些老家伙做的局?引我出动禁方铁骑,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单魁冷漠道:“军令如山,出动钓鱼城铁骑却无功而返,少主人和罗家都难辞其咎,应该是司马完颜这老狐狸要找个由头敲打罗家。毕竟咱的禁方铁骑如今已是王朝麾下第一强军,枢密院自然不放心,好在少主人应对及时,接下来就看罗家如何反应了。”
韩胥郎双指捻起桌上一颗晶莹可人的红樱桃,丢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含糊不清道:“还是魁叔眼光长远,有您在,我也省心不少。”
单魁低头道:“单某愿为少主人效死。”
韩胥郎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单魁弯身行礼,缓缓退出城主府大堂。
他走以后,韩胥郎吐出一颗樱桃核子,叫来了一名武奴,低声吩咐道:“跟着魁叔,看他这几天见什么人……”
武奴领命而去,飞奔出府。
大军驻扎双雪城,武奴潜伏暗处,一连两日单魁都没有任何异动。直到第三日,这位单魁入了城内一家偏远的酒楼。
酒楼人去楼空,三楼的房间却留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灯火。单魁推开了那间房间,只身而入。
屋内一道寒光掠过,单魁长袖举起,是一只铁匠打造的银钩铁手,死死抓住那柄寒剑,手掌间揉捏出金属撕裂声。
剑身激烈磨蹭出一串火花,两人相持之下,在一瞬间单魁看见了一袭白衣掠过眼中,寒意瞬间侵入他的全身,将他身后的烛火斩灭。
白衣剑客收起长剑,隐入黑暗。
单魁浑厚的笑声在昏暗的酒楼响起,直到再见一缕银光触碰脖颈,才停下笑意,“想杀我动手就是了,何必犹豫?”
白衣剑客收起黑刀,显出真容,正是南宫少卿。
“我并不相信你,即使你帮了我们。”南宫少卿平静道。
单魁嘴角扯了扯,“理解,我也不相信你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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