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小楼旁有一片红枫林,树上的红枫叶先前都还是稚气的淡淡绿叶,经历了江南烟雨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到了如今的时节才成就了这般灿烂的红叶,红透了叶身之后,便是枯黄坠落,这是生命结束之前的独有的灿烂,美的令人心悸。
就像任何灿烂美妙来临之前,都需要经历一场漫长的等待。
商园之内一直在沉默地等待着,不知道要等什么,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更不知道要等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到叶子一片片枯黄落下,入了深秋一片萧索,等到秋风轻拂,从湖面吹向小楼,带来些许凉意,带来丰收的气息和淡淡的忧伤……等待是最让人心慌,也最让人不知所措,然而等待是值得的。
距离余大侠劫狱已经过去了五日,这五日苏州城内并不太平,商园内陆陆续续有消息传入……
南宫少卿并没有死,那日虽命悬一线却如他自身判断的那样,江南府的那位老大人纵容相党的杀手刺杀,却不敢让南宫真的死在狱中,只是想借他之手引出并铲除相党埋在江南府的钉子。而在商家小姐买通了狱卒的暗中照顾下,南宫少卿的伤势渐渐有了好转。
出了大狱的余大侠和张花花在救出那位瞎眼老头后,还是被江南府外围的军方探子盯上了,那之后就没有人再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商人运动方面在大大小小闹了几番之后,在江南府的强力镇压下,一些虚张声势的商人渐渐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开始服软退缩,而后又有好几家大商悄悄地退出,打着商人团结的旗号的江南商界,实际上是利益往来,一盘散沙,一遇强风,便会四散。
深秋时节最常见的就是冷冽萧索的秋风,孙老知府就是这股强风。
在沉默了几日之后,这位老知府出手老辣,施以雷霆手段。
他随意罗织了那名强行出海商人的罪状十条,便让商人们出师无名,又以刺客行刺,山贼潜伏为由解释了封城的必要性,让商人们无话可说,最后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以有山匪潜伏商人群体挑动内乱为借口,血腥棒杀了几名带头的商人。
到此为止,江南商会闻名于世的团结精神在江南府的三记重锤之下顷刻荡然无存,被撕了个粉碎。
强风过后,又是一股轻柔的风:那位沉默了许久的商老爷也在此时大病初愈,出面调和,在江南官商两位话事人的配合下,江南众商也只好借坡下驴,很快,这场历时五日的商人罢市运动便偃旗息鼓。
如刘子明判断的那样,在江南这在两股秋风的吹拂下,萦绕江南百姓心中紧张的情绪终于舒缓了许多。
只是城门依旧紧闭,城中的搜查依旧严密,那白衣杀人犯传播的恐惧还在百姓们心头挥之不去,百姓们都在等待着江南府总督衙门会做出怎样的审判。
三日之前孙雾领着孙老知府的意思请来了大宗师曲九州坐镇衙门,七望族还活着的人以张通族长为首和那囚犯南宫少卿当面对峙打官司,公堂会审。
南宫少卿这边,商家小姐商洁儿出手,花了大价钱请了江南最好的状师范奇杏为南宫少卿辩护,双儿得了消息更是手扶凶剑闯公堂,一步不让地守在虚弱的南宫身边。
手持利剑闯公堂本是死罪,但不知道为何一向性情古怪的曲九州大宗师竟主动替冷双儿解围,他既开口,整个江南就没人再敢多说什么,连一向威严的孙老知府也得给三分薄面,默许了此事。
在七望族方面,先前几位受了重伤的老祖这时也出山坐镇,唐门的大长老唐伦,笔道墨起元,摆渡人乔淡竹一一列席,曲九州高坐中心太师椅上,看着这老几位凄惨的模样,不禁唇角泛起了一丝冷嘲。
两股势力针锋相对,数位名状,铁齿铜牙,公堂激辩,各种人证物证交叠不断递到孙老知府的案前,年事已高的老大人扶着眼前的叆叇查看着各种证据,颇为吃力地审着案子。
毕竟是大案,事关江南的民心与安定,江南府虽有定罪审判之权,然而也不敢独自定论,需得问过朝廷的意思,在僵持数日之间,一方面在处理好案情的各种细枝末节,另一方面是在等京歌的旨意。
江南府衙门大堂之内鸡犬不宁,而远在苏州边陲的千鸟山园之中刘子明正悠闲地摸着一位姑娘家的白如凝脂的小手,哼着小曲,在湖面垂钓……
……
……
“你干嘛?” 童芷一声惊叫,挣脱了刘子明的大手。
刘子明笑了笑,又握住了她的手,温和道:“教你钓鱼呀,你这样的手法,鱼儿可不会上钩的。”
童姑娘脸色微羞,眸子闪过一丝微恼,却没有再挣脱他的手,说道:“南宫那边都闹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钓鱼?”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刘子明双眼清澈坚毅,完全不见前几日的疲惫之色,商园风光养人看来是真的,他嘴角微翘道:“虽然江南的事有许多变局,但好在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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