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空璀璨。
林克大叔说,每当想家的时候,他就会仰望星空,一看就是一夜。人类的母星,正藏在那浩瀚无垠的亿万星辰中。
两个星球,不只隔了多少亿万公里,比天涯海角还要远。思乡之情,却是咫尺天涯。
不过,自由部落的大叔和大妈们,并非全部来自人类母星。或者说,许多人没有资格在母星生存。
除了气候宜人的星球家园,在许多环境恶劣的行星上,顽强的人类不知建立了多少殖民地。听大叔们说,生活在殖民地的,都是下等人。
然而,不管身份贵贱,这些人从宇宙的各个角落,被汇集到一起,扔在了绿萝星,抱团取暖。
自己的父母来自哪里?林克大叔说他们从未提及自己的过去,所以并不知情。
实际上,再问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赵岩平躺在一个大树杈上,倒映在眸中的璀璨星空,晶莹剔透,泛着一抹水汽。紫电就趴在他身边,这种相依为命式的露宿,可以增进绿飞龙与骑士的感情,危险来临时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在星灵九号的磨砺下,他的心性比大部分前辈猎人还要坚韧得多,极少受到情绪干扰。
星灵九号说过,越是趋向于宇宙生物的思维,越不会产生悲伤之类的负情绪。宇宙如此冰冷空旷,不论多强大的个体,其实都渺小如蝼蚁。宇宙生物若是垃圾情绪太多,受到各种俗事干扰,最终会丧失前行的力量。
但是此刻,赵岩根本不愿再去“定正心,斩杂念”,任凭心中的一抹伤感持续发酵。
其实,人类为什么被放逐到绿萝星,自由部落的科学家们早就猜到了原由。但是,他们或许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控,哪怕是葬身兽腹的那一刻。
父亲死于黑雾死神兽的突袭,母亲死于生产之后的大出血,他们濒死时的身体情况,都记录在深蓝光脑的数据库里。
赵岩找到了父母的档案编号,他几次想去打开翻阅,最终都强忍住。
那份冰冷的档案,记录了父母的死亡日志。
详细到父母死亡时的脉搏、心率、血压、激素分泌的变化等等各种生理数据,甚至还有求生欲望,脑波变化之类的深层次记录。
他不忍偷看。
人类超级罪犯的档案记录一样完整无缺,自由都市的定居地,就在南方600公里的一个广袤盆地中。赵岩派了100只纳米苍蝇前去探测。
如果说,狼草村惨案只是一小拨人类罪犯的恶行;那么,自己在实验室看到的真相,则是人类文明最残酷的一面。
一群人的尊严和命运,被另外一群人肆意践踏、玩弄!就连作恶多端的超级罪犯们,也不过是一群可怜的棋子。
凭什么!
“小九,我们有办法对付星空母舰吗?”赵岩眼里的伤感渐渐隐去,露出决然的神色。
“不是我们,是你。指引者不会参加任何战斗。”星灵九号淡淡的说道,“我的建议是,你必须抛弃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人类科技虽然落后,但是对于这个蛮荒的星球来说,他们就是神,主宰一切的破坏神。”
“你的意思,就是一点胜算也没有?”赵岩淡淡的反问,星灵九号的答案,其实在他预料之中。
“正是!”
赵岩默然无语,眼神怔怔的望着星空。
丛林的深夜,非常美。
天上的红月给森林罩上了一层绯色薄纱,各种荧光植物尽情展现风情,秋虫在鸣叫,夜鸟时不时拍打翅膀……
无处不在的猎食者们都遁入遥远的黑暗中,连一声嗥叫都不曾发出。如果仔细听,草丛也悄然无声,往常彻夜欢叫的秋虫,仿佛钻入深深的土层,早早开始冬眠。
森林从未如此和谐。只有清爽的微风,永不停歇的吹拂。
“大人!大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信风里飘荡,赵岩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空间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好熟悉的感觉。
“你找我吗?地母!”不知为何,赵岩心里又想起那个空灵的云蕾,他环视四周,却发现除了天空和草地,天地间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星球意志跟我之间的心灵通道么?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毁灭者越来越近了,我预感十几天后,他们会正式降临。大人,你做过承诺,会帮助我抵御毁灭者。”
声音在空间里久久回荡。赵岩不禁深深叹息,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自己盘算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根本找不到任何办法对付人类机动大军。
只要你敢露面,哪怕山再高,林再密,各种高爆炸弹,米格林机关炮,超距多功能狙击枪,等离子枪,高能粒子射线……足以把你脚下的土地犁个七八上十遍。
欠债总是要还的。如果坦白说所谓的救世者只是个冒牌货,碰到毁灭者只有下跪的份,地母会不会翻脸?
“你要我怎么做?”赵岩问道。
“让毁灭者迷失在星空中,或者直接把它们消灭。”
这个星球意志虽然还在幼年期,心眼倒是够狠,一出手就想把人类的星空母舰毁灭。星舰停留在大气层外的星空轨道上,别说毁掉它,就远远看一眼瞻仰其风采,都是痴心妄想。
“你的要求,我暂时做不到。”赵岩实话实说。
“大人,我在你身上感觉到无比博大的力量,大到连绿萝星都显得渺小。对付几只小虫子,对您来说并不难。”
星球意志的眼光倒是不差。它对星灵九号的评价如此之高,或许看到了星族文明的一点底蕴。
“大人,帮助我对付毁灭者,是你的承诺。”
看到赵岩迟迟没有表态,空间里又飘出一句话,仿佛在提醒他,你有过一个承诺。
承诺即真理,不得违背。这是绿萝星的基本道德,跟儿子不能犯上打老子一样天经地义。
如果违背诺言,地母毫无疑问会马上翻脸,将你拉入黑名单,跟毁灭者一样列入它的必杀行列。
“我的力量出了点问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手。”赵岩沉默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我可以等,毁灭者破坏绿萝星,并非一朝一夕。大人,您需要准备多长时间?”
“十年!”赵岩脱口而出。
“绿萝星公转十周,这么点时间够您恢复力量吗?”
十年对于人类来说,漫长得足以改变信仰;对于星球生命,不过是转动十周,转瞬即逝。
赵岩并无一丝犹疑,“十年足够!”
“很好!十年内,附近的纳安人部落,都将听从你的召唤。”
…………
幻境消失,天上的繁星又映入赵岩的眸中。所谓的心灵链接,不过是一瞬之间,他连平躺的姿势都没变化。
“你找到了未来的路?”星灵九号忽然问。
“十年完成一个小目标,这很困难么?”赵岩平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