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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西北战事正酣的时候,姚平仲却奉了圣旨回京,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当年在西宁州一役中和他一起建立过大功的钟达也在此次回京之列。
尽管比姚平仲年长几岁,但是钟达好歹也算是年轻军官,这一路两人飞驰而过,倒是引来不少人注目的眼光。
由于去年刚刚开过制举,这一年的进士科举便显得没有那么热闹了,只不过,东京城里照样还是满满当当的人头。
钟达出身寻常,除了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之外,往日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哪里看过这样繁华的都城,因此一进城之后免不了四处看,看得姚平仲频频皱眉,只是不好说什么。
“老钟,你能不能消停一下?”就在钟达朝路边的一个少妇投去羡慕的一睹时,姚平仲终于忍不住了。”你在军中那么多年,总不成连个美女都没有看到过吧?”
“美女是看到过,但哪里的美女能够有东京这样的质素?”钟达没好气地丢过一个白眼,然后便朝长街上的客栈看去,
“只是这士子赶考的时节,客栈大概都住满了,千万别连累得我去住大街就好!”携,你要是没有客栈住,东京城里大小的青楼楚馆多了,你大约会随便找一家进去度夜吧?”姚平仲往日在军中极为严肃,只有在面对钟达时才维持不住那张刻板的脸,此时忍不住嘲笑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军中不是每每自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么?怎么到了东京城反倒谦虚了起来?”钟达愣了好半晌才哭丧着脸道:“你还说,这东京城又不比西宁州和延安府那种地方,这一夜的开销哪里是我一个小军官负担得起的?希晏,谁都知道你是一向不沾女色,这样吧,支援我几个成么?”姚平仲闻言气结。
再也懒得搭理这个军中同僚,自顾自地打马前行。很快,两人便抵达了枢密院,先是呈递了公文,然后又到兵部报备,这才离开了大内禁中。
见钟达仍在那里愁眉苦脸地寻找下处,姚平仲不由心中好笑,当下便板着脸说道:“别找了。每次科举的时候,京城的大小客栈几乎全都是满的,有时就连百姓家也会把房子租给前来应考的举子,你这个小军官还想和那些未来的状元公抢房子住?我那里还有空房子,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什么,希晏你居然在东京城里有房子?”钟达闻言大感惊讶,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可是当年姚帅的府邸?”听到姚帅两个字,姚平仲心中一沉,微微点了点头。
尽管每次回京还是住在那里,但是。不能否认地是。姚麟的死给他带来了相当的压力,如今尽管伯父和父亲都仍旧在西北前线,但是。
他总感到心中那根顶梁柱倒下了。也只有在战场上奋力拼杀的时候,他才能够心中稍稍安定一些。
可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够对钟达讲。当下他便不言不语地在前面带路,而钟达似乎是自知失言,因此一路上也不多问,很快便抵达了姚府。
和王恩一样,姚府也位于将巷之中。但是,由于当初姚麟死时赵佶亲自前来吊祭,并封赠开府仪同三司,因此。
姚府自然是整个巷子中最最气派的。门上两个家人起初还斜眼打量着这两个风尘仆仆的军官,终于,那个眼尖的终于认出了姚平仲。
“平仲少爷回来了!”他一句惊呼过后,竟是拔腿便往院中跑,而另一个家人在愣了半晌之后,也连忙上前替姚平仲牵马,还不时朝一旁的钟达投去奇怪地目光。
自打姚平仲懂事开始,就没有多少知心的朋友,当初和燕青虽然交情不浅。
但是两人时常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很少有时间聚在一起,这姚府之中,便是连燕青也没有来过。
而真正论起来,姚平仲应该回父亲当年置下的另一处府邸,无奈他从小就是在姚麟身边长大的,反而和这些堂叔伯们交往更多,就是和几个堂兄堂弟的关系也还不错,所以一回京城,第一反应便是到这里来看看。
此时见几个匆匆迎出来的家仆不停地朝钟达打量,他便出口解释道:“这是钟达,和我一样,也是此次回京即将调往河北的,他日说不定也是将帅一流!”钟达还是第一次听姚平仲开这样的玩笑,当下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等到姚家一群人迎出来之后,他连忙一个个打招呼,等到人头都认齐全了,他也免不了出了一身汗。
姚平仲在姚府本就有一个小院,因此一群家人理所当然地把两人安置在了那里。
洗完了脸用了几块点心之后,钟达便舒服惬意地往藤椅上一靠,最后竟呻吟了起来:“怪不得人家说与其在战场上死拼的比不得京城温柔乡,光是你们姚府便是如此舒服,那其他达官贵人的府邸就更别提了。希晏,你在这里人头广,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识见识?”姚平仲见钟达把一张椅子摇得嘎吱直响,忍不住把手里地毛巾扔了过去。”怎么,你到如今还没娶亲,想在京城娶一个名门淑媛么?”
“名门千金我是不想了,但好歹也应该是家财万贯地小家碧玉吧?”钟达嬉皮笑脸地坐了起来,乐呵呵地笑道,
“我这个人天生就没有大志向,也不指望将来别人称我一个帅字,只要能够坐享千金,将来生活无忧,我也就知足了,决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凑到朝堂上去。我说……”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刚才领着两人进来的那个家人便急匆匆地奔进了屋子。
“平仲少爷,高相公派人送信来了!听到这一声,姚平仲立刻跳了起来,连声问道:“是口信还是有人送信来?”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影跨进了门槛。
那人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个礼,然后才直起腰来:“小人高升,参见姚大人!”姚平仲盯着高升看了半晌,这才认出对方是曾经随高俅下过西南地,当下便点了点头:“我刚刚回京,高相公可有什么吩咐?”
“相爷也是刚刚才知道姚大人今日回京,所以让小人来传个话,说是让姚大人今晚过去,相爷准备了家常便饭,说是要和姚大人谈心!”高升一边说一边打量了旁边的钟达一眼,见其和姚平仲一模一样的装束,心中不由留上了心,琢磨片刻便朝钟达问道:“这位可是钟达钟大人?”钟达往日在军中和下属没大没小惯了,鲜有被人称作大人的经历,此时不由呆在那里愣了一愣。
对面这人若是寻常豪门家仆也就算了,那可是宰相家人,照着惯例,他这么个品级的人就是登门,人家也可能不理你,如今居然会主动和他打招呼,而且还好似认识他的样子?
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他不敢怠慢,连忙半还了一礼道:“下官正是钟达!”想起白天在高俅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再记起临行前的吩咐,高声当即笑道:“钟大人既然和姚大人一起回京,那便再好不过了。今晚相爷不过是家宴,也请钟大人一同前来!”天上掉下来这样的好事,钟达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满口答应,只是心中着实疑惑得紧。
姚平仲和高俅的关系在西北不是新闻,但是,谁也不会因此而看轻了这个年纪轻轻地姚家小将。
陕西六路宣抚使严均因为高俅的关系,给了姚平仲不少的机会,但是难得就难得在姚平仲没有一次把事情办砸的,或出击或伏击或退守,每一仗虽然不能说是必胜,但麾下将士的损伤却是最少的。
而他因为和姚平仲交情不错,往往也能分到不少好差事,这些年下来,品级也只拉下姚平仲两级,至于差遣则是平分秋色,早已超越了他往日的预期。
等高升和那个姚府家人一起离开,他便立刻好奇地问道:“希晏,高相公怎么会认得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你还无名?”姚平仲横了钟达一眼,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你在严帅座下也算是一个红人,严帅和高相公关系非同一般,只要顺手提上你一笔,你的名字就算给人记住了。若不是枢密院认可你地功绩,你以为你能够升得这么快?老钟,今天晚上你趁早好好打点一下,否则若是高相公问下来,你都是一问三不知的,就连严帅也有不是!”一番话说得钟达哑口无言,他原本还以为姚平仲是信口开河,待到发觉对方再也不理自己,而是低头在那里沉思,顿时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遂老老实实地去思考西北战局。
可是只想了片刻,他就觉得先前的思路有些偏颇。要知道,如今西北几乎已成定局,若是人家宰相真的要垂询军事,问的也应该是北边的情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