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时二十分,林海疆将手头的全部人马都悄悄集中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不能在拖下去了,因为越拖延就会对发匪越有利,可以让他们集中更多的乌合之众。
自己的精兵虽然厉害,但是一旦质量和数量的比例超过了一比六的危险比例之后,质量就会被数量所淹没。
此刻的林海疆还不知道,他下午的一封电报已经让整个紫禁城今夜无眠了。咸丰,名爱新觉罗·奕詝,这个20岁登基,仅仅在位11年31岁病死的短命皇帝,此刻正愁云惨淡的坐在乾清宫内的龙椅上发呆。
景寿、肃顺、端华这些平日他所看重的重臣此刻都静静的跪在原地不敢啃声,而这一切都是由一封英夷转来的电报所引发的。
咸丰是清朝秘密立储继承皇位的最后一位皇帝,他被后人称为无远见、无胆识、无才能、无作为的“四无”皇帝。他登基不久就发生了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之后又有英法联军进攻北京火烧圆明园,他在重大事件面前无所决策,迷于酒色,荒废朝政,宠爱叶赫那拉(日后的慈禧),误国殃民,留下千古遗憾。
咸丰目光呆滞的望着大殿的雕梁壁画惨声道:“朕自继承大统之后,灾荒连绵,恶匪频出,好端端的大清江山被朕搞得是千窗百孔啊!朕自问有何失德之处?难道还要天下共讨之吗?”
下面的跪得腰酸背疼腿抽筋的朝臣们各个面面相虚,更有人腹诽这个无能加混用的二百五皇帝只会怨天尤人。
咸丰身旁的大内总管宝德急忙提醒道:“陛下,先让列为臣工请起啊!郑亲王等人可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啊!”
咸丰这才恍然大悟,跪了许久的众人相互搀扶着起身,郑亲王等人向宝德投去一丝感激的目光。
咸丰拿着英国人送来的电报大声道:“这所谓电报,不过是埋些木桩,扯几条线,竟然如此方便之极?天南海北的事不出半天工夫当即可知,如此便捷之物,尔等为何要阻挠?现在由英夷送来消息?尔等不惭愧?你们是不是还让朕继续等那八百里加急?”
底下的众人没人敢肯定,最后军机端华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回禀皇上,这电报线一事乃是肃顺提议的,后来因为重修景泰殿银子不足一事您下令停下的,当初给洋人电报公司的银子又不足,洋人自然就走人了,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被人当众指了罗锅的咸丰脸顿时微微一红,额驸袭封一等诚嘉毅勇公景寿道:“修景泰殿一事是为了选秀女,乃是皇室正统之大事,利天下,利万民,利我大清社稷!”
咸丰听了景寿的维护之言点了点头询问道:“今年的秀女选得如何了?朕怎么没听着动静?等朕选完了给懿贵人派去四个,不八个!”
一旁的宝德小声提醒道:“皇上,您忘了吗?现在南边闹发匪,江北又受了水旱大灾,这秀女一时半会不好遴选啊!”
啊?咸丰瞪大了眼睛用无比惊讶的表情望着宝德,好像天塌地陷了一般。
御前侍卫,户部侍郎的肃顺拳头握得咯嘣直响,大步走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朗道:“皇上,臣以为耽误之急是赶快拿出一个办法来,两湖、两江、安徽都打成了一团,这两广不能在乱了,臣弹劾广州将军穆克德讷、水师提督哈尔德临战脱逃,眼下就一个守备官率领残部坚守待援啊!”
景寿用眼睛斜了一眼肃顺,接着出列跪凑道:“皇上,现在仅仅凭一封英夷之所谓电报是否太过武断?穆克德讷乃是皇上潜龙时的家臣,哈尔德则是我满洲悍将,怎么就凭一个小小汉员守备的电报就处置一方大员?臣以为还是等情况清楚了之后在议吧!”
肃顺还要分辨,景寿瞪了一眼肃顺道:“一个小小的侍郎莫要干涉朝堂大政,出了岔子你担当得起吗?”
肃顺顿时回敬道:“我还是御前侍卫,确实不如你额驸来得硬实啊!”
要知道这御前侍卫是清太祖初年建起了侍卫制度,而随着大清王朝皇权的不断集中、巩固和发展,作为帝王近臣的侍卫队伍也在不断发展壮大,同时越来越详尽的侍卫制度建立起来,侍卫也被细致划分等级、规定名额。皇帝侍卫的待遇很高,地位也非常尊贵。侍卫以天子侍从身份而得以使用,也是一种特殊的政治待遇。还有更重要的是侍卫的升迁调补途径比其他人员要宽得多,正是因为侍卫制度的特殊性的优厚待遇,成为满洲贵族官僚子弟不必通过考试而获得高官厚禄的一条终南捷径。
不过相比起来,这额驸可就是一等一的吃软饭之徒了,清朝不比前明等朝,驸马是可以参政甚至领兵出征的,不过驸马的身份更多的则是被人不屑,也是诸多驸马的大忌。
一干道光老臣和军机大员们此刻都保持着康熙朝重臣张廷玉的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金玉良言,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看看后进之辈掐架也是种乐趣和享受。
等肃顺和景寿掐了个不亦乐乎之后,咸丰咳嗽了一下道:“就由军机处拿个章程处理这个事情吧!广州那边增兵平乱,无论如何今年的一千五百万两的税银要保证,懿贵人那边的安宁宫也要重修,没有一百万两是无论如何也下不来的,就这样吧!”
肃顺悲呼一声道:“皇上,莫寒了前方将士的心啊!”
退朝之后的大殿空空如也,外面依然是黑洞洞的一片,肃顺悲凉的独自一人走出,殿外飘起的雪花让肃顺的心境更加悲凉,这时站在外面的曾国藩急忙迎了上来拱了拱手道:“辅国将军!”
肃顺看了一眼浑身雪花的曾国藩道:“伯涵怎么也跟我玩着虚的?什么狗屁辅国将军,在这样下去我大清江山就危险了!”
“慎言啊!慎言啊!”曾国藩一旁急忙劝阻到。
肃顺则满不在乎道:“我是满人,我大哥端华是郑亲王,我是一等公,我怕个屁?”
突然,肃顺语风一转道:“过了年二月二十五你可就要奉命率师出征发匪了,你那《讨粤匪檄我已经看过了,端端一篇好文章啊!杀气不足,不象当兵的倒是象文人,皇上命褚汝航为水师总统、塔齐布为陆军先锋,统率这万七健儿挥师北上,你可得当心啊!此人是托尔佳氏满洲镶黄旗人,骁勇有余,不可独领一军,切记!”
曾国藩顺势行了个礼道:“多谢辅国将军提醒抬爱!”
肃顺微微叹了口气道:“广州孤军困守的林海疆看样也是个带兵的奇才,如果他能有命过了这关,我到是想见见此人。”
曾国藩对此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守备而已?又能有多大的本事?不过这话不能当着肃顺的面说。
而在广州城内,林海疆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了,他已经将自己的目标完全的锁定在了发匪盘踞的城东太平路,因为那里是发匪抵抗最激烈的地方,现在发匪的队伍已经因为烧杀抢掠而散了架,唯一还有发匪组织巡逻的就只有城东的太平路,而且城东街道胡同复杂多变,外通主路,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位置。
所以林海疆断定发匪的指挥机构一定就在那里,于是林海疆决定分兵五路会攻太平路,部队接着黎明前的黑暗开始悄悄的运动。
手持匕首的探子前哨在大队之前探路,率领中队三个营头的林海疆则押运着二十门夏德勒六磅野炮,炮手大半都是大价钱雇得洋人,要求不高,能打响就可以。
在城东太平路东门口胡同的张家大院内,张保仁、胡琢风、李利、王文等人都在愁眉苦脸的望着一副很不标准的两广地图发呆,最后还是胡琢风打破了僵局道:“那个林海疆所言我看很可能是真的,清妖毕竟是先于我们动手,然后又示弱于我等,这很像是一个圈套。”
胡琢风长叹了口气道:“是圈套又能如何?我们要是撤退的话回了天京恐怕也会落得个不战而怯,身首异处啊!”
李利则以拳砸在地图上道:“这帮该死的乌合之众,十几万人马竟然分散得聚拢都聚拢不起来了,到处烧杀捋掠,完完全全是北殿那一套,我们手头现在能控制的仅仅不到三千人,这里还有筹集的五百万两银子,即便想撤退的话,凭我们这些人也运不走啊?”
五百万两银子?张保仁和胡琢风相互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如果我们把这些银子运回去,也是大功一件啊!”
在座的众人都清楚,这批银子表面上说是天京运来的军费,起事成功后犒赏三军的,其实却是从广州多地募集而来的,用得大部分也都是绑肉票、拉黑车等等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过有了这批银子做护身符,这广州起事成功与否似乎也不在重要了。
就在张保仁、胡琢风等人商量押运路线办法的时候,突然夜空中响起了轰轰的作响和尖锐的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