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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晚晴 气流滚动,一时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地变色…
徐玉微合的双眼缓缓睁开,叶上秋露在他手中不断的颤抖,绿芒吞吐不定,剑似乎和他融合为一体,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它的兴奋,剑慢慢的扬起,绿芒暴涨——
“月——舞——大——地——”
徐玉的身体以诡异的弧度飘起,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急向曾大牛迎了上去。
如同皓月当空,散下幽幽清辉,没有毁天灭地的声势,气势却丝毫不弱,俩人终于再次短兵相接,气流回旋,电闪雷鸣之间剑气直冲北斗,夹着龙吟之声…
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别说看清楚两人的招式变化,几乎是连眼睛也睁不开。
幸好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
两人业已分开,相互对视站立,只见曾大牛右臂之上,鲜血淋漓,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剑伤。而徐玉则衣纱尽破,一片一片的挂在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想必也没讨得了好。
“好!”曾大牛仰天长笑,“今日一战,真是痛快之极!曾某告辞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向山下走去。众人见他就此离去,绝口不提叶上秋露之事,自然是承认自己输了,心中都不由高兴。但却也有几个和徐玉平时不和的人,见他竟会如此高超剑法,心中顿时又妒又恨。
徐玉眼见他离开,这才踉跄的走到聂霆身边,双手奉上宝剑道:“师傅,弟子幸未辱命。”
聂霆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却没有接他手中的剑。
“师傅!”南宫天翔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目光闪烁不定,他看出了聂霆的迟疑,知道他心中一定也不好受,毕竟当着众弟子的面,徐玉虽然夺回了叶上秋露,却也让他颜面尽失,作为昆仑派的掌门,只怕从此以后威严扫地了。原本就对徐玉一直妒忌不已,如今碰上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顿时心生一计,走到聂霆身边,跪下道,“师傅,弟子觉得徐师弟的剑法诡异莫测,并非是我昆仑门下剑法,倒有点儿像师傅以前常说的魔门剑法,我认为…”
“你认为怎样?”聂霆问,他心中也是怀疑,原先的玉虚七式还可以解释为徐玉偷学或者是徐师祖暗中相传,但眼下徐玉所用的剑法,绝对不是昆仑派剑法,连自己也是见未所见,闻未所闻。
南宫天翔低着头,道:“我认为应该让徐师弟对大家解释一下这剑法的来源。”
聂霆看向徐玉,眼神中也充满狐疑,道:“玉儿,你大师兄的话你听见了吗?你就向大家解释一下你的剑法的来历吧!”
徐玉早在挑战曾大牛的时候,心中就做好了准备,当即道:“不错,我承认我用的并不是昆仑派的剑法,但却也不是什么魔门剑法。我曾经发过毒誓,绝不说出这剑法的来历,还望师傅见谅!”
“师傅!魔门弟子,大都奸猾异常,徐师弟若不能解释剑法的来历,恐怕是心中有鬼,所谓天下事无不可说者,何况是对自己的师傅师兄弟们,徐师弟若无合理的解释,我肯请师傅,把他关入石牢,严加审问。对于魔门弟子,我们正派人事,绝对不能姑息!”南宫天翔冷然道。
“不错!师傅。我们两人也赞成大师兄的说法!”何家两兄弟也走到聂霆跟前,跪下说道。
徐思颖大是焦急,走到徐玉身边,道:“玉儿,你向他们解释一下,这剑法是谁教你的,你别怕,有什么事有师娘给你做主呢!”
徐玉看了师傅一眼,又看了看师娘,摇了摇头,道:“对不起,师娘,我不能说!师傅,就请你下令,依大师兄所言,把我关入石牢,严加审问就是,若我受不了刑,死在牢里,那也是罪有应得。”
聂霆看了他一眼,心中狐疑,但依然做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决定,柔声说道:“玉儿,你又何必如此。你既然遵守诺言,不肯说,那就让为师说罢!”
徐玉一愣,心想你怎会知道这剑法的来历?
只听得聂霆继续道:“玉儿的剑法,乃是你们师祖晚年所创,当年你们师祖曾对我说过,玉儿是所有的弟子中,资质最好,领悟最高的,所以晚年一直把他留在身边,研习这套剑法。为了怕别的弟子知道了心存妒忌不满,所以曾令他发下毒誓,决不说出这剑法的来历。这套剑法,繁杂诡异,若非绝顶聪明之人,是不能炼的,若是强加修炼,只怕会误入歧途,所以,这剑法是连我也不知道的,从未修炼的,就连你们师娘也一直不知。而你们师祖则为此精力耗尽而早逝,临死之前,曾对我说起过此事。”说到这里,聂霆顿了一顿,看到徐玉眼中的惊愣与不解,心中颇觉得意,微微一笑,向徐玉道,“玉儿,是这样吗?”
徐玉震惊无比,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一反常态,竟然会为了他说谎欺骗门下所有弟子。见他问自己,也忘了回答,只是呆在那里。
而南宫天翔和何家两兄弟则更是吃惊,对师傅的话虽然相信,却没料到师祖竟然传下了这等高深剑法,对徐玉更是忌恨,对师祖的偏心也暗自怀恨。
徐玉定了定神,忙又将叶上秋露送到师傅面前,道:“师傅!”
聂霆看了看这柄失而复得的宝剑,道:“为师还有何颜面收回这柄叶上秋露,更何况你刚才也说过了,你对这柄剑也窥视已久,如今你既然赢了,它自然也归你所有了。”
徐玉吓了一跳,忙道:“师傅,刚才弟子胡说八道,不能当真的,你…”
聂霆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不管你刚才是胡说八道还是认真,反正我已经将它输给了曾大牛,而你从曾大牛手中赢得,那就是你的了。况且,叶上秋露在我手中,只不过是让神器蒙尘罢了。”
徐玉双手捧着叶上秋露,当真是收回也不是,送出也不是,一时僵在了原地。
聂霆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南宫天翔和何家两兄弟,当即淡淡的道:“你们也起来吧,以后没有真凭实据,别胡乱猜测,魔门之事,是不能乱说的。起来,赶紧把院子收拾干净了。老六,你送你二师兄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别让人打扰他。”
季俊南忙答应了一声,走到徐玉身边,道:“二师兄,我们走吧!”
徐玉满腹疑团,看着聂霆,聂霆笑笑,道:“玉儿,你今天也累了,我听老六说你原本就病着,刚才那场大战,委实凶险无比,为师看着也心惊胆战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先回去休息。”
“是啊!”徐思颖也道,“我看你也累得慌,刚才我也不知你有没有伤着,赶快回去休息吧!”说着不由分说,就吩咐季俊南将他扶回去。
聂霆也携同徐思颖回房,别得弟子也三三两两的散开,场中只留下了南宫天翔和何家两兄弟,南宫天翔长长的叹了口气,吩咐几个小师弟收拾院子后,也无精打采的想要离开,却见聂珠跑了过来,心中顿时大喜,叫道:“小师妹,你找我吗?”
聂珠沉着脸,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大师兄,我特地来告诉你——我讨厌你!”说着,转身就跑。
南宫天翔只觉得心中巨痛,仿佛被人用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全身凉透,眼见她已去远,方才拖着脚步,慢慢地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聂霆刚刚走到回雁院的门口,就听到女儿聂珠清脆的笑声,不觉皱了皱眉头。昨天他替徐玉撒了慌,骗了所有弟子,包括自己的夫人在内,但是,他却没法欺骗自己,徐玉的剑法来历,始终是个谜。若换成以前,只怕他便会听从大弟子南宫天翔的意见,严加审问了。然而,为了自己的私心,他不但没有审问徐玉,还替他说了谎。
“珠儿,什么事这么开心?”聂霆径自走了进去,发现除了聂珠以外,季俊南也在,徐玉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俩人开怀大笑。
三人见他进来,似乎都出乎意料,忙都站了起来。
“爹,你怎么来了?”聂珠笑着,走到聂霆身边问道,“刚才二师兄说了个笑话,要不要我也说给你听听,真的很好笑的。”
聂霆没有理他,看着徐玉道:“玉儿,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徐玉看了他一会,沉思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聂珠拉住他,低声笑道:“二师兄,你早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徐玉闻言笑笑,点了点头。
聂霆见他同意,心中颇喜,当即先向外走去,徐玉跟在他身后,两人皆沉默无语,离开了玉虚院,径自向山下走去。
徐玉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眼见就快要下山,忍不住问道:“师傅,我们要去哪里?”
“下山!”聂霆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道。
“此地已经离山上很远了,师傅若是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徐玉道。
聂霆看着他,站住了脚步,道:“我问了,你会说吗?”
徐玉低下头来,不敢看他的脸色,也没有回答。
聂霆笑了笑,拉着他走到路边的一块石头边,两人一起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方才说道:“我昨天既然替你撒了谎,今天就不会再问你什么,除非有一天你肯告诉我。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为了昨天我求你的事,你可——愿意帮忙吗?”
徐玉心中一愣,随即明白他昨天所以帮自己说谎,为的就是这件事。
“玉儿,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为师那样求你,你都无动于衷?”聂霆又问。
徐玉依然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了!你的武功远胜与我,自然也不会再把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了。”聂霆叹了口气,说道。
徐玉看了他一眼,道:“师傅,你这样说,叫玉儿如何担当得起。在玉儿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傅。只是,有些事情,玉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儿,你的武功来历,我可以不追究,因为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是,我求你的事,你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答应。”聂霆斩钉截铁的道。
徐玉愣了愣,心想我若是不答应,你难道还会用酷刑逼我不成?
聂霆继续道:“玉儿,你知道吗?我曾经逼雪馨——恩,她就是正骏的母亲,我让他打掉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只有三个月大倒也罢了,第二个已经有五个月了,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拖了下来。那天,我亲自看着她喝下了打胎药,看着她不停的痛苦呻吟,不停的哭着骂我是刽子手…”聂霆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他一把抓住徐玉的手,道:
“玉儿,你知道吗?雪馨足足痛了两个时辰,大夫说,孩子的生命力很强,求生的欲望很大。两个时辰后,孩子打了下来,是个成熟的男婴,手和脚都长全了,还在微微的抽动。雪馨见了,当时就晕了过去。我…我…”聂霆说到此,早已泣不成声,他双手捂住脸,但泪手依然从他的指缝了流了出来。
徐玉听到这里,忍不住叫道:“师傅,你别难过…”
聂霆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新的眼泪又不停的滚落,他接着道:“那是我的孩子,我的亲骨肉啊!玉儿,你知道吗?而我——而我竟然亲手杀死了他…当时,我疯狂的大叫,不停的锤打我自己,我好后悔,我不该打倒孩子,不该认识雪馨,不该…太多太多的无奈,我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年,我就活着这样的痛苦里——我常常在梦里听倒那孩子叫我爹,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狠心杀死他…玉儿,他在叫我——他在叫我——你知道吗?”
“师傅!”徐玉无法相信,聂霆的心中竟然背负着如此大的痛苦,眼见他伤心欲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聂霆也顾不得失态,多年的内心痛苦、无奈,如今一但被触动,卸下那张坚强的面具,软弱的内心早已不堪一击,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徐玉看着眼前哭得泪人一般的聂霆,心想这还是那个平日严肃的师傅?还是武林七大剑派昆仑派的掌门?
聂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止住,看了看徐玉道:“对不起,玉儿,我…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此事,所以就…”
徐玉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流了一脸——
“师傅,那后来呢?”
“后来,这样的日子又维持了两年,有一天,雪馨忽然不辞而别,只留了一份信给我,说是去江南老家。我接到信后,心里虽然很伤心。但是,想到她从此以后,也许可以嫁一个好人家,不必再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我,又在心中暗自替她高兴,同时也好象觉得自己解脱了,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只到去年,他找人捎信给我,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她又有了身孕,为了怕我再次让她打掉孩子,她瞒着我,偷偷地去了江南,把孩子生了下来。
她一个妇道人家,未婚生子,自然是遭了许多白眼,正骏小时候,孩子们都不和他玩,骂他是野种、狗杂种,雪馨为了孩子,就又带着他来找我,在路上,盘缠用完了,就一路乞讨,来到了昆仑。这一路上,两人吃了许多苦头,正骏偷了人家一个馒头,竟遭人毒打。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些年,他们母子是怎么过的?后来,我在山下给他们租了一间房子,让雪馨住了下来,把正骏带上了山,只得谎称是我新收的弟子。玉儿,你知道吗?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无法相认,其中的痛苦,别人有怎会明白?”聂霆的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就像是一个人低语,但那份无奈和苍凉,却在无形中流落。徐玉终于明白,为何聂正骏会少年老成,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幼稚的童心早就被世俗的偏见摧残的体无完肤,生活的困窘又让他不得不比别的孩子早熟。他是该同情他还是该憎恨他?
聂霆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玉儿,如果你不愿意帮我,今天我回去后,就去向你师娘请罪,一死了之,也免得活着大家痛苦。”
徐玉也叹了口气,道:“师傅,你别这样,让玉儿好好想想,我想——也许师娘会同意的。”
聂霆闻言大喜,道:“你愿意帮我?”
徐玉点了点头,道:“你别太着急了,我去帮你试探试探师娘就是,成与不成,那就看天意了。”
聂霆喜不自禁,拉着他道:“我带你去见雪馨,她见了你一定会高兴的。”
徐玉这时才知道,原来聂霆带他下山,是为了带他去见许雪馨。
树林间黄叶飞舞,如同一只只美丽的蝴蝶,述说着秋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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