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周氏摇清醒后,林敬之一脸的惊诧莫名,眼前的老太君,真是那个爬在自己胸前痛哭流泪的慈祥老妇人么?
昨天神智迷糊中,林老太君的那一声轻唤!
第一次睁开眼睛,那喜极而泣的面容,仍是眼前耳边不时的转换,但这个老妇人,怎么能因为丫环的几句话,就要将其活活打死!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住手!”林敬之一声暴喝,然后猛的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本来就弱,此时又猛然发力,眼前一黑,仰身便倒。
立在一旁的唐郁香与柔姨娘吓了一跳,赶紧一左一右的将他掺着坐下,林老太君顾不得催促婆子行刑,也急慌慌的跑了过来,她心疼的想要抚摸林敬之的脸庞,却正好对上了林敬之重新睁开眼睛,望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冷淡,透着一丝莫名的距离,林老太君心头一跳,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果然见林敬之的目光变回了以前的模样。
“我的乖孙子,你没事吧?”不知为何,林老太君只觉心肝一阵生疼,好似什么东西从心尖尖上分离了出去,再也无法回来。
轻轻摇了摇头,林敬之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奶奶,孙儿没事,只是刚刚起的猛了,这才使的头脑发晕,您不必担心。”
林敬之的话音落后,屋内便沉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不过沉默了半晌后,屋外却是传来一声尖利的哀嚎,随即就见一个身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冲了进来,这个女子进屋后也不管屋内有多少人,直接扑到了老太君的身上,抱着她的大腿便是大声的哭嚎,
“老太君,您可一定要给婢妾的孩儿做主呀,婢妾与礼之没法活了…”。
林老太君虽然气恼,但还是弯下腰想要将中年女子扶起来,斥道:“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是这般不知规矩,不知道这里是在外院么,丢不丢人!”
“老太君,婢妾与礼之连命都快没了,哪还管丢不丢人呀!”中年女子死死抱着林老太君的双腿,就是不肯站起来。
“乱说八道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站起来说话!”林老太君气中年女子不顾忌身份,丢人现眼,狠狠的在其肩膀上扭了一把。
中年女子一声惨呼,“唉哟,老太君,连您也要取走婢妾母子的性命么!”
扭一把肉就能取走你的小命?
林老太君闻言直气的脸色发白,索性也就不再劝她起来,冷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中年女子正是林礼之的母亲珍姨娘,此人嘴巴讨巧,常常能哄的林老太君喜笑颜开,所以虽然她的性子比较泼辣,却颇受林老太君的垂青,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珍姨娘曾是林老太君的贴身丫环!
当然珍姨娘就是林老太君强指给儿子做妾的。
珍姨娘也知道不敢撒泼撒过了头,她先是恨恨的瞪了林敬之一眼,才哭丧道:“老太君,您可要给礼之做主呀,他只是好心来给二爷请安,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要跪祠堂,礼之也是您的孙子,您可不能偏心偏过了头。”
林老太君抚了抚额头,一阵头疼,先前她就打算给林礼之求情,免了这一罚,其中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看到这个珍姨娘前来撒泼,只是林敬之是一家之主,这话已出口,又过了好半天,岂能再收回来?
现在林府处于非常时期,林敬之是一家之主,但却重病缠身,而林礼之是第一候补,这要怎么处理,当真是难上加难,收回惩罚,林敬之的威信定然一落千丈,被仆人伙计们知道后,就会认为林敬之有可能是重病不治,或者要被卸掉家主之职。
可若是不收回惩罚,林礼之母子便会暗怪她太过偏心,关系出现隔阂,林敬之无事还好,但若真的出现什么不测,她以后的日子定然会很难过。
“你先起来,坐下说话。”林老太君一时拿不定主意,打算拖上一拖。
“不行,老太君,您这回可一定要给婢妾母子俩做主呀,二爷的心可真狠,不管自怎么说他们也是亲兄弟,他怎么有一见面就罚自家的兄弟呢?还一罚就跪一夜,这是要礼之的命啊!”
珍姨娘将最后一句话的声音陡然拔高,刺耳之极,一下便使的小屋内安静了下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屋内的众人都能听明白,这不就是说林敬之感受到了威胁,要将对手除之而后快么!
林老太君万万没想到珍姨娘竟然会吼上这么一句,她只觉眼前一黑,心跳慢了半拍,差点就晕了过去,别说这件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就算是真的,能当着下人的面喊出来么!
这要是被府内惯于捧高踩低的奴才们听了去,还不得闹翻了天!
一直跟在林老太君身边的得力丫环留香,见主子脸色不好,赶紧上前扶了一把,“老太君,您没事吧?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让二奶奶给您诊诊脉?”
眼见林老太君气的脸色发白,珍姨娘也不敢再放肆,赶紧将手松了开来,唐郁香上前几步,将林老太君扶着坐在了椅子上,诊了诊脉,小声道:“老太君没事,只是有些生气,这才头脑发晕,气短胸门,但毕竟老太君已经上了年龄,依婢妾看来,这件事最好还是过两天再说吧。”
“放屁,你个小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珍姨娘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狠狠的唐郁香挤到了一边。
眼见唐郁香挨骂,被人欺负,林敬之顿时怒火填胸,虽然自醒来后他就感觉出唐郁香似是不喜欢自己,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也是自己的正妻,“大胆,好个不知规矩的贱婢,我堂堂一家之主的正妻,在你眼里竟然只是个小贱人,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贱婢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此语一出,小屋内立马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当真是落针可闻,任谁也没想到林敬之竟然为了唐郁香,要打珍姨娘的板子,而且还是五十大板,这不是要把人活活打死么?
几个仆人没有动手,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在她们心中,悄悄升起了疑问,‘难道二爷当真容不得珍姨娘母子了么?’
唐郁香没想到林敬之竟然因为自己挨了一句骂,就发这么大火,虽然她对这个相公没什么好感,但也多少有些感动,这几天她在林府中又是挨骂,又是被人戳脊梁骨,可谓是受尽了委屈,这时突然跑出来个给她撑腰的,一时倒让她反应不过来了。
柔姨娘见林敬之发这么大火,不由的心中焦急,赶紧上前抚着他的后背,开口劝道:“二爷,您大病未愈,不宜动怒呀。”
柔姨娘一开口,顿时将珍姨娘给惊醒了过来,她是谁?她是林敬之父亲的姨娘,说起来还比林敬之长上一辈,而且除以之处,她以前还是老太君身边的贴身丫环,林敬之怎么敢,他怎么敢让下人打她的板子!
这板子若真的打下来,可就不只是打她自己了,这还打了林敬之逝去父亲的脸,还打了林老太君的脸!
‘哇!’的一声,珍姨娘就又跪在了地上,“老太君,您听听,二爷要打婢妾板子,五十大板呀,这是要婢妾的命呀,还有婢妾那可怜的儿子,…老太君,珍儿活不下去了,不能再伺候您了,就让二爷打死婢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