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场的气氛自然是有些古怪。
李敬业张了张嘴想要嘲讽几句,但一看对面两个的脸色,立刻闭上了嘴。文的他玩不过李贤,武的他玩不过程伯虎,没必要同时惹上这两位。至于薛讷则更插不上嘴了,要说单打独斗,他在四人之中数一数二,但要说到耍诈用诡计,到目前为止,他连程伯虎都赶不上。
程伯虎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李贤却在那里反反复复想法子——这种事情,不管是老狐狸李绩还是许敬宗都帮不上忙,更不可能去找李弘或是他那父皇母后。在地方官面前他这位沛王当然还能派点用场,问题是,在眼下这种情势下,那帮地方官全副精神都在迎驾上,盗贼固然是要查的,但谁会现在着手?
正当他想得脑袋都痛了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推开,紧接着兴冲冲地奔进来一个人。那标志性的魁梧身材分外显眼,自然是李贤目前的光杆手下陆黑。
李贤还没发问,这一位便大声叫道:“沛王殿下,听说李义府李相爷丢了东西,正在那里暴跳如雷训斥人呢!”
李义府?他也丢了东西,这么巧?
李贤在愕然之后忽然放声大笑,而李敬业和程伯虎对视一眼,也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倒是薛讷并不知道李义府这位宰相遭了贼和这三位有什么关系,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堂堂宰相遭了贼光顾,这传扬出去,实在是一桩老大的笑话。李贤联想到李义府此时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站起来大手一挥道:“既然有这种事,我们也去看一趟热闹吧!当然,最好站远一点,别招惹了这位李相爷的怒火。”
远远看见了宰相临时居住的那一排屋子,李贤就听到了一个暴怒的声音。就他几次三番和李义府打交道的情况来看,这位别号李猫的宰相多半是笑里藏刀,鲜有这样怒气外露的情形。
“你身为县令,居然放任盗贼横行,该当何罪?你可知道,昨夜那盗贼居然窃取了一封机密公文,倘若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你区区一个县令能够承担后果,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项上人头?三天之内,哪怕是掘地三尺,你也得给我把那个小贼找出来!”
望着那个不停点头哈腰的官员,李贤心中暗自可怜他。能够名垂青史的强项令不少,但是,因为顶撞了高官而贬官甚至掉脑袋的强项令,大概从来没有人统计过吧?以李义府如今的声势,就连他这个沛王都还不能正面招惹,这个小小的县令确实是有得倒霉了。
眼见李义府气冲冲地拂袖而去,那官员方才用袍袖擦拭了一把额上冷汗,唉声叹气地转身走出。冷不丁一抬头看见李贤几人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他不禁大吃一惊。
“沛王殿下!”
李贤点了点头:“韩大人,李相究竟是丢了什么东西,这样大动肝火的?”
那官员正是弘农令韩全,听到李贤发问,他便哭丧着脸答道:“下官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李相爷火烧火燎地派人叫了下官过来,说是什么机密公文丢了。殿下,下官为了御驾过境,已经是把衙门里所有的差役都派了出去,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了,可是这盗贼原本就难防,谁知道他什么不好偷,居然偷到了李相爷头上!”
“那小偷当然不长眼睛,别说李相,就是沛王殿下和我还不是一样丢了东西?”
对于自己的随身兵器被偷,李敬业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听见这县令韩全口口声声全都是李义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冷冷丢出了一句话。这下可好,那原本就是满头冷汗的韩全更是打了个寒噤,不禁偷偷瞥了李贤一眼。
李贤大手一挥,一幅大度的样子,脸上压根不见半点怒火。“我丢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倒是敬业被贼偷去了要紧家伙。那是英国公送给他的宝剑,价值不菲不说,意义更是非常。所以我倒是想问一句,弘农以前可有这么多窃盗的案子?”
大约是想到李绩和李义府同时迁怒的灾难性后果,韩全的脸色更加难看,索性不管不顾地倒起了苦水:“不瞒殿下说,下官到这弘农也已经是第三年了,以前虽然不能说路不拾遗,但至少是没那么多盗贼出没。可是,自从三个月前抓了个飞贼之后,这满城之中就一直没消停过,这次御驾来了竟然变本加厉。”
抓了个飞贼就满城风雨,还有这种事?
李贤心中嘀咕,一抬头就看见李敬业和程伯虎也在那里眉来眼去,便知道这两个好事的也来了兴致。此时就连薛讷也按捺不住好奇:“难不成韩大人抓住的这飞贼有什么玄机?”
韩全认识李敬业和程伯虎,但并不认识薛讷。不过他却明白,能够跟着一位皇子的,总归不是等闲人物,当下便赔笑道:“下官也想过这个关键,说实话还差点想放了他,来一个放长线钓大鱼。可按照我大唐律例,窃盗是重罪,更何况他偷的是柳家一串价值万贯的珍珠项链,而柳家并非寻常富户,背景深厚,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下官报上刑部将其处决,所以下官造次不得,唉!”
柳家?李贤歪头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朝廷中有哪位高官姓柳的。柳爽倒是曾经当过宰相,只是如今早被他母后给整死了。除此之外,似乎没听说有什么姓柳的“杰出”人物。
他没想出来,另一边的李敬业却开口发话了:“我记得李相倒是有个女婿叫柳元贞的。你说的柳家,莫非是李相的那个儿女亲家?”
又是李义府!
李贤心中一突,不禁多看了李敬业两眼。看不出来,李敬业这家伙平时小聪明居多,对于朝中人物居然也记得清楚。他现在想起来了,李义府确实有个女婿叫柳元贞,他还派人去查过。据说是个翩翩美男子,不过在钱财上却同样贪得无厌。
“李大少说的是,正是李相爷的儿女亲家。”韩全自忖绝对没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李义府丢失的东西,兼且认为宦途一片黯淡,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如今让我上哪里去找那劳什子的机密文书?这官我是做不长了,从来得罪李相爷的人都没好下场,我索性回去等着罢官杀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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