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厮杀过后,满地尸骸,横七竖八,毫无章法,鲜血胡乱流淌,将染红大地,又汇聚在一起,凝结成紫褐色的血块,触目惊心。天地之间,处处都弥漫着血腥味,浓郁到极点,连风都吹不散。
鸣金收兵,凤清回到龙凤军帐,就怒气冲冲的找上了敖坤,满心满眼的不信任。
敖坤见状,无奈摇头,先屛退左右,然后招呼凤清坐下,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凤清的确有许多疑问,杂杂乱乱,一时之间,竟也理不会头绪,而她也没有心思抽丝剥茧,一一询问,索性就往深了问,“敖坤,你是不是与陆玄楼达成了默契?”
“算是吧!”
敖坤坦然说道:“将来事有不济,陆玄楼庇护龙族修士,我保大魏国祚不灭,各自留下退路。不过没谈拢,陆玄楼愿意庇护龙族,也愿意做个亡国之君。起先的时候,我还以为陆玄楼信魏帝陆啓,胜过信我,回来的时候,又琢磨了一下。大魏铁骑逢战笔战,遇死当死,宁愿高歌折戟,不肯低头苟活。大魏一国铁骑、修士,可尽数战死于界关城头,想来不是一句空话。”
凤清皱眉问道:“既然没谈拢,你为何不出剑,任陆玄楼折返界关?”
敖坤笑了笑,“有些事情不在事情本身,在于态度。我愿意说,陆玄楼愿意听,这就是极好的态度,所以有些事情,我没有说,陆玄楼也没有提,我们就已经心照不宣了。譬如现在,我与陆玄楼能不问剑就不问剑,大魏铁骑与龙族军帐的厮杀能避就避,除非万不得已,不得不问剑,不得不厮杀。”
“你这是与虎谋皮!”
凤清怒道:“陆玄楼杀力太高,将来必成祸患,以我之见,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他,才是上上策。”
“我当然知道,这是上上策,可那又如何?”
敖坤摆手说道:“天妖狼为了替帝无铺平前路,不惜引狼入室,有一场严丝合缝的天大算计。”
“怎么说?”凤清疑惑问道。
“有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瞧出些眉目的。”
敖坤怅然说道:“天妖狼真正想要的,或许从来都不是九州天下,甚至都不是那一座界关,而是一个诸强并起、相互厮杀、各自算计的乱世。界关一战,三教祖庭会率先被打残,不得不放弃界关,退至南域,死守九州天下,接下来,就是我等妖族绝巅巨头与魏帝陆啓来一场两败俱伤的厮杀,如此一来,这世间就没有庞然大物,帝无也就能从容登高,待到将来,无论是我等妖族绝巅巨头,还是魏帝陆啓、三教祖庭,都会是帝无的垫脚石。”
敖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天妖狼公正了一辈子,临死存了私心,犯了糊涂,为了帝无,坏了妖族。当然,我们也是有私心的,不然妖族早就打下界关,席卷整座九州天下了。”
凤清沉默许久,说道:“这件事,我不与你争,权当你是对的,但我始终觉得,你不该放走那位年轻大剑仙。”
“这其实也是一场算计。”
敖坤说道:“云荒这边打得血流成河,人族那边总不能安安静静。那位年轻帝王心气极高,野心极大,性情乖张,行事跋扈,不可能与三教祖庭长久相安无事,迟早要打个头破血流。”
凤清疑惑说道:“三教祖庭和陆玄楼就瞧不出你这点险恶心思,微末伎俩?”
“阴谋好解,阳谋难解,三教祖庭有上中下三策,只看三教祖庭魄力如何?”
敖坤娓娓说道:“三教祖庭想与陆玄楼那厮长久相安无事,就只能戮力同心,从界关到南域,再到中州,然后是整个九州天下,点滴厮杀,寸土不让,拼至弹尽粮绝,身死族灭,最后白白成全帝无,此为下策。三教祖庭没有这种觉悟和魄力,就只能放弃界关,甚至是大半个南域,死死守住中州,然后与坐镇东荒的那位年轻帝王相看生厌,最后来一场成王败寇的厮杀,胜者虎视云荒,伺机而动,大有可为,这是中策。下策嘛,就是三教祖庭放下传承数千年的基业,摒弃部分道统、教义,甚至是一些规矩、道理,向那位年轻帝王俯首称臣,避过一场兵祸,然后耳提面命,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何不是陆玄楼向三教祖庭低头呢?”
凤清仍旧疑惑不解,纵使陆玄楼杀力再高,也高不过三教魁首,即便大魏铁骑再强,也强不过三教祖庭,没道理是三教祖庭低头啊!
敖坤笑道:“一个直言敢做亡国之君的年轻帝王,不怕刀兵言欢,怎么折腰?”
凤清说道:“上策行不得,下策说不通,这般说来,三教祖庭唯有中策一策而已。”
“是啊,只有一条路可走!”
敖坤幽幽出声,三教祖庭只有一条路,他何尝有第二条路呢?
不打界关,人族坐大,妖族也无将来,所以不得不打。好不容易打下界关,只怕帝无要起势,也不敢大举进攻九州天下,只能调转剑尖,和魏帝陆啓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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