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蒙山秃岩峰峰高路险,初上山时倒还不算太辛苦,但是越往上行,峭壁陡石也就越多,鬼方的寨子建在山上,大都是木制吊楼,吊脚楼鳞次节比,依据山势而建,有的五六户连在一起,有的却是单门独户。
楚欢一行人来到山上,寨子里的人早已经被惊醒过来,鬼方人宛若世外隐居,作息时间非常规律,但是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寨子里的反应也是极其迅。
易谷思抱着鬼主赫溪谷,在前面带路,径自入寨,楚欢则率领官兵在后面跟着,进入寨子之后,道路依然是崎岖难行,经过每一栋吊脚楼前,都会瞧见有鬼方汉子手拿着武器,死死盯着官兵,全神戒备,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拿着简陋的弓箭,有的持刀,有的提枪,亦有只是拿着木棍的,护在门前的鬼方人,年纪也是有大有小,有的正当壮年,也有的年纪老迈,甚至有十三四岁的孩童拿着弓箭站在门前,虎视眈眈看着官兵。
楚欢看在眼里,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十分清楚,鬼方人数量不多,但是能够在遭受排挤的情况下,依然在原生活上百年,原因之一,便是鬼方人的居安思危,团结一心,他们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而且大部分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团结。
易谷思担心赫溪谷,令人先将楚欢一行人带到寨子一处房舍去,这里有两栋吊脚楼,鬼方人在里面已经生起了炭火,用火盘子盛着烧旺的炭火,屋内倒也是暖和,楚欢等人在里面暂时休整,随后又有人送来水和食物。
身在鬼方寨子,轩辕胜才倒也不敢掉以轻心,安排部下在外面执守,警惕鬼方人。
几名户部司官员一番折腾下来,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都已经十分困倦,吃了些东西,就在屋内的地板上睡下。
楚欢却是担心赫溪谷的安危,却也是难以入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欢靠在木墙上,半睡半醒之间,听得外面传来声音:“什么人?”似乎是护卫的喝问,顿时睁开眼睛,却是瞧见晨曦的光芒已经从门窗投射进来,楚欢起身来,双手敷在面上搓了搓,这才到得门前,一阵寒意扑面袭来,但是寒意之,却是带着晨曦的清新空气。
他抬眼看了看,只见得四下里白茫茫一片,却并非大雪,而是雾气,这雾气极浓,可见范围极短,整座山似乎都笼罩在雾气之。
“楚大人起得早。”旁边传来声音,“昨晚睡得可好?”
楚欢看过去,正是易谷思,笑了笑,随即立刻问道:“易洞主,鬼主情况如何?”
易谷思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看,皱着眉头,“还没有醒来,我寨子里已经派了好几个人诊治,都查不出缘由来。我已经派人往其他各寨去,找寻治病能手,让他们过来诊治一番。”看着楚欢,脸上显出尴尬之色。“楚大人,昨天……!”
楚欢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手笑道:“昨天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楚大人忘记了,易谷思却是不能忘。”易谷思叹道:“如果不是楚大人,鬼方一定要生出大事来……!”看着楚欢,“楚大人大人大量,不和我们计较,我们真是感激。”
楚欢笑道:“易洞主,且不说你们立下了大功,即使没有立功,但也是大秦的子民,官府本就该为你们安排生计。”
易谷思双眉微扬,问道:“楚大人,官府当真要给我们划拨土地?”
楚欢点头道:“这自然不假。不瞒易洞主,我们此番前来,确实是按照朝廷的旨意,先将你们登录户册,尔后按照你们的人口,划出足以让你们衣食无忧的土地。而且朝廷还下达了恩赐,三年之内,不会对你们收缴任何赋税……!”
易谷思眼显出喜色,但眼眸子深处却还是带着一丝狐疑之色,想了一想,终于问道:“楚大人来大祁蒙山,主要是为了统计户册,却不知除了此事,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楚欢犹豫了一下,知道拜访鬼老的事情终究是不能瞒过易谷思,轻声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鬼老,希望老鬼主可以引见!”
“鬼老?”易谷思感到有些意外,“楚大人要见鬼老做什么?”
楚欢只是笑了一笑,并不说话,转变话题道:“易洞主,我是否可以去看一看老鬼主?”
易谷思道:“鬼主现在还没有醒来,楚大人见到,也是不能说话,等到鬼主醒来,我会派人过来通知楚大人!”
楚欢笑道:“其实我虽然并不懂得医术,但是对毒药却也略知一二,过去瞧上一眼,未必不能帮忙。”
易谷思奇道:“楚大人懂毒药?”想了一想,点头道:“那就有劳楚大人了。”
轩辕胜才时刻担心楚欢的安危,虽然易谷思现在看上去并无敌意,但是他对鬼方并不了解,谁知道鬼方人有什么居心,楚欢前往,他与仇如血亲自陪同,孙子空自然也跟随同往,若不是楚欢阻止,轩辕胜才甚至要将一众兵士都调随过去。
赫溪谷是被安排在易谷思的吊楼里,易谷思是洞主,所以吊楼的面积不小,正厅也是颇为宽敞,楚欢入乡随俗,怕引起易谷思的误会,只是让仇如血和轩辕胜才在外面等候,孙子空作为副手,跟着一同进了屋内。
易谷思屋内的大厅虽然宽敞,却十分的简陋,远比不得秦人的金碧辉煌,只是地上铺着兽皮,甚至有几张虎皮连在一起,看上去倒也十分的霸气。
楚欢随便看了几眼,神情陡然一怔,目光落在墙面上,视线一时竟不得移开,孙子空见状,忍不住顺着楚欢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到在正墙之上,竟然是挂着一幅画。
那幅画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画在一张锦帛上,挂在墙上,锦帛并不大,但是锦帛上的图画,却极其艳丽,似乎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让色彩黯淡下去。
孙子空瞧见那幅画,也是有些惊讶。
只见画上画着一个人身蛇头的怪物,这怪物只在腰间围了一条金黄的围裙,赤着身体,他赤身之处,虬肉结实,无论是两条腿还是胸膛腹部,都充满了结实的力量感,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蕴藏其间,但是他脖子之上,却是一颗看上去十分恐怖的蛇头。
蛇头上明显可以看到两只蛇眼,蛇眼犀利,虽然只是一副画,但看上去,那一双蛇眼似乎闪烁着光芒,而那蛇口之,竟是有蛇信从吐出来。
但让人更为奇怪的是,这看上去宛若战士型的怪物,手握住的不是兵器,却是乐器,他的左手握着一根笛子,右手却横提着一只琵琶。
这幅图看上去惟妙惟肖,画工极好,显然是出自技术精湛的画匠之手。
看到这幅古怪的图画,孙子空就感觉那一双蛇眼似乎正在紧紧盯着自己,身上竟然生出一股寒意,忍不住后退两步,忍不住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他话声刚落,旁边一个冷漠森然的声音已经响起:“你说什么?”
孙子空转头去,只见到易谷思正盯着自己,易谷思脸上已经显出愤怒之色,那一双眼眸子就宛若看着仇人一般,两只手已经握起拳头。
孙子空见此情景,为之一愕,易谷思却似乎连楚欢的面子也不在乎,冷冷看着孙子空,再一次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楚欢知道事情不好,皱眉看了孙子空一眼,沉声道:“子空,快向易洞主道歉!”
孙子空有些委屈道:“师傅,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是看到这怪物,一时认不出……!”他还没说完,易谷思却已经厉喝一声,一拳已经照着孙子空面门打过来。
他这一拳倒似乎使上了全力,毫不留情,孙子空显然也想不到易谷思会当着楚欢的面对自己动手,一时间呆住,不知道躲闪,眼见得这一拳头便要狠狠打在孙子空的面上,楚欢已经探手出去,抓住了易谷思的手腕子,易谷思虽然气力极大,但是被楚欢抓住手腕子,就似乎被铁箍箍住,竟是不能动弹分毫,看向楚欢,眼充满了愤怒,楚欢却已经肃然道:“易洞主,这是子空的错,我是他师傅,代他向你赔礼道歉,是他口出狂言,你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其实楚欢心里已经清楚,前番赫溪谷离开太原城之时,与楚欢有过交谈,楚欢从赫溪谷口知道,鬼方人信仰的神灵,是大蟒神。
眼前这幅画,人身蛇首,十有**就是鬼方人信奉的大蟒神,这幅图挂在洞主易谷思的正堂正墙之上,亦可见其重要。
这是鬼方人的神祗,孙子空不明原因,口不择言,也怪不得赫溪谷会如此愤怒,鬼方人将大蟒神当做图腾,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自然是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其亵渎和不敬。
但是让楚欢吃惊的不是这幅图的古怪,更不是易谷思如此愤怒的反应,而是这幅图在一年多前,楚欢便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