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布阵,自然也有讲究,除了布在最前面的弓箭兵,在弓箭手后面打头阵的,几乎都是楚欢从朔泉带来的人手。
虽然这两天紧急修建了防御工事,但是相较于从贺州撤过来的兵马,无论是在精力还是在体力上,朔泉过来的兵士都要充足一些。
西关军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射箭,但是能够使弓的比例倒也不小,所有能够使用弓箭的兵士,都被布置在最前面,以木栏土墙为屏障准备对来敌发起反击。
贺州退过来的兵马,虽然尽可能地将该带来的物资都带过来,但是在贺州的血战,已经消耗了许多的物资,除了武器装备,所剩下的箭矢其实已经不多,剩余的一部分全都带出来,至若小型投石车,影响行军速度,而且没有巨石作为发射武器,投石车就是一堆废物,撤退之前,裴绩便已下令尽数销毁。
好在楚欢驻军马场之后,从一开始就准备先以防御为主,面对敌军的骑兵,除了修建防御工事作为屏障,最好的防御武器,当然, 就是弓箭,所以这两日抽调了一部分人,就地取材,制造弓箭,虽然制作出来的弓箭十分的粗糙,破坏力远不能与从兵器坊里出来的相提并论,但终究是一种补充,聊胜于无。
顾良尘所部骑兵已经等了多时,攻击命令下达之后,便已经迫不及待向这边冲击过来,西关军刀出鞘、弓上弦,已经是严阵以待。
天山骑兵纵马疾驰,地面为之战颤,看起来势不可挡。
外垒十几米处,是一道壕沟,因为时间太过紧急,壕沟只能尽可能地注意宽度,挖掘的并不深,其宽度也是尽可能地让对方的战马无法轻易跨越过来。
在那壕沟之中,则是埋下了木桩,上面梳着尖尖的木刺,一旦跌到里面,很难幸免。
顾良尘在冲锋之中,忽然举起马刀,连续做了几个动作,便看到天山骑兵迅速列成排状,一排大概数百骑,一字排开,后面跟着一列列兵马,第一排依然在冲锋,但是第二排骑兵的速度却已经降下来,后面每一排骑兵的速度都有减缓,减缓的速度不尽相同,但是如此一来,数千骑兵十几列骑兵,每一列之间的距离便已经拉开。
楚欢在哨塔之上看的清楚,微皱眉头,他虽然早闻天山骑兵的大名,而且也曾一度觉得天山骑兵没有经过历练,或许威猛,但是或许名符其实,但是此刻眼前所在,天山骑兵的调度却是极其的统一,随着军令,天山骑兵都能够迅速按照军令行事布阵,在冲锋之时,能够一边冲锋一边列阵,而且各列兵士能够控制速度,拉开距离,这绝非三五个月就能够训练而成。
虽然天山骑兵的战斗力尚未可知,但是楚欢不得不承认,天山骑兵确实是训练有素,单兵的骑术都是不弱,而且同伴之间的配合也是十分默契,当初裴绩和他偶尔谈起练兵之道,说到底,真正的练兵,就是两点,一是练习单兵的战斗技巧,另一个就是训练兵士的纪律性。
所谓的纪律性,虽然包含着道德纪律,但最为紧要的,还是士兵之间配合的纪律,只有纪律严明,士兵才能够上令下行,而兵士之间也才能够配合默契,实际上莫说在沙场的紧张时刻,就是平时演练之中,让兵士们能够打到配合统一,上令下行,那也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比起步兵,骑兵还需要掌控自己的战马,其难度就更加不一般。
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如果得到一个善战的将领指挥,就算其战斗经验不是十分的老练,可是将领的战术指挥以及士兵之间的默契配合,却足以弥补这一切缺陷。
此时出现在楚欢眼前的这支骑兵,毫无疑问,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兵士,而且仅仅冲锋这一下子,楚欢就知道,统领这支北翼骑兵的将领,也确实是个会打仗的家伙。
骑兵阵列分开,拉开距离,楚欢一瞬间就猜知对方的心思。
如果对方的骑兵挤作一团,前后之间没有距离,那么第一排骑兵借助冲刺的势头可能跨越壕沟之后,后面的骑兵却已经没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而且一旦前面同伴出现意外,后面的兵士在仓促之间,定然也会被前方同伴所连累,一起人仰马翻。
可是一旦拉开距离,第一排骑兵跨越壕沟之后,无论是否成功,后面的同伴将有充足的应对时间,一旦前方同伴跨越,后面自然是继续冲锋,可是一旦同伴落入壕沟,那么后面的骑兵就会立刻减缓速度,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营救落入陷阱的同伴,都会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楚欢希望看到对方一股脑儿冲过来,但是对方的策略,显然让他有些失望。
但是此刻他也知道,天山骑兵名声响亮,却也有其道理,这绝非一群乌合之众,一旦指挥得当,对西关军来说,实在难以匹敌。
第一排天山骑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气势汹汹,显然也是自信满满。
眼见得已经冲到距离壕沟不过数米处,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内,楚欢却并没有立刻下令放箭,缩紧眉头,盯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天山骑兵。
天山骑兵看到壕沟在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急抖马缰,做好了最后的冲刺准备,速度越快,等到战马跨越之时,跨越的距离也就越远,眼前不远的壕沟,看起来也根本不像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便在这时候,惊变突起!
那些进行最后冲刺的骑兵,保持阵型向前冲刺之时,猛然间人仰马翻,战马长惨嘶,无数的战马就像中了邪一样,纷纷翻倒,而马上的骑兵措手不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面不远的壕沟上,何曾料到会突发意外。
也就在这时,垒墙之后,吼声四起,木栏土墙后面的西关兵虽然没有射箭,却是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顾良尘并没有列在第一排,而是在第一列和第二列骑兵之间,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第一列冲锋的骑兵,危险性最强,毕竟西关军也不是吃白饭的,有木兰图强作为屏障,到时候箭矢齐发,定然会对冲在前面的骑兵造成不小的伤害,他是北翼骑兵统帅,一旦折在冲锋道路上,整个北翼骑兵群龙无首,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前面第一列骑兵突起变故,所见之处,自己的兵马人仰马翻,惨叫连成一片,大吃一惊,已经迅速放缓马速,此时却已经看的清楚,原来西关军在那道明壕的前面,竟然又挖了一条暗坑,只不过这条暗坑做了巧妙地掩饰,看上去只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虽然不少地方还是有一些掩饰的痕迹,但是骑兵在高速冲锋之下,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条明壕之上,哪里想到要先遭受一道暗坑的考验。
马场以木栏土墙作为最主要的防御工事,壕沟在明,却以暗坑作辅,天山骑兵便是马术再精湛,又如何能够反应过来,倒有一大半骑兵陷入暗坑之中,暗坑里面自然少不得尖尖的木桩,落入其中,刺穿人马的身体,鲜血淋漓,人喊马嘶,许多落尽其中,无论是人是马,都受了重伤,陷在其中,无法出来。
楚欢虽然异军突起,从一介白衣变成封疆大吏只是短短几年的事情,但是他却是一个对环境有着极佳适应能力的人。
当他到达西北,看清楚西北的局势,就知道在西北大地之上,自己少不得要动刀兵之利。
想要生存下去,从来不能指望别人,只能武装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这个道理,楚欢很早就已经明白,所以来到西北之后,只要有闲余时间,他都会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修炼武功,苦读兵书,便是晚上歇息的时候,除非素娘支撑不住,否则也尽可能地到素娘房中,除了享受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却也是能够借助素娘的身体,修炼武功,保持自己的精力。
古往今来,每一个王朝都是通过无数的战争打造下来,东讨西杀、南征北战,而每一场战事,都会给后人留下宝贵的经验,古往今来,名将如云,其中有不少文武双全之辈,留下了宝贵的兵法军书,楚欢悟性极佳,从前人留下的兵法军书之中,获益良深。
虚以实之实以虚之,这在兵法之中,屡被提及,在许多名将的眼中,无论身处怎样的地理环境,只要善于发现,总是能够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因素。
楚欢知道天山兵人多势众,但是他也知道对方欠缺经验,自己布下暗坑,很容易就能让对方上当,在外垒挖坑,明壕其实只是掩饰的辅助项目,真正的杀招,其实就在暗坑,为了让对方勇于冲过来,明壕并没有挖的太宽,如此一来,也可让对方骑兵估摸着可以跨越明壕,只要他们以跨越明壕为目的,自是骑兵全速冲锋,也必然会落入暗坑陷阱。
只是让楚欢失望的是,天山骑兵各列保持了距离,第一列数百名骑兵虽然陷入暗坑,但后面的骑兵却是及时发现了危险,也有足够的时间停止下来,一旦北山骑兵没有做这样的准备,而是所有骑兵全体冲锋,那么损失必将更为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