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如絮,飘落在田候头上,听到咔嚓咔嚓的脚步声,田候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到仇如血摇晃着身子,正缓步走过来。
仇如血胸口还在流血,腿上的那一刀,也让他腿上鲜血淋漓,但是他的眼睛,却是闪烁着神采,看到仇如血眼中的神采,田候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大耻辱。
“这就是一刀幻四刀?”仇如血并没有太过靠近,距离田候几步远,停下来,看着田候断臂泊泊流血,叹道:“鬼刀之名,倒也算得上是名不虚传,今日也算是见识了鬼刀的要义!”
“为什么……!”田候如同梦呓般,此时竟然感受不到断臂带来的巨大痛楚,“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你用的是什么招?”
“你是问我破解你一刀幻四刀绝技的招式?”仇如血淡淡一笑,摇头道:“其实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一招,本来想叫破鬼式,但是……此前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破鬼之言,言过太早,不过现在应该可以名正言顺地! 称那一招为破鬼式了……!”
田候身体颤抖,“破鬼式……破鬼式……!”瞬间,嘶声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招?这是谁传授给你的?”
“没人传授。”仇如血摇头道:“我自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自己想出来的……!”
“花了三个月?”田候浑身发抖,“你自己花了三个月想出来?这……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当然无法相信。
鬼刀幻影,他十岁就开始练刀,至今已经三十余年,这一绝招,他耗费了二十多年,才悟出奥义,也才练成鬼刀幻影。
可是仇如血却轻巧地说自己只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便想出所谓的破鬼式,而这名不见经传的一招刀法,竟然轻而易举地破解了自己苦练二十多年的鬼刀幻影,更是斩断了自己的手臂,这让田候无法置信,他当然不相信这是仇如血自己所想出来的招式,更是不愿意相信这仅是花了三个月时间就能创造出的刀法。
仇如血使刀,本来用的是右手,但是他的右手被鲁天佑当初突然袭击而斩断,自那以后,便苦练起左手刀。
对于练刀之人来说,几乎都是以右手刀为主,左手使刀的很少见,而且即使有使左手刀的,往往也比不上自己的右手施展的顺畅。
仇如血从前也是以右手为主,也练过左手刀,右臂断折之后,无奈之下,只能左手用刀。
田候却并不相同,田候左右手都能使使刀,而且威力都不小,平常田候并不轻易用左手使刀,只因为左手是他的真正杀招,他刀法的精要,几乎都是用左手施展出来,作为他的绝招,鬼刀幻影亦是他的左手才能施展出来。
但是现在他的左手被砍断,也就等若将他几十年来苦练的刀法精要尽数废去,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不小。
仇如血凝视着田候,淡淡道:“我并没有必要欺骗一个将死之人,这一招,确实是我花费三个月钻研出来,当然,如果不是早知道你鬼刀有此一招,我只怕也没有想过钻研这破鬼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莫非忘记,这一招,你曾经对一个人用过。”仇如血淡淡道:“那人对你这一招记忆犹新,和我说起之时,从那一刻,我就专门研究了破解这一招的法门……我之前并没有觉得这一招真的有朝一日会用上,只是你该了解,一个真正刀客,对破解高手的刀法,一向都是很有兴趣,所以……我才耗费时间专门研究你这一招的破绽……!”
田候的瞳孔收缩。
他陡然间想起来,至今为止,在他鬼刀幻影绝技之下,能够活下来的,在仇如血之前,仅有一人。
楚欢!
不错,他曾经与楚欢动手,心存杀念,就施展过这一招,却硬生生被楚欢破解。
“楚督破解你的刀法,是他的勇气和判断力,并非真正地以刀制刀。”仇如血缓缓道:“而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以刀克刀,你该感谢楚督,因为他将你这一招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才能在他的演示之下,找到其中的破绽,不得不承认,你这一招确实很厉害,我日思夜想,一开始甚至觉得你这一招完美无缺,是刀法中无可匹敌的绝世刀法。不过楚督提醒我,他既然能破你的刀法,那么你的刀法就存在破绽,所以我才受到启发,也终于被我找到了刀法中的破绽……!”
田候瞳孔收缩,此时他终于明白,说到底,自己还是被楚欢坑了。
楚欢是唯一在自己绝招之下活下去的人,而他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竟是将自己的刀法记清楚,偏偏他身边还有一个爱刀如命的仇如血,恰恰这个仇如血又喜欢以刀克刀。
田候牙关紧咬,随即却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的刀确实胜过了我,但是……今夜还是你败了。”田候冷笑道:“齐王已经死了,你终究还是没能救下他……!”
仇如血眼角抽搐,神情凝重起来,起身来,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踩踏积雪的声音响起,随即看到几个身影正迅速往自己这边过来,仇如血吃了一惊,以为是田候那两名手下去而复返。
他虽然破解了田候的绝招,可是先前与田候一番苦战,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消耗巨大,而且他身中两刀,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失血太多,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那两人去而复返,仇如血寻思自己万不能敌。
忽听到那边传来喊声:“仇大侠,仇大侠,你可在这边?”听声音,却是卢浩生的声音,仇如血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急声大叫道:“是卢长史吗?我在这里,王爷……王爷怎样?”
人影快步过来,齐王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仇大侠,本王在这里,不必担心。”
仇如血听到齐王声音,大喜过望,田候却是豁然变色,面如死灰,嘴唇发抖,失声道:“这……这不可能……!”
“吉人自有天相。”仇如血长舒一口气,“田候,看来最后输的,还是你!”
齐王却是抱着凌霜过来,凌霜身上盖着衣裳,正是齐王的棉袄,齐王只穿了里面衣裳,长史卢浩生跟在旁边,瞧见仇如血站在大树边上,齐王长出一口气,“仇大侠,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豁然瞥见了跪在地上的田候,脸上立时显出怒容,厉声道:“田候,原来是你!”
田候看着齐王活蹦乱跳过来,心如死灰,他自己败在仇如血之手,左臂被斩断,已经是悲怒交加,此时再看齐王等人竟然无一被杀,更是万念俱灰。
冷冷地看了齐王一眼,田候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王爷,他的手臂已经被斩断。”仇如血靠近齐王身边,“现在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他……他手臂断了?”齐王一怔,四下看了看,终于看到了雪地上的那条断臂,又瞧见田候左臂齐肩被斩断,神情变化,随即哈哈笑起来,大声道:“想不到,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田候,你是太子手底下最疯的一条狗,想不到也有今日,真是老天有眼……!”
田候脸庞抽搐,并不言语。
“王爷,凌霜姑娘这是……!”瞧见齐王抱着凌霜,仇如血又皱起眉头来,生恐凌霜遇到不测,他从西关离开之时,楚欢再三交代,不但要保证齐王的安全,亦要保证凌霜的安全,若是凌霜遭遇不测,倒是不好向楚欢交代。
“没事,凌霜只是发烧。”齐王立刻道:“仇大侠,咱们要找一个大夫,赶紧给凌霜瞧病……!”
仇如血道:“王爷不用急,我行走江湖习惯了在身上带些药物,若是受寒发烧,我这里倒是带了药,应该可以暂时让凌霜姑娘的病情稳定……!”转视田候,问道:“王爷,这田候该如何处置?王爷一声令下,现在就可以一刀斩杀了他。”
“好,一刀杀了他……!”齐王眼中显出愤恨之色,话一出口,立刻摇头道:“不,不急着杀他……少了一条手臂,等同如废人,太子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田候就算回去,只怕也会落个丧家之犬的下场,不过本王却还要他带话回去……!”
他抱着凌霜,走向田候,仇如血倒没有放松戒备,跟在齐王身边,齐王盯着田候,冷声道:“田候,今天本王放你这条走狗一条生路,你回去之后,向太子带一句话……本王以前,一直当他是兄弟,心里也一直存着手足之情,但是他卑鄙狠毒,竟是煞费心机,想要置本王于死地,本王与他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再无兄弟之情,你回去告诉他,本王一定会去找他,再见之日,便是生死之时!”
田候眼角抽动,却依然没有说话。
齐王冷哼一声,“我们走!”转身便走,仇如血和卢浩生跟在后面,走出一小段路,仇如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田候依旧跪在雪地上,弓着身子,好像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