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正义也不多废话,翻身下马,淡淡道:“狼娃子,你来!”竟是不看众人,大踏步走出老长一段路,从地上拣起一块土石,摘下了自己的皮毡帽塞进怀中,随即将那一块不到拳头大的土石顶在自己的头顶上,站直了身子。
马秀莲见到父亲如此,一脸焦急,翻身下马跑过去,泪水儿都要留出来:“爹,你这是做什么?你……你不要这样!”
她伸手要去将马正义头上的土石取下来,马正义已经厉声喝道:“滚开!”
马秀莲一怔,泪水而扑梭梭留下来,一跺脚,扭过身去,见到马家骆驼客中一人翻身下马缓缓走出来,马秀莲又气又急道:“狼娃子,你敢,你敢?”一双眼睛凶巴巴地等着走出来的那名骆驼客。
楚欢打量这名走出来的骆驼客,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长相很普通,但是给人一种极为敦实憨厚的感觉,他比之常人不同之处,就是那一双手臂极长,垂臂过膝,背着长弓箭盒,神sè波澜不惊。
邱< 英豪见状,脸sè愈加的难看,一时也没有下马,那边马正义已经高声道:“我已经站在这里了,你敢不敢接标?你要是不敢,那就是自己弃标,这趟活儿就不能接。”
这话,自然是向邱英豪所说。
邱明道也是一脸焦急,向邱英豪劝道:“父亲,马伯父这是犯糊涂了,你快去好好劝劝他,怎能这般样子?”翻身下马,急匆匆往马正义跑过去,恭敬道:“马伯父,父亲有哪里得罪,我这个做儿子的代他向你赔不是,你们是从小就结下来的交情,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万万不要如此!”
马正义也不理会,只是沉声道:“邱英豪,你他娘的不敢出来?”
楚欢神情凝重,向邱英豪问道:“邱当家的,是不是要出麻烦?”
邱英豪叹道:“楚大爷,不是邱某食言,当年刘当家夺标,夺标就成了骆驼客中不成文的规矩,今rì师兄夺标,我若是不接,这趟活儿就只能让出去。”翻身下马,大声道:“师兄,你既然真要如此,小弟就如你所愿。”高声道:“明道,你来!”
楚欢明白过来,皱眉问道:“邱当家,你们这样比法,那可是有xìng命之危啊!”
邱英豪无奈道:“当年刘当家就是这般夺标。刘当家和龙当家头顶土石,当做靶子,选手下的箭手比箭,骑shè、站shè、卧shè、倒shè、俯shè,五shè较艺,谁手下的人强,谁就是赢家。”
楚欢自然明白,这些名词都是shè箭的名词。
但是他有些惊讶,需知一般的箭手,大都习练站shè、骑shè,另三shè却都是很罕见,且不说其他,只说那卧shè,便是shè手躺在地上,用双脚撑住弓身,手拉弓弦,一般shè手便是这个动作都不适应,更别说shè出犀利的箭法了。
难道这些骆驼客,箭法竟然是如此强悍?
薛怀安也是聪明人,听着这些名词,感觉非同小可,有些惊讶道:“这马正义难道疯了不成?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楚欢却已经问道:“邱当家,当初刘当家夺标,刘当家最后胜了?”
“是!”邱英豪道:“龙当家手下不过四个弟兄,虽然说箭法都过得去,但是想要五shè成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骑shè、站shè两关倒是过了,后面……!”也不多说,只是大踏步走过去,邱明道在那边劝说马正义不住,只能回来拦住邱英豪,“爹,你不要比,箭矢无眼,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情况,咱们……咱们还是和马伯父好好商量!”
邱英豪望了马正义一眼,握起拳头,沉声道:“难道你觉得咱们邱家要向马家认输?”拍了拍胸口,正sè道:“今rì之事,关护咱们邱家骆驼客这块牌子,这是你爹花了十几年时间,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打出来的,今rì示弱,这块牌子就不值钱了。”
邱英豪焦急万分,邱英豪拍了拍他肩头,轻声道:“明道,你的箭术,爹放心,不要顾虑,尽管展出手段来。他马家有狼娃子,咱们邱家也有你,尽管放手来shè。”见马正义正yīn郁着脸望着自己,哼了一声,叮嘱邱明道:“切不要让爹失望!”大踏步过去,走到马正义旁边,瞥了他一眼,也摘下了皮毡帽,捡起一块石头盯在了头上。
邱明道一脸焦急,倒是马家骆驼客狼娃子却显得淡定自若,长腿姑娘马秀莲已经到了狼娃子身边,咬着红唇道:“狼娃子,你……你不要忘恩负义,没有爹,你早就死了,你真的敢向爹shè箭?”
狼娃子看了马秀莲一眼,轻声道:“莲姐,师傅的吩咐,狼娃不会违背!”
马秀莲气急,粉拳击出,打在狼娃子胸口,娇斥道:“你这个混蛋,你滚,快滚,马家骆驼客没你这个人,你快滚……!”
狼娃子动也不动,任由马秀莲撕打,那边马正义已经厉声道:“来人,将她拉下去!”
马家立刻上来几名骆驼客,连拉带拽将马秀莲拖下去,马秀莲怒视狼娃子,高声道:“狼娃子,你要是伤了爹爹一分一毫,我一定杀了你……!”
邱英豪也不看马正义,只是问道:“师兄,你到底为何要如此?”
“为何如此,你心里明白!”马正义也不扭头,声音淡定:“我给了你机会,让你不要接这趟活,但是你没有听!”
邱英豪皱眉道:“师兄,有些事情,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马正义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此刻镇子里已经有许多人知道这边出了事儿,纷纷往这边涌过来,片刻间,四下里竟然已经聚集了好几百人,不少人都是窃窃私语,显得十分诧异。
狼娃子看了邱明道一眼,面无表情,翻身上马,也不多言,一催骏马,骏马便以场中邱马二人为中心,绕着这二人转圈子,弯弓搭箭,当弓箭在手,狼娃子本来平平无奇的眼睛就变的锐利起来,jīng光四shè,楚欢骑在马上,看着狼娃子的手法,所谓行家看门道,只是瞧了两眼,就知道这狼娃子的骑shè功夫非同小可。
打从狼娃子出来之后,楚欢一直对此人十分的关注,盖因此人的双臂过膝,异于常人,更是因为此人从头到尾都表现的极其冷静,波澜不惊,比之邱英豪的焦急之状,那是要冷静许多。
狼娃子坐下的骏马看似平平,但是在碎石地上,却是速度极快,所有人都瞧着他,只见他绕了半圈,陡然间手一松,一支箭矢就如同流星般shè出,速度快极,直往马正义shè过去。
马正义站若劲松,动也不动,流星划过,“噗”的一声,那箭矢正中马正义头上的土石,箭矢依然劲道未减往前去,但是那土石却已经被这一箭shè的四分五裂。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已经有人道:“狼娃子的箭法似乎又有jīng进了!”
旁边有人笑道:“你也不想想,这娃子打小就跟着马当家练习骑马shè箭,马当家是何等厉害,这狼娃子还能差得了?”
马秀莲被拉到一旁,又是恼怒又是焦急,见到狼娃子这一箭轻松shè中土石,微松了口气。
薛怀安已经凑近楚欢,低声道:“楚副使,瞧不出这年轻人看似平平,这箭法还真是不弱。”
楚欢含笑点头,说也奇怪,在狼娃子这一箭shè出之前,楚欢就觉得此人必定会十分轻松命中,他也说不上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或许狼娃子的冷静,让楚欢感觉到此人那平静面孔下的极强自信。
狼娃子驰马回到原地,看向邱明道,邱明道微皱眉头,见到邱英豪正望着自己,一咬牙,终是翻身上马,接过同伴送上来的弓箭,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骏马也飞驰起来,也是绕着圈子,在众人注视下,弯弓搭箭,动作流畅,箭锋对准了邱英豪,绕行了半圈,却并没有shè箭,直等到绕过了一圈,这才松手,箭矢飞出,划破空气,“噗”的一声,竟也是正中土石,邱家骆驼客们纷纷叫起好来。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低声议论道:“狼娃子箭法不弱,不过明道的箭法也绝不在狼娃子之下。”压低声音道:“马当家只是狼娃子的师傅,但是邱当家可是明道的父亲,比起狼娃子,明道心里的压力更大,他能shè中,这箭法本身就高出狼娃子两分。”
旁边有人闻言,也是点头赞同,虽然这一场两个年轻的骆驼客都是顺理shè中,但是相较心理压力,邱明道能够顺利shè中,似乎显得更高一筹。
狼娃子此刻却已经翻身下马来,后退了一段距离,与马正义拉开了极长的一段距离,楚欢瞧这般距离,知道这样的距离,一石弓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远的shè程,至少要两石硬弓才有可能shè中,而且要极为强悍的腕力,也要极为准确的眼里。
狼娃子取了箭矢,弯弓搭箭,站姿标准,箭矢瞄准马正义。
四下里的人们心中都是十分的紧张,有不少人为狼娃子暗暗捏了一把汗,虽然大家都知道狼娃子的箭法了得,但是毕竟此刻面对的是他的师傅,若是他心中没有一丝紧张,那是绝不可能,而箭手shè箭,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稍有一丝疏忽,箭头偏了那么一点点,shè不中倒也罢了,若是shè中了脑袋,那么马正义几乎是有死无生。
其实围观的人群之中,骆驼客不在少数,大家实在想不明白,平rì里低调冷漠的马正义,今rì为何会如此疯狂,竟然向邱英豪提出夺标。
其实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这两人曾经同在一家骆驼客,同一个师傅,有几十年的交情,而且两家在孩子幼小之时,就已经定下了亲事,大家也都知道,今年年底,邱明道就要迎娶马秀莲过门,两家可说是亲上加亲,这样关系亲密的两家骆驼客,此刻却是如此针锋相对,谁也弄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