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陆府比起往年更格外的冷清。
连陆娇娘都没心情出院门观雪,整日躲在房中,不是陪于氏看账本,就是和陆知然一起温书。
倒也有几个清客上门拜访,陆远山躲起来不见,都是陆知然帮忙招待的。
要是以往,陆家本家早就派了人来商议祭祖等事宜了,反而今年,都过了元宵了,陆家本家连个人影都没上门。
出了正月,天还是很寒冷。
“然儿,你想去书院读书么?”于氏将陆知然叫到书房问。
“娘亲,我可以去书院么?”陆知然眼睛里闪着亮光,稍纵即逝,“父亲身体不便,我还是留在家里帮母亲照料家事吧。”
“可,我这里有应天书院的入学帖,要是然儿不想去的话,就只好看看别人要不要去了。”
“应天书院?”陆知然犹豫了一会,狠心说道:“我还是不去了,母亲送给别人吧。”
“迂腐!陆知然,你读书读傻了么?”于氏怒其不争,说道:“给你起名为知然,就是希望你能知其所以然。如今陆家等着你支撑门面,你却还在这里纠缠些肤浅小事。这样将来怎么能有一番作为,怎么给你弟弟、妹妹挡风遮雨。”
“娘亲。”陆知然砰的跪了下来。
于氏看着他还稚嫩的脸庞,低声叹了口气。“出去好好想想,再来回我。”
岚山郡主给她的纸上,大多说都写了些于梦婵什么时候嫁进来,怎么处置姨娘等琐事,只是偶然有一两句提到陆知然去临安进学,后来留在那边做了和尚,还提到娇娘年龄很大才嫁了出去。
她虽给岚山郡主写了好些信,想让她帮忙打听外祖母什么时候会驾鹤西归。
岚山郡主却只回了句,“命只由天不由己。”
隔了段时间又告诉她,于梦婵被国僧送去了青云山。
青云山是皇家尼庵,现在里面关着的大都是前朝的嫔妃。这辈子,于梦婵也就这能在那终老了,只要是她聪明些不乱说话,想是也安稳到老。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范嬷嬷喘着气慌张进了门。
于氏嚯的站了起来,“什么不好了?是不是侯府那边传来消息....?”于氏害怕的不敢说下去。
“不是,不是。”范嬷嬷喘着气说:“是...是..是杨姨娘。”
“她怎么了?”于氏松了口气。杨姨娘算是几个姨娘里除了吕姨娘外,最用心照料的了。剩下两个姨娘,总是偷尖打滑,今天肚子痛、明天头痛,各种借口,能少去一天就少去一天。
“杨姨娘...被老爷推到火盆里,烫伤了。”范嬷嬷终于平静下来,一口气将话说完。
“伤到那里了?请了大夫没?伤口大不大?”于氏快步走在前面,问着范嬷嬷详情。
范嬷嬷紧紧跟在后面,喘着气说:“找人去请了大夫,伤到腰和...臀部。她被老爷推倒,摔坐在火盆里,整个长襟衫拦腰都烧烂了,兴许冬天穿的厚,没烧到多少肉呢。”
于氏可没她那么乐观,陆远山违冷,烧着火墙还不算,屋子里还要摆两个火盆。一
般人在他那屋里都要穿春衫才受得住,上次于氏穿了个薄袄去,不一会就热的满头大汗。
到了跨院,杨姨娘已经被几个婆子抬到了隔壁,趴在床上,早昏过去了。
于氏连忙上前看,杨姨娘腰部的薄袄棉花都快烧没了,里面的小衣同血肉糊乱搅和在一起,很是恶心。
“大夫什么时候能来?”于氏焦急的说,摸了摸杨姨娘的额头,火烫火烫。
“拿把剪刀过来,去厨房找瓶烈酒,再开冰窖取点冰。”于氏吩咐道。
很快有丫鬟听命出去,其他两样有点麻烦,剪刀很快就送来了。
范嬷嬷接过剪刀问道:“夫人,剪那里?”
“先将衣服剪开,沿着伤口,别碰到伤口。”
范嬷嬷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照于氏的吩咐,轻轻的绕过血肉,用剪刀将衣服剪开。
烈酒也很快就送了过来。
于氏接过范嬷嬷手里的剪刀,用烈酒擦拭了两遍,左手拎起和皮肤粘连的小衣,右手拿着剪刀利落的剪下去。
昏睡着的杨姨娘痛醒了,于氏吩咐道:“给我按着她。”几个不害怕的婆子连忙七手八脚的按好。
于氏没做半点停留,将她腰上和屁股上粘住的衣服残渣全剪掉了。
冰也送过来了,按照于氏的吩咐平铺在杨姨娘腰上,“你们都看着点,化了尽快用棉布将水吸干净。”
“夫人,杨姨娘的手也烫伤了。”一个婆子喊道。
于氏又上前看了看,果然,手掌和手指各有两道烫伤的印子,看样子倒像是攥着火盆造成的。
“也放上去些冰块,再派人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还有,刚才是谁发现姨娘摔在火盆里的,都给我出来。”
范嬷嬷去找两个小丫鬟抬了个屏风拦在杨姨娘床前。
几个婆子跟了于氏出去,遍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夫人,我们听见杨姨娘惨叫就跑去看了,杨姨娘已经翻身从火盆里爬了出来。”
“对对,我们进去看的时候,杨姨娘趴在地上,火盆倒扣在旁边。一地全是火炭,我鞋底还烧了几个洞呢。”
这个婆子一说,大家都开始附和起来,还有那不怕冷的,直接脱了鞋,要递给于氏看呢。
于氏瞟了她们几个一眼,说道:“真的只是看到杨姨娘趴在地上,没看到老爷在干嘛么?”
几个婆子相互看了几眼,没人再说话了。
“我再说清楚点,杨姨娘坐在火盆里,老爷当时是不是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压着杨姨娘,不让她起身?”
其中一个婆子忍不住说道:“我的天啊,夫人,你怎么知道。”
另外一个婆子解释道:“我们看见时,杨姨娘的确被老爷压在火盆里不让其身,可没等我们走到,杨姨娘就蹬开老爷,自己爬了出来。”
“老爷毕竟是老爷,我们也......”
几个婆子低下了头,不在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