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已经结束半个多月了,蒋慧南一直留在陆府没走,她和陆娇娘在西厢房同吃同住,两人年纪虽差了四五岁,相处起来却比一般姐妹还要好些。
唐老夫人怕于氏这边事情烦多,照顾不便,几次让蒋慧南搬到她院子去,蒋慧南都随便找理由推辞了。
“搬去和外祖母住在一起,一定又要我抄经文了,和你在一起,我们没事就品品茶,多舒服。”蒋慧南私底下偷偷和陆娇娘说。
陆氏只生了一男一女,蒋慧南没有嫡亲姐妹,蒋家姐妹里面她是最小的,前面的几个堂姐早就出嫁了。陆娇娘年纪虽然小了点,行事却很大方,蒋慧南慢慢的便把一些心事也和她透露。
蒋慧南已经是个满十岁的小娘子了,是蒋家五爷的长女。
蒋家不算穷,祖上是做皇商发家的,可惜下面几辈中人才平平,渐渐归于平常商户,正是如此,改朝换代时也没受什么波澜。当年祖上很有远见,留下家训,只要是风调雨顺之年,便要抽出部分盈利扩充祭田,支持族中子弟进学读书。
蒋家后辈虽无大才,却将祖上遗训贯彻的很彻底,祭田年年扩充,不但族中子弟也都有进学读书,要是遇上那些家里贫困的,还会自助一二。
这代蒋家家主有五子,蒋慧南的父亲最小,排行第五,却是兄弟五人中最爱读书的,蒋家家主特意给他娶了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媳妇,陆氏。因为有这些风气,蒋家的女儿嫁入读书人家的居多。
“我才不要找个穷秀才嫁过去。”蒋慧南同陆娇娘抱怨道:“你看我二姐,被她父亲嫁给了上西村的穷秀才,家里院子还是用我二姐的嫁妆建的,结果呢?刚刚考上进士,就将我二姐的丫鬟收用了,还吵着要娶村长家的姑娘做二房,亏他长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考上进士前,是个去我们家连眼睛都不敢抬的人。上次二姐回娘家哭,大伯母心疼的没办法,偷偷给了二姐八百两银票,让她去买个杨州瘦马放家里。”
“那你就找个家里有银子的秀才好了。”陆娇娘翻着盒子里的糕点随口说着。
“你这个小妮子!”蒋慧南捏了捏陆娇娘的脸蛋,“我是说,我不想嫁给读书人!”
陆娇娘头也没抬,继续翻着说:“不嫁给读书人估计不行,姑妈应该不会同意让你嫁给种田的。”
蒋慧南被陆娇娘的话气到发笑,见她还在翻着糕点,便问道:“你找什么?枣花糕就很好吃啊!”
“太甜了,我记得应该还有块绿豆糕的。”
“在这呢。”蒋慧南把绿豆糕递给陆娇娘,接着说:“你这么能吃,怎么都不见胖啊!”
陆娇娘抬起头,圆圆的眼睛看着蒋慧南,迷糊道:“我很能吃么?”
“是的。”蒋慧南点点头,掰着手指说道:“早膳,你用了一碟水煎包,一碗小混沌。午膳,你用了一
碗半米饭,四个热菜,最后还喝了一小碗三鲜鸡汤。现在,刚刚申时,这盒点心里的绿豆糕已经被你吃完了。你还说你不能吃么?”
“额,我吃的有这么多么?”陆娇娘吞下嘴里的绿豆糕说:“我怎么都没感觉到?午膳是我们两一起用的,我没吃四个菜那么多吧!”
“我现在连口水都不敢多喝,中午四个菜我就只吃了几口木耳山药,鱼香肉丝、红烧黄鳝、糖醋小排可都是下了你的肚子了。”蒋慧南不客气的说道。
陆娇娘不好意思的揉着肚子,说道:“我好想是吃的有点多了,晚膳时要注意了。”
“你还是维持原状的好,要是舅母知道是我怂恿你少吃的,估计要赶我回去了。”蒋慧南捂着嘴吃吃的笑着说:“再说,我不过是感慨一下,你吃这么多都不长肉,又没让你少吃。你看我,前段时间天冷,整日大鱼大肉的,蔬菜吃少了些,有些衣服就穿不上了,我娘将我贴身丫鬟狠批了一顿,又约束我进食,这些日子才好了些。”
陆娇娘汗颜,她将上辈子窝窝囊囊的过日子,做事没有主见的习惯也带到这辈子来了。反观蒋慧南就不同,做事大方、行事洒脱,陆娇娘反思着自己,虽然现在年纪小,这些还不明显,可是日后渐渐长大要注意了。
蒋慧南将娇娘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便问道:“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陆娇娘嘴角一咧,露出两颗虎牙,笑嘻嘻的说:“慧南姐姐,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胖了啊!”
“那时当然,我要是没瘦下来,我娘才不会让我出蒋家的门的。舅妈办花宴常常都是将半个上京城的贵妇都请来的,再这么多贵妇面前,我可不能失礼。”蒋慧南骄傲的说:“我一个月就瘦下来了。”
随后她又萎靡起来:“瘦下来又有什么用,我父亲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祖上也只是商户,将来要不是嫁给商户,就只能去找个穷秀才。”
陆娇娘见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实在是避让不过去,问道:“秀才不好么?”
蒋慧南边拿手帕捂着嘴,边说:“秀才也好,进士也罢。不过是不想嫁人为柴米油盐操心的时候还要拿嫁妆给夫君买小妾。”
陆娇娘反驳道:“难道富贵人家就不收妾室了吗?那些富贵人家只怕私底下更是肮脏,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陆娇娘说的是亲身经历,蒋慧南却觉得难为她年纪小小就有这种眼界,更是欣赏。
“你说的也对,不过我琢磨了许久,觉得还是嫁入富贵人家的好点。”蒋慧南给陆娇娘细细分析道:“久贫乍富者,心态最易动摇,受不了诱惑;反而是从小生在富贵乡中的,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平常的东西,伸手即来,能抵住诱惑,心态坚定。”
陆娇娘不敢苟同蒋慧南的看法,在她看来,品性是人一出生便注定的,生活环境只能稍有影响,很难起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