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的话让马超心中犹豫不定。
西凉军共分两部,一部在他的麾下,一部由韩遂统领。若是能斩杀韩遂、将西凉军完成统一,那他的实力定然会空前膨胀。
但说归说,马超心中依然存在着顾虑,皱眉道:“韩遂与我有杀母之仇,我拜他做义父传出去让人耻笑不说,以那个老狐狸的狡猾,又岂会这么容易信我?”
“况且杀了韩遂嫁祸给匈奴,这么做痕迹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认杀母仇人为义父,马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也不是那种在意声名的人。
但他主要担心韩遂不会相信。
除此之外,他前脚邀请韩遂过来赴宴,后脚韩遂就被匈奴杀了,傻子都能明白背后是谁动的手。
“将军听我细细道来。”
田丰耐心十足,为马超分析道:“正是因为将军和韩遂之间有此等大仇,所以将军才更要彰显出冰释前嫌的诚意。”
“将军放低姿态和仇恨拜韩遂为义父,堂堂正正地请他前来,他若是依然不愿赴宴,传出去了便是心胸狭隘外加怯懦无能。”
“因而我断定以韩遂必然会来的。”
“至于痕迹明显…只要韩遂一死,将军以雷霆手段接掌他的军队、肃清残部,届时大局已定,即便都知道是将军杀的韩遂,又能如何?”
田丰将马超的担忧一一做出解答,同时神色恳切地对马超说道:“将军,这可是一统西凉军的大好机会!”
“而且如果韩遂不死,他就将会成为我们联手合攻冀州的最大阻碍,将军难道忘了我们之前的谋划了吗?”
“不要再犹豫了将军!”
这句话终于打消了马超心中最后一丝迟疑,他缓缓点头道:“我会给韩遂写信,请他前来赴宴。”
“善!”
田丰脸上露出笑容,心中松了口气,不枉他耗费这么多口舌,总算是把马超说服了。
“不过。”
马超抬头看向田丰,眼神锐利无比,“你与我约定,等打下河北之后,冀州、并州、幽州全部归我,你只要青州。”
“这不会是在骗我吧?”
不久前田丰孤身前来凉州军军营找他,说要与他联盟对抗吕布、袁熙二人,同时帮他杀了韩遂、统一西凉军。
还允诺等击败吕布、打下河北后,将冀、并、幽这三州之地都交给他,只取一个青州。
这也是他为何留下田丰的原因。
“绝无半分假话!”
田丰心中一凛,当即正色说道:“吕布和袁熙二贼挟持天子、擒我主公,我与将军联盟只为了报仇而已。”
“而且将军只要一统西凉军,掌握十万西凉铁骑,兵力之强盛将远胜吕布,何必要受他掣肘?”
“到时候将军不管是拥戴天子、匡扶汉室也好,还是向天子请封、做割据一方的诸侯也罢,全凭将军意愿!”
田丰这番话充满了蛊惑之意。
马超闻言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火热,但被他很好压制了下去,一本正经地对田丰道:“我乃伏波将军之后,对大汉忠心耿耿;此番与你联盟,只是为了铲除挟持天子的奸贼罢了。”
田丰配合着笑道:“我自是知道将军对汉室的忠心,所以才会前来与将军联盟,共同讨伐逆贼、以清君侧。”
“那铲除韩遂的计划就这么定下了,将军尽快准备吧,毕竟迟则生变,要避免夜长梦多。”
“天色不早,在下先告辞了。”
田丰向着马超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营帐,返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等田丰离开营帐后,马超将目光投向一旁跪坐的庞德,询问道:“令明,伱觉得田丰杀韩遂的这一计谋可行否?”
庞德颔首道:“回禀将军,此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否过于卑鄙了?”
田丰这计策好是好,无耻也是真无耻。
“卑鄙?”
马超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道:“韩遂杀我母亲在先,对付这样的人,不用跟他讲什么规矩。”
“况且成王败寇,只要杀了他我就能一统西凉军,动用一些手段也没什么要紧的。”
掌控整个西凉军的诱惑太大了。
大到马超也不得不心动。
韩遂手下可是有整整五万铁骑!
见马超心意已决,庞德也不好再劝,转而担忧地说道:“将军,杀韩遂可以,但联合田丰一同攻打冀州是不是太冒险了?”
“吕布、袁熙挟持天子,这毕竟只是田丰的一面之词而已,若是天子没有被挟持,那将军岂不是就成了反贼?”
“此外将军的父亲还有两位兄弟可还都在邺城为质,将军一旦动手的话,他们恐怕性命难保。”
“将军务必要三思啊。”
这是庞德最担心的两件事情。
田丰说吕布袁熙挟持天子,这件事真假尚未可知。但哪怕是真的,只要马超一旦动手,马腾、马休、马铁三人则必死无疑。
“我省得。”
马超点了点头,说道:“眼下我与田丰只是虚与委蛇而已,以免高干、郭援趁着我与韩遂争权之际突然发兵。”
“天子是否被吕布挟持,我自会观望一阵在做判断,令明不必忧虑。”
庞德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但很快马超的表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叹道:“但天子要是真的被吕布还有袁熙挟持的话,我也不得不和田丰联手。”
“父亲和二弟、三弟的性命固然重要,可为了汉室、为了天子,只能让他们捐躯赴死。”
“我马超不能堕了先祖威名!”
马超红着眼圈,语气里充满了悲痛和不忍,这番话任谁听了都要感叹一句大忠臣。
庞德的神色十分复杂,也不知该如何出声安慰,只能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然而在他走后,马超的表情便恢复如常,哪里还有半分伤心之意?
他走到桌案后面坐下,将笔墨纸砚铺开,开始写请韩遂前来赴宴的书信,没过多久便写完了。
“庞德还是太迂腐了,天子受吕布挟持如何,不受吕布挟持又如何?他们既然不能给我好处,我凭什么要听他们的号令!”
“只要杀了韩遂,再击败吕布掌控河北三州,那凉州、司州、冀州、幽州、并州尽在我手!”
“我便是天下第一诸侯!”
马超一边用炉火烤干信纸上的墨迹,一边在心中暗道,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盖的渴望。
他才不在乎天子到底有没有掌权,他只知道这样下去他永远混不出头。
他马家掌控精兵铁骑数万,结果他父亲还要跑到邺城为质,还只是只受封九卿!
至于他,更是什么好处都没落到,反而还要受到各种指挥调度,就像是一条被套上链子的狗!
凭什么?
无论掌权的是天子还是吕布,兵马都不如他,更别提等他吞并韩遂势力、掌控十万铁骑了!
“父亲,二弟、三弟,你们就安心的去吧,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大诸侯,让我马家再度辉煌的!”
“吕布那种货色都能封公,我拿下河北三州之地,别说封大将军,便是封王都自无不可!”
马超低声自语道,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炉火,一如他熊熊燃烧的野心!
此时信纸上的墨迹已经烤干,马超将其叠好,然后唤来一名亲卫,让他将这封信送往韩遂大军所在的驻地。
另外一边。
田丰返回营帐后并没有入睡,而是躺在床上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说服马超、联合乌桓一同对抗吕布、收复河北的失地,这是他制定的方针,但有一个问题他不得不考虑。
马超吞并了韩遂,实力将会空前膨胀,到时候即便能在马超的帮助下击败吕布,冀州、幽州、并州也都将归其所有。
“得提前想好怎么除掉他才行。”
田丰陷入了沉思当中。
现在不做准备,等到日后马超真的势大再准备就晚了,他必须要未雨绸缪,想到应对之策。
可这说起来简单,但田丰一时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从长计议。
“若是正南、公与他们在便好了,我一个人终究是独木难支啊…”
田丰的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袁绍被抓,众多谋士只剩下他一人,所有事情都需要他一一过问,实在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若非高干及时率兵回来,能够主持大局,那他就连离开晋阳、前来游说马超都做不到。
此外前些日子他还听到袁氏被族灭的消息,也不知道袁绍现如今是什么情况。
田丰脑海中思绪纷乱,满心的忧愁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在黑暗的营帐内幽幽响起。
一日后,雒阳军营。
韩遂收到了马超送来的书信,但当他把整封信都看完后,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马超他这是发什么疯?”
此时韩遂麾下部将皆在营帐内,阎行不禁好奇问道:“将军,马超来信中说了什么?”
韩遂此时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道:“马超说要与我冰释前嫌,还说要拜我为义父,请我前去赴宴。”
“什么?”
众将听完,全都目瞪口呆。
马超拜韩遂为义父?!
身为军师的成公英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说道:“将军,这定是马超的诡计,这其中必然有诈!”
“将军当初杀了马腾的妻儿,其中就有马超的母亲,他岂会认仇人为父?”
这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了。
认杀母仇人为父,这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除非马超是得了失心疯!
阎行也说道:“将军,这封信不会是他人伪造的吧?将军向来和马腾不共戴天,马超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封信是真的。”
韩遂摇了摇头,指着上面的印记说道:“马超的私印都在上面,而且送信之人也是亲信,这信做不得假。”
“只是我不明白马超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决定,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韩遂根本摸不透马超的想法,父亲马腾尚在,马超就认别人为父,还是他这个杀母仇人,这不是在说笑?
哪儿有这样冰释前嫌的。
成公英思索许久,谨慎地道:“他请将军前去赴宴,莫非是要不利于将军?”
他只能往这方面去猜想。
但韩遂却道:“不至于,我与他眼下皆为天子效力,他岂敢对我动手?他父亲和两个弟弟可还在邺城为质。”
“他若杀了我,那就等同于造反,他在邺城的亲眷也活不了。”
韩遂倒是不怕马超请他过去是想杀他,除非马超甘心沦为反贼,不打算要父亲和弟弟的命了。
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儿有这样的不忠不孝之辈?
“既然如此,那将军不妨邀请马超过来,在我们的地盘上设下宴席,让他当场拜将军为义父!”
阎行提出了一个建议,眼中闪烁着光芒,低声说道:“将军甚至可以找机会杀了马超,然后栽赃嫁祸出去。”
“马腾父子三人如今都在邺城,只要马超一死,他麾下的大军立刻群龙无首,将军可以轻易吞并!”
这个提议,让所有将领眼睛都亮了。
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
便是韩遂听了后也有些意动,若是能吞并马腾那一部西凉军,他的实力将会膨胀无数,到时候天子也会更器重他!
“但这么做万一被天子得知…”
韩遂面露迟疑之色,正如他不信马超敢对他动手一样,他同样也不敢对马超动手。
阎行沉声道:“只要善后得当,天子岂会得知?而且人都被杀了,他那一部军队也被我们吞并,便是马腾父子不满也没用。”
“而且邀请马超前来,刚好也可以试探他是真的想要冰释前嫌,还是别有图谋,反正我们到时候随机应变即可。”
“只要马超来了,杀与不杀,还不是在将军一念之间?将军,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阎行极力劝说韩遂答应。
便是成公英也点头道:“我认为阎将军说得有道理,将军先回一封信,看看马超是什么反应。”
听完二人的话,韩遂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对阎行说道:“彦明,你就替我跑这一趟吧。”
“末将领命!”
阎行当即抱拳道,转身离开营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