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昂自然知道，宁辰说的‘惨’是什么意思。

武昂没立刻回答，而是又兀自多喝了一口，杯中的【陋室】。

“这跟市面上卖的好像不太一样。”武昂端着酒杯对宁辰问道。

宁辰点头说道：“这是典藏版，属于高端中的高端。

咱们做生意的，得满足各个层面的要求。

有钱人就是希望自己与众不同，

所以就得拿捏住他们的心理，

给他们差异化的服务。”

宁辰说的很多词，对武昂来说都非常新鲜。

不过武昂毕竟是一个资深生意人，所以深入的思考一下，就明白了这些词的内涵。

“你说的‘差异化服务’这几个字，还真的是说出了生意上的一些内核的东西。”

顿了一下，武昂似是刚想到宁辰刚刚提问的问题道：

“对了，你刚刚说我们这些皇子有点惨是吧？”

宁辰点了点头。

武昂回味了一下口中的酒味，才道：

“惨不惨的，

我觉得就跟你说的差异化服务类似。

你看着我们挺惨，那是因为你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了。

而且你不仅仅看到我们惨，还敢直接当我们的面调侃我们惨。

你换个人试试。

下面的人就算看到我们惨，

他们也绝对不敢当我们面说。

虽然不能随便诛九族，

但是夷三族，

对我们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顿了一下，武昂继续说道：“而且你想，值得我们亲自下场，去谋划的人。

那必然是跟我们一个层面的存在，

甚至是比我们更高层面的存在。

为了一个贩夫走卒，

你觉得我们会亲自下场？

所以当我们亲自下场的时候，

就会预料到，接下来可能会很丢人，会很惨这样的结果。”

忽然想到了什么，武昂补充道：“我五哥那种人除外。

身为嫡亲皇子，亲自下场去谋划几个郡王和异姓王。

不以为耻不说，还自以为自己做的非常高明。

我想我四姐一直把打成庶民，应该也是觉得他太丢人了吧。”

宁辰接过了话茬说道：“所以今天晚上这一局。

主要是针对我老师，我只是顺带而已？”

武昂点点头：“没错，今晚这一局，的确是针对孔师的。

所以我那三哥才会亲自下场。

这也是为了表现出对孔师的尊重。

毕竟孔师可是武朝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左相。

当世儒道大家排名前十。

最有可能问鼎圣道的人。

后两样不说，就说孔师任职左相的时候。

对朝廷大刀阔斧的改革，直接奠定了先帝北伐取胜的根基。

很多人都认为，先帝之所以能够打到万妖国国都。

是因为定国侯用军厉害。

但是我却认为，是孔师厉害。

要是没有孔师坐镇后方，运筹帷幄，调度资源。

定国侯他们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等武昂吹捧完了孔祭酒，宁辰才开口说道：

“你这么推崇我师。

所以就把他最疼爱的关门弟子，

当成棋子引入局中了。”

武昂对宁辰的提问，一点都不尴尬：

“宁兄，这个事你不能怪我。

就算我不引，我三哥也会想办法把你引过去。

以我三哥的那种脾性，他可不会如同我这样温柔。”

武昂看宁辰没说话，又喝了一口酒说道：

“宁兄我觉得你也不用为这事心里不舒服。

谁还不是从棋子，一步步的变成棋手的呢。

就算是我也一样，而且我现在都不清楚。

我是不是依然是某个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宁辰看了一眼，以知心大哥，过来人，给自己讲道理的武昂：

“我再想的不是为何我会成为一颗棋子。

能上棋盘总比连棋盘都看不到要好。”

武昂点点头：“宁兄你有这样的心性就很好了，不过宁兄为何还愁眉不展呢？”

宁辰看向武昂说道：“我只是在想，

你这个黑子，

一直向我这个白子靠拢。

还把自己涂成白色，

故意跟我这个白子套近乎是为什么？”

武昂没想到宁辰这么冷静和理智。

武昂苦笑一声说道：“没想到我这伪装，这么轻易就被宁兄看穿了。那我就说实话吧。”

宁辰好整以暇的看着武昂，等待武昂的实话。

“我是希望宁兄你拟定封赏的时候，可以少赏赐我一点，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已经挺好了。”

宁辰听了武昂的话，按住武昂准备倒酒的酒壶：“七殿下你这么说就没诚意了。”

酒壶被按住，武昂再次摇头苦笑：“没想到，还是没能蒙住宁兄。实话说了吧。”

宁辰再次等待武昂的实话。

“宁兄我是没看懂朱家的人，为何最后会选择对你动手。

按照正常来说，你把那个朱家送过来给你杀的人杀了。

这个事情就应该算是结束了。

可是朱家的人竟然选择最后对你动手。

他们这么做的话，可就是同时得罪了孔祭酒，又得罪了我三哥。

在我看来，这是完全不划算的一个买卖。

大家都是有默契的，小辈之间的争端。

小辈自己解决就好，就算出手把人救下来就好。

为了一个本身就是送死的人，对宁兄你动杀心。

这个完全不合理。

而且那可是一个四品大儒。

朱家就算是半圣家族，可那也是过去的荣光了。

现在朱家一共才有几个四品大儒？

为了宁兄你，宁愿用一个四品大儒来换。

这个点我实在没想明白。

不过我没想明白，就只能说明。

我这个层次，暂时还看不到宁兄你真正的价值。

能让一个四品大儒舍命都要杀的人，

那绝对是我不能轻易得罪的。

所以我这不连夜过来道歉了吗。”

这才算是实话。

其实这个问题宁辰也想过，一个四品大儒为啥，突然就对自己起了杀心呢。

宁辰的心中其实是有一个答案的，只是宁辰不确定对不对。

但是看孔祭酒千里追杀，宁辰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概率是对的。

诗仙的诗，冲天而起的才气。

让立命石的遮挡稍稍松动了一些。

离得远和修为低的人未必感应的到。

但是距离自己近，同时还修为高的。

绝对有极大的概率，感应到开了兵道这事。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一个四品大儒，突然就对自己动杀心了。

孔祭酒他们已经对付不了了，再出一个独立开圣道的宁辰。

他们就真的报仇无望了。

所以如果能够把自己扼杀在萌芽中，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算不能，把消息带回去也好。

只是他明显低估了孔祭酒的实力。

最终的结果，人没杀成，他还交代了。

“宁兄可是想到那朱家的四品大儒，为何一定要杀你了？”武昂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死的那个四品大儒。

我比你还好奇，他为何要杀我。”宁辰回道。

“我看宁兄刚刚不语，还以为宁兄你想到什么了呢？”武昂继续试探宁辰。

宁辰看着武昂说道：“我想什么，你不清楚吗？”

武昂一脸不解：“宁兄你这就把我说糊涂了。”

“你道歉就只用嘴的吗？

大家都是生意人，你应该知道如何才能抚慰一个生意人受伤的心灵吧。”宁辰提醒武昂说道。

“是我糊涂了，这事我早就想好了。宁兄觉得兰香阁怎么样？”

宁辰对武昂的提议，直接摇摇头。

宁辰竟然拒绝了，这倒是让武昂不解了。

“宁兄，虽然兰香阁一年收入，有一大半都被我四皇姐抽走了。

还有一些用于了各种打点，但是剩下的收入，一年也有十几万两了。”

宁辰摇摇头：“不是钱的事情。”

这武昂就更加不解了。

“你想啊，你把兰香阁给我了。

我以后在兰香阁腻了，去别的地方花钱。

这是不是一种败家的行为。

你觉得我心理能舒坦吗？

心里不舒坦，我能玩的痛快吗？”

武昂：╭(⊙o⊙)╮

调整了一下心情，武昂说道：“是我思虑不周了，要不我再加一百万两，四百万两入股酒坊。”

“好兄弟，为咱们的合作愉快干一杯。”宁辰直接举杯说道。

武昂跟宁辰碰了一下杯，而后两人一饮而尽。

“说实话兰香阁是你的产业，我之前倒是没想到。

我一直以为，兰香阁是武昭殿下，用来收集情报的地方呢？”

喝了一杯酒之后，宁辰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武昂说道：“其实不仅仅你这么想，我想很多人可能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就是他们不了解我皇姐了。

我皇姐也是女子。

而且还是打算称帝的千古第一女子。

她怎么会愿意用这样的手段收集情报呢？

我之所以心甘情愿，愿意让皇姐拿走一大半利润。

也是希望皇姐不要深入去调查兰香阁。

不过现在调查不调查都不要紧了，兰香阁已经暴露了。”

宁辰没想到武昂倒是挺了解武昭的。

说实话宁辰之前，的确没想到武昭会介意，用兰香阁这样的手段来收集情报。

“那接下来兰香阁你打算怎么办？转手让给其他人？”宁辰随口问道。

武昂直接摇头：“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就算兰香阁以后不能收集情报了。

可是一年十几万两的收入，那还是不会少的。

而且经宁兄你这一闹，兰香阁的名声必然更上一层。

今年的收入，搞不好都能突破二十万两。

这么多银子，我让给别人，我傻吗？”

宁辰看着武昂一副爱财如命的样子说道：“我觉得你对成为一个商贾的兴趣，远比成为皇帝的兴趣更大。”

武昂叹了口气说道：“宁兄你刚刚说我们惨。

其实我们也真的挺惨的。

走上了这条争王之路，

那就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尤其我是最后一个，

被封为亲王，

派往北境的。

我去北境那接收的是最差劲的地方，

而且北境大部分的势力，都被我两个哥哥瓜分了。

我能怎么办呢？

就得想办法，给自己多留点后路呗。

所以这皇帝，我能坐就坐。

坐不上也不至于，连个退路都没有。”

看着唉声叹气的武昂，宁辰开口道：“所以你想成为，武朝第二个靖王？”

武昂听了宁辰的话，一直有些懒散的目光，陡然一凛。

瞳孔明显的缩小了一下。

不过还没等脸上出现什么表情，

所有的情绪，就全部消失了。

接着武昂苦笑道：

“宁兄，武朝只能有一个靖王。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求存而已。

成为靖王我没想过，

我只是希望可以保持独立。

以后谁当皇帝，我这一脉就全力支持谁。”

宁辰听了武昂的话，揶揄的说道：“你们这样还真的是挺惨的。

连一句完整的实话，都不敢在外人面前说。

如果这样才能当上皇朝的话，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武昂没在乎宁辰的揶揄，而是对宁辰说道：

“宁兄，你真的小看了那张椅子的吸引力了。

你别看我们现在惨。

可是真让我当了皇帝。

现在惨点算什么。

一朝全都能补充回来。

就说我父皇吧。

他在没有成为当今圣上的时候，比我还惨呢。

连亲王都不是，连自己的封地都没有。

可是看看我父皇现在如何了？

所有人都说我父皇昏庸、误国。

但是我父皇以天下之力修长生之法。

修行的速度，不说一日千里也差不多。

等过个几百年，

那些说我父皇昏死、误国的人。

都化作了尘土，谁还能记得他们。

何况我父皇，那里有他们想的那样昏庸。”

武昂说到这里，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道：

“喝多了，喝多了。又说胡话了。

宁兄我们现在算是合作伙伴了。

你不会把我的话，去外面到处说吧。”

宁辰道：“你先把四百万两送过来，我再考虑要不要去外面说一下。”

武昂笑道：“宁兄这么现实的吗？”

“那我和四百万两之间，你选择那个？”宁辰反问道。

“四百万两！”武昂毫不犹豫的说道。

说完之后，武昂和宁辰相视大笑了起来。

接下来两个人就天南地北的乱侃了起来。

武昂给宁辰说了很多北境的情况。

宁辰给武昂说了很多天上人间的情况。

这让武昂不由得眼神一阵阵的发亮。

武昂感觉自己找到了，兰香阁新的增长点了。

晚上武昂就住在了宁辰家中。

这也是为了表明，武昂对宁辰的绝对信任。

当然宁辰也不会蠢到，光天化日杀一个皇子。

只是武昂今天带给自己的消息和四百万两，

倒是的确让宁辰对武昂少了许多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