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嫌疑人,离奇死因(1 / 1)

“姓名?”

“周平安。”

“性别?”

“男。”

“年龄?”

“22岁。”

“3089年5月17日下午三点十一分,你在哪里?”

“姚组长,反反复复的你都问了两个多小时,你不累,我还累呢。

事情很简单,我进去的时候,董师傅已经死了。”

雪白探照灯光线十足,照得周平安眼睛都睁不太开,脸色木然回答。

“人是你杀的?”

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喝,配合着实木桌子被重重砸响,震得屋内嗡嗡作响。

姚振邦双眼如鹰,死死盯着周平安面上表情,不放过他眼角细微肌肉的收缩,以及瞳孔弧度的每一丝变化。

“这话你自己信吗?我要是能杀得了董师傅,至于当一个小小巡逻警员,听你吆三喝四?”

周平安嘴角浮现一线讥嘲,也不知道是嘲讽对方,还是在嘲讽自己,“档案我也是看过的,董师傅在文山将军墓一战之中,面对三十二条长枪短炮,徒手打死十五人逃亡,其中有六人是隔着V13号防弹背心,直接震碎内脏…

你也知道,他的形意十二形尤其擅长龙形和虎形,已经达到龙吟虎啸地步。这种人物,我拿什么杀他?”

周平安知道,对方其实也不相信是自己杀的人。

但还是翻来覆去的问,只是想从自己的表情之中,推断出隐瞒下来的部分。

警校课程之中曾经学过的痕迹学以及微表情心理学明确告诉他,一个人无论怎么撒谎,心理素质再怎么强大,总有一些蛛丝马迹是遮掩不过去的。

姚振邦的目的就在这里了。

谁杀的人不重要。

杀的人很重要。

现场留下来的东西,更重要。

这一点,周平安也是认可的。

身为警务人员,他也不是没有觉悟。

只不过,有些事注定只能藏在心里,永远也不能说出来。

你能想像?一个人能够从空气中突兀的冒出来,身上滋滋溅血。

能想像一块弦月形镜片,从对方手臂上析出掉落地面,看着暗哑无光,实则锋利无比,用手一摸就割破手指,然后钻到自己手臂之中去了?

想到这里,周平安左手尾指轻轻颤抖了一下,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手背上方三寸处,那里出现一个半块手表大小印痕,不太明显,看上去,像是戴手表久了,留下的印记。

“不要狡辩了,死者身上的衣物以及随身物品去了哪里?老实交待,还可以给你一個从宽处理,否则…”

姚振邦眼中闪过冷冽,这个案子牵连太广,已经惊动上面,更有两个卧底兄弟为此付出了生命。

不查个水落石出,他不但不好向上面交待,更是无颜面对死去兄弟的遗孀。

“这话就没意思了,是不是藏了衣物和物品,跟我一同监视董家祖屋的王春明可以作证,你不如问问他,我到底有没有藏什么?”

“若是心中没有鬼,你跑那么快干嘛?”王春明在一旁插嘴道,“我当时腿痛,跑得慢,有一段时间,你是脱离视线的…”

这话诛心。

周平安蓦然抬头,看向灼亮光线后方:“伱们怎么说都行,只不过,不得不提醒你们,做伪证也是大罪。”

“好,不说藏东西的事情,董家祖屋书房,摆在桌面上那幅[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是什么意思?”

王春明笑得有些得意,像是偷到鸡的狐狸。

“据我所知,你十五岁那年,曾经在龙虎武馆学拳,虽然是交钱学艺,董青山也算是你的授业恩师,写这句诗是不是想要提醒他快点跑路,跑到八千里外那么远?”

好阴毒。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完全可以用“通风报信”的名义,把周平安关押,慢慢审讯,到时候各种手段下来,不愁审不出“真相”。

周平安声音平静,反击道:“那我问问你,王春明,你拿了董家祖宅的筷子,吃了董家冰箱里的肘子,是不是想要提醒董师傅快走?”

“呃…”

王春明愣住。

这一次,拉网搜查,侦缉布点,不但是在龙虎武馆,还是文山观雨台,全都有人日夜监控,因为,这是董青山日常练拳生活的地方。

包括董家祖宅在内。

这里,就由周平安、王春明,以及另外两个同事,分成两班倒,二十四小时监控查探。

要说嫌疑,跑不了老大,也走不了老二。

“咣…”

审讯室大门猛的被人推开。

一个体态窈窕的人影背着阳光站在门口,脚步停了停,声音清冷的问道:“有证据吗?”

“还在审。”

“那就是没证据!”

来人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身着笔挺制服的女人。

女人蛾眉淡扫,板着脸,显得十分不高兴。

她冷然扫视四周,啪的一声,关掉探照灯。

两三步走到周平安身旁,探身掏出钥匙,把他手上的镣铐打开,回头看向桌后三人,眼神有些危险:“姚督察,文山案一组为主,调派各组人手配合,却不等于,你一组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随意审问三组警员。”

“可是…”王春明见到姚振邦脸色难看,连忙分辩说。

“可什么是?你们怀疑周平安,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王春明,跟我走一趟,好好审一审,看你是不是杀人凶手?

疑罪从无的道理,你们不懂吗?要不,把这事上报,大家一起受处分…”

“唐督察,这事可不能胡搅蛮缠,无论你怎么说,周平安身上的嫌疑…”

姚振邦面色一沉,起身拦阻。

“停,你也知道我是唐督察?”女人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章,轻笑道:“不知姚组长,什么时候,有权力管我三组的人事?滚…”

说完这话,唐棠伸手拉着周平安,头也不回就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咣啷啷一阵物品摔落声。

显然是姚振邦大发雷霆,气不过在摔东西泄愤。

“姚振邦此人急功近利,为了侦破文山案邀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些天你小心防着,不要中了算计。”

离了一组地盘,进了三组,唐棠柳眉轻蹙,想了想又道:“重情义是好事,却也不能落人话柄。

比如,书房里的字画、稻田里的草人、河边的渔网,落在有心人眼里,都是证据。”

“董师傅不是坏人。”

周平安摇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文山一案,死在董青山手里的那些人,身上基本上都有着凶案,同时,与数桩文物盗运出境案件有关。

说起来,董师傅也算为民除害了…

但是,从法律层面来讲,他并没有执法的权力,杀了人,怎么也不能脱责…”

说到这里,想到董青山已经亡故,唐棠意兴阑珊,也跟着叹气,转过话题。

“当日出土的文物,上面怀疑,有很重要的东西被董青山得手。否则,完全不能解释他的拳法,为何能在短时间之内,就进入龙吟虎啸、五脏雷鸣的传说境界。”

这话的意思,周平安听懂了。

董青山年纪已过半百,若是他真的修行形意拳的天才,能够修练到传说中的境界,不至于守着一个小小武馆蹉跎半生。

随便打点比赛,教授徒弟真本事,也能风生水起,名声大振。

因此,可以肯定,他的体魄是突然间变得极为强大,其中因由,就很值得怀疑。

这也是东江官府布下天罗地网,穷追不舍的原因。

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光的组织在盯着。

不但是董青山本人,曾经跟随董青山学过拳法的一些人,也不免落入有心人的眼中,重新审视…

周平安之所以受到严格“审查”。

涉嫌“通风报信”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曾经跟着董青山学过拳,算是亲近之人。

董青山死哪不好,偏偏死到了周平安的附近,而且,他死的时候前胸后背处有三处刀刃刺穿劈砍的致命伤,身着四角短裤,别的什么东西也没见着。

谁杀的他?

东西去哪了?

问题很严重。

先前若非唐棠这位有着隐秘背景的三组督察挡在前面,事情可能还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多谢师姐。”

周平安真心谢道。

“那次,你帮我挡了子弹,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我也没说过谢谢。”

唐棠摇头失笑,浑不在意。并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叮咚…”

周平安手机响了,他看了看,诧异抬头。

屏幕亮起,对方转过来五万块钱。

“收着吧。”

“你打电话找那么多人借钱,为什么不找我借,看不起师姐吗?”

唐棠笑眯眯的质问:“伯母的病要紧,别推辞了,我给你半月假期,这些天不用急着上班,快去吧。”

“嗯。”

周平安重重点了点头,“我会尽快还的。”

他知道,唐棠让他放假休息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审查事件还没完结,暂时让他停职候宣,也有避一避风头的意思。

急匆匆赶到东江第一人民医院,上到住院部五楼,还没到511房,就看到小妹周兰在病房门口团团转。

丫头穿着二中的蓝白色校服,身形有些瘦削,一双大眼睛微微红肿,也不知什么时候哭过,见着周平安,立即飞奔过来。

“哥。”

“借到钱了,妈怎么样?”

周平安摸了摸小丫头脑袋,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书本上扫了一眼,皱眉道:“要不,咱们请个护理吧,大夫说妈这病至少要住十多二十天的,耽误你学习了。”

“不用,现在也没上新课,主要是复习,在哪学都一样。上次模拟考试,我成绩在三班排第一,随便怎么考都行。还有,我也不想让别人护理咱妈,不放心。”

小兰总是这么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周平安知道,她是舍不得家里花钱请护工,这种服务并不是他们这种穷人家享用得了的,太贵。

两人去了交费处续了住院费和药费,刚刚回到住院部五楼,还没踏入511房间,就有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冲入鼻子。

耳边听到一声声咒骂。

“你们护士不会管吗?没有家属,老人死在病房也没人管是不是?”

“叫叫叫,叫魂啊…”

抬眼,就看见病房里一个小护士捂着鼻子,脸色难看不吭声,一个身材矮胖中年妇女正在骂骂咧咧的低头打扫。

病房很小,两张病床挤得很近,母亲在右侧,面色惨白闭目躺在床上…

左侧是一个胖胖的老头,瞪圆双眼望着天花板,眼睛一动也动,看起来就像个死人。

关键的是,这老头下身被子掀开,那里一砣黄橙橙的大便,还在冒着热气。

周平安两兄妹面色狂变,差点就没吐出来。

听着那个中年妇女还在骂个不停,周平安也没去挤进病房,转身就去了医护室。

“医生你看,那病房太小了,环境不太好,影响病人休息恢复,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病房,我可以加钱。”

周平安小声道。

他只能说环境不太好,总不能说隔邻老人随时会死,不吉利。

而且,对方四肢动不了,经常失禁,臭死了…

母亲是个要强爱干净的人,住个院都这么糟心,这病还养不养了?

“不是钱不钱的事,医院病床紧张,只有这么个条件。实在不行的话,可以推到走廊。”

医生满脸不耐烦,低头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

“那就,换到走廊吧。”

到时多找条被子给母亲盖着,五月初时分,天气微凉,走廊风大,但无论怎么样,比那滂臭的病房要好。

“唉呀,王科,您怎么过来了,打电话说一声就是了。”

刚刚还在写写画画的医生脸上挤满了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接过推来的病床,急急说道:“去前面单间吧,那里设施齐全,已经安排好护理,老爷子安心养病就是。”

一群人呼啦啦就去了东头,前方几间病房门打开,王科挑了一间,“就这边吧,挺不错的。”

“…”

晚上,买了饭菜去医院,再陪着母亲和妹妹聊了会,周平安回到出租屋,坐在书桌前,轻轻抚摸左手臂上的印痕。

“这是半块镜子,董师傅的变化,以及身死,应该是与这东西有关系。”

“要怎么用?深入到手臂之中,摸不到,也拿不出来啊。”

周平安死死盯着印痕,眼前光线似乎扭曲变幻,脑海一阵晕眩。

“唰”。

他整个人消失不见。

只余一间二十平的出租屋,窗帘拉满,台灯光芒,空落落的打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