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每个时辰杀一个百姓,离城门最近的百姓都往别处逃,生怕杀完了前面的就轮到自己。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姓纷纷朝城中心逃离,大晚上街道上仍旧灯火通明,全是推挤的百姓。
“往北门去,去北门。”年轻力壮的汉子自发组织百姓撤离。
人太多了,到处都是哭喊声和推挤的叫骂声。
“别挤,踩到人了!”
“哎哟我的孩子。”
汉子一把揪住一个往前推挤的男人的领子,“你他娘的再乱挤,我就把你丢到城门口去。”
老百姓一股脑往北门涌去。
可北门大门紧闭,士兵牢牢把守着城门。
“放我们出去。”
一石惊起千层浪,人群随着这声呼喊爆发了。
“放我们出去!”
“开门!”
“我们不想死在这里!”
守城的士兵被推挤到城门口,百姓还在大喊着往前挤。
“别他娘地再往前了,再往前我们就不客气了。”士兵唰一下拔刀。
“杀人了!”人群里有人大喊道。
守城的士兵眼看压不住百姓,急得大喊道:“快去通报侯爷,北门乱了,马上派兵过来。”
宣平侯坐在王府中,听见外面喧嚣不止。
“侯爷,北门暴乱,百姓和咱们守城的士兵打起来了。”
宣平侯老眼泛着血丝,“调兵过去,谁敢带头暴乱,直接杀。”
北面沸反盈天,南门却异常安静。
有的士兵在城墙下靠着打盹儿,有的在闲聊。
“幸亏没把咱们派到北门去。”
“在哪个门都一样,谢停舟迟早打进来,多活两日少活两日的差别罢了。”
“我还没娶过媳妇儿,都没抱过女人,听说抱起来又香又软。”
“俺家中还有老娘勒。”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你是咋跑来从军的咧?”
“家里的地被乡绅占了,兄弟饿死了两个,俺娘让我去投军,说投军有饭吃,我哪知道该投哪里,哎……”
士兵仰起头,“要是能回去见见我娘就好了。”
萧川隐没在黑暗里,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插回了后腰,他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后面的人再往后传。
地面隐隐有了动静。
聊天的士兵停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啥声音?”
士兵贴上城墙,“好像有人。”
士兵脸色一变,转身正准备大喊,一根绳子悄无声息地勒上了他的脖子。
“想回去看你老娘就闭嘴。”那人贴在他耳边说。
城墙上的士兵却突然大喊,“青云卫!青云卫混进城里了!”
“操!”萧川骂了个句脏话,“老子是凤甲军!”
萧川要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宣平侯的人都被引向北门,前来救援的时间便会拉长。
他一把推开士兵拎着刀就上了城墙,双方片刻间就交上了手。
“拿人开门!”萧川边杀边大喊着。
宣平侯站在屋檐下,看见士兵策马奔来,“侯爷!南门,南门打起来了!”
“什么?!”宣平侯往前迈了一步,“快!把北门的兵调一部分去南门。”
南门杀声四起,厚重的城门被慢慢吊了起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从长街尽头涌来,那是宣平侯调派来的援兵。
“撑住!”萧川提刀大喊。
只要再撑片刻,片刻就行。
萧川的前方是赶来的敌军,城门洞开的后方是奔涌而来的援军。
宣平侯翻身上马。
“侯爷!”士兵大喊,“来不及了,南门破了!”
宣平侯勒马停在了原地。
第一批轻骑如飞梭般冲入城门,迎着城内的火光冲了过去。
萧川用肩死死抵着城门,一口呸掉嘴里的血,仰头大喊:
“大捷——!”
……
一场急雨来了又去,天气也没凉快多少。
正是秋收时节,各地丰收的喜报雪花片子般地往渭州飞。
长留坐在屋檐下,四喜坐在他旁边。
四喜身上的伤幸亏不重,刺客那一刀扎在了他的肩骨上,伤口不深。
长留摸着乌龟的背,想着王妃肚子里的小世子不知道是什么样。
“听说小孩儿生下来都跟猴子似的,不知道到时候王妃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小乌龟这么可爱吗?”
四喜无言地看了长留一眼,“这话你可别让王爷听见,否则当心王爷药哑了你。”
“为什么?”长留不解。
四喜正待解释,抬眼看见一个人从院门口大步走来,忙欣喜地推了长留一把。
“快去报王爷王妃,沈将军回来了。”
沈昭跑得浑身淌汗,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边走边卸甲,丫鬟跟在旁边接他扔来的甲。
他战后便接到谢停舟的来信,说他要当舅舅了。
沈昭自然是喜不自胜,这一年喜事连连,又要当爹又要当舅舅,拿上大捷的军报便往渭州赶,整整跑了两天,马都换了三匹。
刚走到门口,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沈昭看着门口的谢停舟问:“阿妤呢?”
“在里面。”谢停舟说。
沈昭准备侧身往里走,刚跨出脚就被谢停舟牢牢挡住。
“你干嘛?”沈昭诧异道。
谢停舟微皱着眉,“你就准备这样去见她?”
沈昭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除了风尘仆仆,也没见有什么问题,“不行?”
谢停舟道:“她近来对气味很敏感,你先闻闻自己。”
沈昭抬起胳膊闻了闻,“没味儿啊。”
丫鬟抱着铠甲在一旁掩着嘴笑。
沈昭又闻了下,还是闻不出味道,干脆一把将长留拉过来,勾着他的脖子问:“长留,我身上什么味儿?”
长留痛苦地捏着鼻子,“沈将军,你掉粪坑啦?”